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岗前培训 从胖子那出来已经是11点多,我喝得有些多。拦下一辆的士,说了地址之后 就开始犯晕,那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我。我小声嘀咕道:" 怕什么!我又没到吐的地步,不会弄脏你的车。" " 不是,吐在车上最多问你多要点钱洗个车不就完了,不过我好像见过你啊! " 那司机顿了顿,接着说:" 上次你和一特漂亮的姑娘也是在这边上的车,你们 坐我的车在河西兜了好几个圈子呢。" 我被那司机说得有些迷糊,甩动着昏沉沉的脑袋去寻找和一个漂亮女人同车 的经历。没有吧? " 是不是您记错了?我好像没这个印象了。" " 怎么可能!" 司机再一次从反光镜里扫了我一眼,说:" 那个女孩子是我 到现在为止载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还有,她挂的那串项链,虽然式样很简单,但 是相当的精致漂亮,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我一呆,项链,它让我想起了如云。 我不止一次地强迫自己忘掉如云,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爱过的是如嫣。那个 将我伤得很深也将她伤得很深的女子,她像小偷一样悄悄攫取了我的爱情,然后 躲到另一个世界里默默地注视着我,而如云,只是一个长得相像的陌生人罢了。 不过,我却一再忘记问自己,如云对我而言,真的只是个陌生人吗? 芝华士的酒劲开始发作,我又是一阵犯晕。司机见着我面色不对,竟然安慰 我道:" 是不是分手了?唉!其实也没什么,合则合不合则散。有句话叫什么什 么来着……大丈夫何患无妻!看开点……" 我无力地倒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那司机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接着 说了下去,和我大谈人生啊,理想啊,什么的,我唔唔啊啊随口应着,然后一面 盘算着还有多远到家。这种状况有好几次了吧?看来,好为人师,还真是一个通 吃中国人的好习惯啊! 终于捱到了家,我忙不迭地付钱下车,正要关门,那司机很认真地对我说: " 小伙子,回头和那姑娘好好谈谈。我前两天载她去石鼓路那里,看她一个人闷 闷不乐的样子,怕是也和你一样吧?" 我一震,折身敲着已经关上的车门问:" 你说什么?" 司机笑笑,发动了他的车,慢慢滑进夜色之中。 我望着渐行渐远的尾灯,一种失落怅然的感觉莫名其妙地在心间蔓延开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楼进门洗漱上床的,反正只记得做了一宿噩梦,像是背 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然后还被人追杀的样子。我分明看见兔子胖子们满脸凶恶 地追着我,而前面,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扬起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我的心窝。 我猛地醒了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正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手足完好。 掀开已经汗湿的被子坐起来,走进浴室打开龙头,没有热水。我骂了一声,然后 硬着头皮冲了起来。 洗完澡,在衣橱里找了套衣服换上,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去公司,临出门,我 回头看了看这猪窝一样的房子,讪讪地笑了笑,自语道:" 难道真要找个女人? " 找女人自然得等到工作之后,今天是员工的岗前培训,我要是去晚了兔子非 杀了我。这唱红脸得罪人的事情还是我来干比较好。到公司正好是上班的钟点, 前台王姐见我进门,微微笑了笑,指了指会议室。我冲她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会 议室的门。好家伙!14个人端端正正的坐满了一个小小的会议室,兔子正像个没 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见到我探头探脑他那双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把把我 拖了出去,说:" 靠!你也别老迟到啊!这群孩子七点半就到这等你了!" 我干笑了一声,说:" 那就照计划给他们来上课?" 兔子看了看会议室里不明就里的新人,阴阴地笑了一声,说:" 上!" 