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01年12月15日,马玉萍来找我。落座以后,她问:“是不是采访了
之后一定马上就写了发表?”我说不一定。她松了口气:“那好那好,请你等一等
———
再有半个月,元旦,我就要举行婚礼了。我不想在这半个月中再掀起什么波澜
了!”我只围着他转我有一个比较正常比较美好的家庭,这么多年没为经济问题烦
恼过。我男朋友吴平——
—
半个月后就是我老公了,他爸爸和我爸爸是老战友,我们两家一直有往来,我
从小就喜欢他。1998年元旦,两家人坐下来,确立了我和他的关系,四年来,
我的不快乐就比快乐多得多了。他这人本质不坏,心情好的时候会哄我。我说:
“我死了就好了,我死了你就解脱了。”他说:“那倒是的——
—
你死了,我随着去了,就解脱了!”走在路上,我说:“哎呀,这个女的多漂
亮啊!”他会说:“哪有你漂亮?开玩笑哦!”那天去买结婚戒指,我说:“我累
了,你能让我靠一会儿吗?”他说:“我不动,让你靠!”我问:“能靠多长时间?”
他说:“十年八年都
我该做“落跑新娘”?
可以!”我的眼泪哗地就掉下来了!他讲这些话很假,但我就是喜欢听,没办
法。他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就要睡地板。但他在,我才感觉这个人在我身边,这个
人是我的,不是别人的。他这人比较自我,什么人都要围着他转。他管我管得比较
严,我跟什么人出去、到哪里、几点回来,他都要知道。插一段,他爸是省级机关
的,他的工作、我的工作,还有我姐的工作,都是他爸解决的。他骨子里有优越感。
我们吵起来,他会说,你别忘了,你姐的工作还是我爸找的呢!我是一个文员,但
不是一般的文员,待遇很好,我舍不得放弃。但一吵架他就讲那些话,很烦。19
99年3月,我怀孕,做了人流;8月,又怀孕。第一次是在争吵中我一个人到医
院做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家到医院七八百米的距离,我打的回家,司机
看我太虚弱,在我下车时问我:“要不要扶你上楼?”第二次,站在手术室门口,
他叫:“你怎么还不进去啊?”一边拨弄着他的股票机。他喜欢赌,打桌球、打保
龄球、打牌,他都要赌,他说他这辈子离不开赌。他喜欢赌球,几千块几千块地赌,
经常夜不归宿。上学的时候,我们到敬老院做好事。我在擦窗子,透过玻璃,看到
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一看,是他在跟老人打麻将!他从小就喜欢赌。我们约会,大
部分时候都是我等他。看电影,经常等他三四十分钟。去年,有一次我让他等了2
0分钟。我正要跟他说对不起,他一巴掌上来了。打完他转身就走,而我一边掉泪
一边还死跟着他。有一天早上,我下面条给他吃。烫,不小心把抹布一角掉到碗里,
我赶紧拿出来,他站在我后面,看到了,不肯吃,又发生激烈争打。他的手太快了,
经常伸手打我,有时要我自己打自己。——
—
你打么?意思意思。他打,也不是恶打,是伤你自尊心的打。但被打了,我很
快就忘记了。大部分时候怪罪于我,我认个错也就过去了。他父母为我们结婚的事
忙来忙去,他说:“你们别忙了,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我这个人!”是这样的。
他打我,第一,不会死;第二,我忘性大,第一天打过了,第二天就忘了。条件再
好的男孩追我,我都不理,我整天围着他转。他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心甘情愿地
不做。五一节,三八节,单位搞活动,我都不参加。我整天呆在家里。我的手机,
半年了,才用了16块钱话费。我抱着这个态度——
—
唉,这辈子我只能这样了,我跟定他了,只要能维持现在这样,就很满足了。
他个子蛮高的,一米八,很清瘦。可能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个子。他说迪厅里很刺
激10月,一个周末,我们在一起看到晚报上一个报道,我随口问:“你没在外面
玩过女人吧?”他说:“没有!”“骗人!”我感觉他在躲避我的目光。“如果有
一次会怎么样?”“你会后悔的!”“不会吧?”他要我给他15分钟时间考虑一
下再回答。“不行,只给你5秒!” 他不讲话了。我知道他跟一个女同学关系比
较好。我问:“是不是你的同学?”“是的。”他居然还说,“这有什么关系,玩
一玩有什么关系!”我像掉到冰窟窿里了,但不敢告诉父母。晚上陪我妈散步回来,
我忍不住哭了。我妈说:“你又怎么啦!”我说:“妈,他又找了个对象!”他已
经在我的床上睡下了。我妈把他被子一拉:“滚回去!”他穿上衣服脸色铁青地走
了。我妈给他爸打电话,说不清楚。哭过了,我打电话给他爸,拿话筒的力气都没
有了,手直抖。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我感觉顶梁柱没了。我妈劝我:
“你还年轻,这只是个小挫折,早发现比迟发现好!要是结了婚,你才发现他在外
面有女人,你不是更惨吗?”是呀,要真结了婚,我该怎么办?我不敢想!我爸半
夜起来抽烟。我偷了一包烟,不敢发出声音,躲在被窝里,打开打火机,把烟点上。
第二天,被我妈翻出来。我爸没讲话,我妈说:“没出息,好的不学,学你爸抽烟!”
