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初见 好无聊。 喷泉边,小女孩已经扔了不下十片叶子,微微嘟着嘴,不满地瞪着水面。 他们又撇下她独自去“找乐子”,每次都用“年纪还小”搪塞她,当她是白痴 吗? “二哥是坏蛋,三哥是大坏蛋,四哥是大大坏蛋。”一个比一个奸诈。 数落人倒是一个不落,为什么给她道最简单的数学题却能困住她大半天?若是 让那三个“坏蛋”听到,估计又是一阵无语。 陆续有人过来扔硬币许愿,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着池底的硬币想入非非— —这些人真是白痴,要是扔个硬币就能愿望成真,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抱憾终身? 还不如把钱扔进募捐箱,说不定非洲难民都能减半了;要是做科研经费,说不定, 地球人早就登陆火星了…… 思绪突然急刹车,打断了她“精彩”的想象,现实残酷的提醒这些想象难以成 立,打击她幼小的心灵。 她无聊地转了一圈,决定不再乖乖等他们回来,她也要去“找乐子”。 不过,今天,她真的不凑巧。 除了逮到一个小男孩“强盗”将魔掌伸向旁边小女孩的巧克力,导致那名小女 孩哭了半个多小时,害得她耳朵难受,只好出手教育一番,公园立刻恢复太平。 她期待的突发事件不再光临。 失望地踢着小石块,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僻静的石子路。 明亮的眼睛瞬间放大,兴奋不已。 这里竟然种了她最喜欢的百合,而且,数量很多。 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嫩白的小手抚上百合的花瓣,耀眼的纯白仿佛是一层光圈 镀在她身上,让她与百合融为一体。 微风过处,呼吸间尽是百合清雅的香味,风掠过耳畔,还夹杂着美妙的音乐。 是幻觉吗? 她听的不真切,深入石子路,一幢白色的西式建筑映入眼底,顶上的十字架泛 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好奇地目光逡巡,她像是个误闯禁地的异教徒,小心翼翼地闪进教堂,躲开耶 酥的注视。 没有她以为的人满为患,只是单纯而安静地坐着一个人,修长的指间灵活地在 琴键上舞动。白色的窗帘飞卷,阳光透进来,均匀地打散在他的背影上,恰倒好处 地勾勒出他高俊的身形,宛如造物主的恩赐,舍不得描错一笔。 她屏住呼吸,除了静心聆听,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亵渎。 不是以前没听过这首曲子,只是今天肖邦的《别离曲》异常地揪心,仿佛正在 经历着一场撕心裂肺的离别,万劫不复。 这样的切肤之痛,她也曾体会过。 尤其是与那双星辉般的眸子目光交汇时,眼角挂着未消失的泪痕,她的心跳不 受控制。 白色燕尾服,英俊高雅的仪表,与童话里的王子无二。 只是,她不曾在任何一个童话里见着如此伤心的王子。 一种任悲伤侵袭的无奈,从心底深处痛起,蔓延全身。 残留的泪痕,催化了他来不及掩饰的尴尬,言辞颇为恼怒:“是谁准许你进来 偷听的?出去。” “我才没有偷听。”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却见他依旧皱着一张脸,娇俏地笑 了,“我只是听一个哀伤的王子,讲了一个哀伤的故事,并没有偷听。况且,你弹 出那么美的音乐,为什么要藏起来?” 胡搅蛮缠,这是少年对小女孩的评价,他不耐烦地请她离开,但奇异的是,每 次酝酿好的怒骂驱逐,在她展颜畅笑时,硬是吞回腹中,胃酸翻江倒海。 不愿承认自己有多羡慕她天真无辜的笑容,宛如阳光照在人身上,温暖。可是, 如果是阳光,能够让人从心里暖和起来吗? 蓦的,掌心传来一股温热,趁他恍神之际,她将他的手放在琴键上,随意按出 了一串音符。 “你做什么?”让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觉察到心事,他觉得很丢脸,早知道就不 逛到这里来,就不会忘情的弹起钢琴。 “大哥哥,你难过,钢琴也会难过,你哭了,钢琴也会哭。”她小小的手指指 着他指间的湿度,那是他落在琴键上的泪,隐隐还有温热。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尽情的哭泣,在这张纯真的笑颜面前泄露所有的悲伤无奈, 但触及到那双溢满真诚关切的眸子,他却笑了。 揉揉她的头,唇角的弧度好看的上扬:“小妹妹,你话可真多。” “不要欺负我人矮。”她粉嫩的小脸涨红,辩不清是生气还是害羞。 “大哥哥,可不可以再弹一首?我还想听。”她眨眨眼,可爱的表情让他不忍 拒绝。 他一定是中邪了,就那么乖乖坐回去弹琴。 不悦地想着,嘴上却问道:“想听什么?” “我不想听世界名曲。大哥哥,你会不会听着旋律弹出琴声?”见他剑眉轻蹙, 她紧张地说道,“不会很难弹,你听听。” 琴架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古拙的音乐盒,一打开,悠扬婉转的旋律,低沉地 回荡在空气里,眼前的景致美丽温馨。 真的好美。 手指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判断,自由流畅的琴声倾泻,巧妙地与音乐盒形成了 二重奏,温暖幸福的感觉升温,往昔一家人幸福的片段涌上心间,有他,有妈妈, 有爸爸,有爷爷,有奶奶,还有大哥……大哥如果在,一定会更加幸福。 一只小手无预警地袭上他的脸庞,他来不及发火,就被她一本正经的话堵死: “让你弹我爸爸的曲子,是想让你体验幸福,不是让你哭。” 擦掉他的眼泪,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原来大哥哥那么喜欢哭鼻子,羞羞。” “我不是。”俊脸淡红,天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失控最多的一次。 捉弄成功,她开心地笑了,顺带也感染了他的笑意,弧度上扬更大。 教堂的钟声响起,提醒信徒时间。突然,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惨了,我 竟然把约好的时间忘了。” “大哥哥,我有急事先走了,88. ”她像风似地跑的飞快,跑到一半又飞快折 回来,差点撞上他的胸口,“对了,你以后一定要再弹琴给我听哦,打勾勾,不许 反悔。” 两个小指盖下了印章,他失神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像阵风似的来去匆匆,最终, 只是淡淡的一笑。 没有了那个小女孩,没有了那个音乐盒,空荡荡的教堂,似乎一切都没变。 只有少年心里明白,就像那首幸福的旋律印在脑海里,那个明亮温暖的笑容也 隽刻在心田,直至化成生命里永不褪去的记忆。 后来,少年还曾回到这间教堂,弹着那日的曲子,然而那个小女孩却不再出现。 不知所踪,就像她出现的莫名其妙。 只是,不论是她,还是他,在那一年的记忆里,都多出了一个特别的人。 即使多年未见,那份萦绕在心的熟悉亲切,依然能让他们轻易的相识。 因为各自都珍藏了对方的回忆。 南宫俊琦爱怜地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子,所有的记忆鲜活如昨日。 音乐盒没变,而她的笑容也没变。 依旧是那样清浅明亮,温暖进他的心底。 他十五岁那年遇见了那个小女孩,关于容颜的记忆已然模糊,惟有这个隽刻心 灵的笑容熟悉心动,所以,他们才会在人海茫茫里重逢。 相识,相知,相爱,把握住难得交错的人生。 “久违了,小妹妹。”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