第二十一章 又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天,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连续几天纷纷扬 扬的飘雪,把大地装扮成银色世界。 雪已经停了,天出奇地冷了起来。 自从妻子住进医院,虽然每天自己也都上班,但领导、同事得知他的家事后, 对他遭遇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工作上除了必要的会议和签字,一般都有人代劳。 听了医生严肃的诊断介绍,陆斌的心紧绷起来。内心的紧张、焦虑和在妻子面 前故作的清闲,使得陆斌心力憔悴。当看到妻子一天天萎靡下来时,当看着妻子的 肉体、精神离自己越来越远时,虽然是在预料之中的事,可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 酷的事实。当妻的灵魂化作一缕清烟、肉体化为一捧灰土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长期的的体力劳累,整日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陆斌,在办完妻子后事后,就象一根 崩紧的橡皮筋,突然没失去拉力一样,迅速疲软了下来。整个人的精神一下松垮下 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只感觉没精打采,昏昏沉沉,撑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抵挡 不住丧妻的孤独,痛苦和自责,他病了,病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的力气,病得眼 睛不想睁,饭不想吃,话不想说。 在这个城市里他只在一个同胞哥哥,哥嫂是通情达理之人。自从妻子病重住院 后,本就不善理家务的陆斌,把全部精力全用到妻子身上,也就更无暇顾及女儿的 生活起居,哥嫂担负起照顾女儿的责任,女儿的吃住也就在哥哥家。 结婚多年,家里的一切自己从来没有操过心,妻子第一次手时,家里请了个保 姆,帮忙照顾妻子和日常起居,等妻子身体逐渐恢复后,再次工作的妻子又将家务 全部承担起来。这次得知妻子的身体状况后,他不想再找人,他只想着每天能有更 多的时间陪伴在妻子身边,用自己的温情来陪伴妻子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人往往会犯同样的错误。当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但要失去时,才知道 原来不以为然的人和事,其实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这样,自从妻住进医院,他每天到单位转一圈就赶到医院陪伴妻子,妻需要什 么,从未插足家务劳动的他回到家中就是一通乱翻,虽然妻子也交待东西在什么地 方放,可他还是把家里的物品拽得一塌糊涂。心事重重的他满脑子被病人痛苦的表 情充塞得满满的。 后事办完后,他感到空前的茫然。乱糟糟的家哪还有心事去整理。 乱,出奇的乱! 灰尘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只有他躺过的床和偎过的沙发还算是没有多少尘 土,手经过的地方能看出手抓的痕迹。被翻出来的物品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房间的各 个角落。 这天下午,爱玲上班时给陆斌打了个电话,这是她答应护士长每天给陆斌输液 后护士长给她的陆斌的联系电话。得知陆斌在家,她利落地按医嘱配好液体,和当 班同事打了个招呼,就直奔陆斌家中。 爱玲敲开陆斌家的门,陆斌的情景使她大吃一惊,本就瘦弱的陆斌此时更显得 憔悴、萎靡。 通过过道和过道左边关闭的房门,陆斌把爱玲让进客厅。 陆斌让进爱玲后,就坐在自家宽大的乳白色布艺沙发上,一团散乱的被子胡乱 地窝在沙发的一角,房间内散乱着各种衣物和生活用品。看到爱玲投向自己打量的 自己,陆斌不好意思的要把被子迭起来,爱玲连忙阻止了陆斌,陆斌也就不再动什 么,心神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爱玲坐在与陆斌斜对边的沙发,一边询问着陆斌的病情一边打量着房间。 客厅略呈长方形,看着宽敞明亮。 爱玲坐的沙发的正前方,客厅与晾台间一个大的玻璃推拉门半开着,一幅素雅 的落地窗帘静静地垂落在玻璃门一侧,从玻璃门可以看到封闭的晾台上的一个个精 致的花盆儿。可惜,她只看到花盆和少许的干枝败叶。