我经常想象,根据电视里的镜头——
—
电视真不是好东西!我想象那个女的对他说:“没关系,到我这儿来吧,我给
你安慰!”我说:“妈妈,以后我是不是见不着他了?”我妈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你想人家,人家还想你啊!”我转念一想,是啊,我在这
伤心落泪,说不定他在和人家搞烛光晚餐;我在这夜不能寐,说不定人家在竭尽缠
绵呢!请了一个星期假。一个星期,不能吃,不能睡,瘦了五六斤。我自我解嘲:
“这一次减肥成功!” 我妈拉着我去散步,走到一家商场,电视里在播世界杯外
围赛,马上想到他赌球,我的头要炸了,拉着我妈就要走。星期一,接到他的电话
:“忙吗?”我的眼泪马上泛滥成灾。放下电话一会儿,我想见他,我就打电话给
他:“我想见你……”没说完又哭了。我说:“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没有什么!”“那个人到底怎么样?”“她是个三陪。”天啦,又变化了!他们
赌球,他输了一万多块钱,赢钱的一个人请客,到迪厅。我要崩溃了:“你找小姐?”
他振振有词:“什么叫找小姐?花钱才叫找小姐!我没花钱!那个小姐跟我讲她的
不幸遭遇,说她是没办法,把这当作工作,她不做出格的事。我看她可怜,给她两
百块钱,她不要。”而他骗他父母的那个版本是:是有一个女的,但那个女的是他
经常去吃饭的一家饭店的服务员,他去吃饭会多给他开发票;那个服务员想跟他好,
被他断然拒绝了。之后他威胁我:“不许讲真的,否则后果自负噢!”我说好。这
件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觉得“那种地方多好,刺激”!他本来就不肯陪我,那
之后,陪我的时间更少了,说累。但朋友来一个电话,他马上像被打了强心针,跳
起来:“我马上来,打的,10分钟到!”上周三,拿结婚证。从登记处出来,他
拎着我的耳朵说:“跑了你?没跑掉吧!告诉你,任我骂任我打!”当然,这是开
玩笑,我感觉很甜蜜的。我想,今天应该陪我了吧?我说:“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纪念一下。”那顿饭吃得很不愉快,那帮像死狗一样的朋友又缠着他打牌。我心想
:“难道今天还不能好好陪我一个人吗?”我不让他走, 但没办法,最后又是不
欢而散。他说:“我不是‘家庭妇男’,我是男人中的男人,你不要想一天到晚让
我呆在家里。拽着我,只有吵,你别找不愉快!”有时候我想,他给我钱,我自己
去玩,不管!我有了出轨之心我妈恨铁不成钢。我从小到大,一直按我妈安排的方
向发展,学习很自觉,做事很主动,没让我妈操过心。她说:“怎么性格就不像我
呢!”真的,他叫我往东我不往西,叫我打狗我不撵鸡。但他还不满足。我妈说:
“他到了这一步,都是你这么多年围着他一个人转造成的!你跟原来的同学、朋友
联系,过你原来的生活!”最近我和小学同学联系上了,他们说,这么长时间没跟
我们联系,过上什么好日子了?我哭笑不得。我天天揪着同学,喝茶,蹦迪,尽量
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以前,我每天就坐在家看电视等他,最大的兴趣就是逛逛街,
买买新衣服。他对我不好,我就拼命跟他要钱买新衣服、买包。我现在脾气变了,
敢争吵了,不高兴我就表现出来,以前不敢的。迪厅、茶馆,我一直到这个月才知
道是个什么样子,一个月来,我认识了很多“新鲜事物”。他说他有“婚姻恐惧症”,
结婚后只能陪老婆了。其实我有“婚姻恐惧症”。女孩都希望有个美满的婚姻,希
望能守住自己的小家。我最近有强烈的出轨之心。到舞厅,同学要跟我跳舞,我说
不,我要找个陌生人,靠在人家肩膀上跳!同学开玩笑:“要出墙了!”这么多年,
我只会“争上游”,只会下五子棋,在外面唱一首歌手抖的噢!现在发现,“外面
的世界很精彩”。他跟我说过“小姐”掷骰子是怎么潇洒。我问同学,会掷骰子吗?
同学说会,我说:“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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