走上正中的主席台,我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周筱晔在下面掩嘴笑了笑,然后 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 " 其实我个人一直都觉得搞这个岗前培训没什么必要。" 我松了松领带,神 情很随意地说:" 这倒不是我已经相信在座诸位的实力,而是我觉得我们这次接 到的活是一个只要学过一点点软件知识就能胜任的工作。抓臭虫我想你们在学校 里都干过是不是?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完成这项工作的对不对?" 听了我的说辞,刚刚还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新人们憋足了劲冲我吼道:" 是! " 我笑了,点着头说:" 很好很好!既然大家都这么有信心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不知道大家对自己的月薪有什么看法?我认为,一个月5000块钱对一个优秀的程 序员来说只能算是中下的工资,但前提是你必须优秀!我也是一个尊重人才的人, 你要是有能力,我就给你加薪,所以,在这里能力才是各位赖以生存的根本条件。 这里奖勤罚懒,你如果有成绩,我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你要是犯了什么 错误,我也不会手软。公司就是要赚钱的,不是说我曹轩寒掏腰包花钱来买教训 的。啊!各位可能听了之后心里会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们在这里只有一 次犯错误的机会。如果谁想侥幸再来一次,那我想还是请您自便吧!" 面对我这近乎赤裸裸的威胁,那些孩子出人意料地爆发出更强大的干劲,我 和兔子对望了一眼,不由叹了声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 请问……" 许跃冷冷地举起手。我看了一眼,说:" 请说。" " 规矩太苛刻了,我们做不到!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程序。就连微软的WINDOWS 都有数不尽的臭虫,我们怎么能做得到?" 许跃的话一出,下面那群原本热血沸腾的孩子立刻冷静下来。没有完美的程 序这在IT界是一个和摩尔定律一样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定则。他们这才认真地琢磨 我的要求,他们能达到吗? " 说得好!" 我看着闹哄哄的会议室赞赏地拍了拍手,说:" 像你这么冷静 的人不多。我想你一定会是个优秀的程序员。其实我们这个要求也不是无理取闹。 我们有要求,那就是你们的工作在我和邓总手上能通过。我们也是人,这要求不 过分吧?" 见我这么一说,新人们总算被安抚下来,只有周筱晔丢了个玩味的眼神,那 分明在说:" 你这不是刁难新人么?他们的水平,和你们俩的似乎差距不小啊! " 我可管不着什么差距,唱这段是我的工作,而唱完,嘿嘿,那就是兔子了。 我干咳了一声,说:"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下面请公司的邓总给你们做更细致的 分划。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一片掌声,我一面鼓掌一面坏坏地望着兔子。兔子愣了一下,刚才 我那个要求是我们先前商议好的招数中并不存在的一环,很显然,兔子有点准备 不足。不过到底是红盟的当家,这小子只是愣了一下,暗暗冲我比了个中指便昂 然走上主席台。 " 既然非要我说,那我就说了。欢迎诸位加入本公司,下面会安排和诸位签 合同。好了,不浪费大家时间。散会!" 兔子说着,还示威似地瞥了我一眼。我 差点气疯了,本来让这小子上台是为了方便今后合作,和大家打个招呼,没想到 …… 没想到这手效果出奇的好!和我刚才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不同,兔子那副更务 实更亲切的伪装显然赢得了应聘者的好感,在场的人包括周筱晔也不禁对兔子这 手击掌叫好。看着春风得意的兔子我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子还真行! 签完合同我便和兔子钻进办公室。合同是兔子拟的,每条都抠得很死,和他 一向的性格很像。我拿起一张看了看,冲兔子说:" 你丫还真恶毒,这合同定得 和卖身契一样。我真为这些孩子感到担心啊!" 兔子一把夺过我手上的合同,小心珍重地将这小纸片锁进文件柜。然后才说 :" 这不算什么,你是别的用人合同看得太少了,哪天我把我以前公司的合同拿 来给你看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有一个干满试用期的姑娘,把身子搭 进去最后还是被踢出公司,那可就随便一个借口。