陆斌所坐的沙发的一边的墙 的墙壁一侧挂着一幅装潢精美的针绣山水画,画右下面,沙发扶手边摆放着饮水机, 在自己和陆斌坐的沙发前,摆放着一个宽大的玻璃钢茶几,茶几上面一层刚刚擦过 的还带有水渍的、宽大的玻璃面板上,几个未来得及收起的空方便面桶迭放在一起, 下面一层带有明显灰尘的玻璃面板上放着布满灰尘的食品盒,和已落满烟蒂的烟灰 缸,及散落在上面的方便面的料袋,沙发与沙发之间的墙角处一素淡雅的落地台灯 下面的电话机架上放着一部精致的电话。陆斌坐的宽大的沙发后面一扇同样宽大的 双层铝合金窗户,使室内光线分外好,宽大的沙发上放着色彩艳丽的靠背垫,沙发 对面,同样是乳白色的电视音响组合柜,低的一边摆放着42寸液晶纯屏彩电,高 的一边的桌面上放着一椭圆型精致的鱼缸和一雕琢精美的玉器,鱼缸里的水已浑浊 不堪,两只金鱼嘴对着混沌的水沿,艰难地呼吸着,精美的玉器已蒙上厚厚的一层 灰尘,桌面下,一排抽屉旁,一套音响安祥地嵌放其中,靠自己坐的这边的柜旁边 一低矮的花架上,一清花陶瓷花盆里,本应葱葱郁郁的文竹已现出干黄的枝叶,盆 内的土已咧开一道道干涸的口子,文竹的上方墙面上,悬挂着陆斌妻子的婚纱照, 女主人盈盈的微笑着,从蒙蒙灰尘里,还能看到女主人当年的风姿,再往这边一隔 断把客厅和餐厅分开,坐在客厅可看到餐厅的餐桌和里面或开或关的房门。 爱玲的眼睛停留在女主人的大幅相片上。见爱玲凝视着照片,陆斌机械的介绍 着说,那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时照的,然后接着说,本来二人相约每隔十年就照一次 合影像的,直到二人老去,没想到……,无力的声音停顿下来,陆斌垂下头,看着 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伸出手转动着放茶几上的空方便面桶,故作镇静地清了清沙哑 的喉咙,然后沉默下来。 听着陆斌的话,看着室内的一切,再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沮丧的陆斌,爱玲不 自觉从内心深处涌出阵阵的凄凉。她关切地询问陆斌的近况,陆斌强打精神回答着 爱玲,见如此光景,爱玲也不再说什么,对陆斌说输液吧,她快速地把配好的液体 拿出来,陆斌也通过餐厅进到卧室拿出一衣架,爱玲问陆斌躺在什么地方,陆斌指 了指自己坐的沙发说就在这里吧,爱玲看着宽大的沙发,点了点头,示意他躺了下 来,盖上薄被子,爱玲熟练地做着日常工作中所做的一切,把液体悬挂在刚拿出的 衣架上,很快液体一滴滴流入陆斌的体内。 冬天的暖气已经送上了,室内暖融融的。 陆斌头枕着靠背垫,强打精神,疲惫地和爱玲搭着腔,爱玲看着陆斌,对病人 说不要说话了。陆斌也就不说什么了,眼皮慢慢闭了起来。 这时,有人在开门,陆斌睁开眼,看了一下房门,然后对爱玲说是他女儿回来 了。 门开处,一个十三四岁、清秀的女孩和手提着一个大包进了房间。陆斌对女儿 说:“莹莹,这是你爱玲阿姨。” 莹莹看了爱玲一眼,然后叫了一声阿姨。就进到自己房间,出来时两手已经腾 空,她向爱玲笑了笑,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爸,坐到爸爸身边。 陆斌对爱玲说:“这一段时间莹莹一直在我哥家住,快过年了,我给我哥打过 电话,让她回家住。今天是第一天回来。”然后问莹莹伯伯家的事,莹莹说她已经 和伯伯、伯母说过了,伯伯、伯母下午还上班,帮着把她的东西收拾好后,伯母说 要送她,她不让伯母送,就自己回来了。 莹莹环视一下四周,对父亲说:“爸,你先输液吧。”站起来把沙发上堆放的 衣物都归整到一起,通过餐厅进了一个门内。 爱玲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又看了一下输液瓶,见还有许多液体,对陆斌说: “你先躺着,我和莹莹把房间收拾一下。” 陆斌想说什么,见爱玲已经起身,也就不说什么了。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 爱玲通过餐厅来到莹莹进的房间,明白原来是洗漱间加卫生间,看莹莹正在涮 拖把,问莹莹要擦桌布,莹莹对爱玲说不用了我自己来,爱玲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莹莹也就不说什么,把擦桌布拿给爱玲,爱玲湿过,就一个屋一个屋擦起来。 日积月累的灰尘打扫起来很费劲儿,爱玲和莹莹一个屋一个屋慢慢清理着。到 输完液体的时候,房间也只打扫了个大概,爱玲还要留下来,陆斌说什么也不让, 说你孩子还在家等你呢,快回去吧。爱玲看了看表,想了想也就没争执什么,收拾 东西走出陆斌家。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