咳!这世道……" " 你丫现在怎么这么矫情啊!身子?这年头春宵一度才几个钱,说得这么神 圣!" " 那女孩子姓阮……" 兔子悠悠长叹一声。我知道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头 :" 咱们财会那一块找到人了么?" " 还是找不着合适的人选,找别人来代不放心。咱们以后万一……" 兔子刹 住话头,然后定定地望着我。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瞧你说的这个样子,咱们 又不干什么偷税漏税的营生,只要找个稳当点的不就得了?" " 这个问题先别考虑,实在不行那就我先代着。怎么着咱也是学经济出身, 合理避税什么的还是了解一点的。" 兔子说完打量了我一眼,说:" 被煮了?怎 么脸色通红的?" " 可能有点发烧,睡觉出了一身汗,早上洗澡又没热水,大概是着凉了吧。 " 我倒了杯水一股脑灌了下去,嗓子火烧般难受。 "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发烧最难受。去吊瓶水可能会好受点,今天还好, 明天开始正式做CASE的时候可不能这样,要扣工资的啊!" 我四处看了看,现在的确也没什么事情。兔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身子越来越 热,浑身不自在。于是我冲他说:" 那你先罩着,算我早退。啊!对了,你下午 一定要记着给他们分个组,然后进行一些专业上面的训练吧,我下午就不来了好 不好?" " 靠!" 兔子一把抓起我搭在椅背的衣服丢给我,说:" 都记下了!你路上 小心点。" 我笑了笑,穿上西装走出门去。 南京的绿化做得很好,道旁栽满法国梧桐,秋风一吹漫天的黄叶萧萧落下, 有种特萧索的味道。不知走了多久,一阵教堂风琴的声音将我的脚步拉住。我仰 头一看,都到了石鼓路,马路对面那间天主教堂正在演练着周日的圣歌。 这地方我以前经常来,街角拐弯处有家挺棒的香熏店,里面卖着各式各样的 香精。我在街角的十字路口停住脚步,定定地望着对面那家小小的店面。这里, 我以前和如嫣经常来。在我们感情的最后两个月她发疯似的迷上了香熏,整天带 着我穿梭于大街小巷,寻觅着什么薰衣草精华,这家店便是我们常来的地方。 我竟然鬼使神差又挪到了这个地方!静静站在街角抽完一根烟,弹开烟蒂抽 身朝对面走去,我突然又想起那股经常在我身边飘荡的薰衣草的味道,或者,我 压根就没有忘记。 这家店面很狭小,但是很长。昏暗的灯光之下,一位高挑的丽人颤颤地用小 指挑起少许香精抹在腕上,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飘散在店堂里,飘得我心神一颤。 我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正沉溺于薰衣草那淡而悠长的香气中,胸前的项链 在昏暗的灯光中散射着厘厘毫光,Swarovski 那天鹅标牌滑在女人天鹅般的脖子 侧面,安逸,恬淡。 这是一幅熟悉的画面,我默默地在凳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像两年前一样 默默地坐着。看着看着,我不禁潸然泪下。 " 轩寒!" 女人看到了我,惊讶地叫了出来,声音中竟然带着几分惊喜的味 道在里头。我赶忙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说:" 如云,好久不见了。" " 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云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 这里都是女孩子来的,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会想起来逛这种地方啊?" " 没什么,路过,路过。"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 你也喜欢薰衣草么?如 嫣当初也特别喜欢。" " 如嫣薰衣草过敏……" 提到如嫣,如云面色一暗,转开话题,指着我手上 贴的膏药问:" 怎么啦?" " 没什么,刚从医院吊水出来,小毛病。" 我讪笑着说:" 吃饭了吗?" " 还没呢。都在这待了一个上午了,怎么?想请我吃饭?" 我伸手进兜里摸了摸,只摸到一把零钞。苦笑了笑,说:" 没问题!不过能 先从我家那绕绕么?" " 哈!请客还这么麻烦?" " 我这不是刚从销金窟出来么?卡丢家里了,得回去拿钱啊!" 说话间我一 脸无奈。 " 那走吧。" 到了我家楼下我下了车,刚要让司机在这等等,如云跟在后面下了车。我说 你怎么不在车里待着啊,外面风挺大的。如云笑了笑,说:" 没事,就想看看你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