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颉把唐羽葳是人妖事公诸于世之后,许多曾经慕她之名而亲近楼南尉,进 而谈成生意的人无不对他嗤之以鼻,为了报复,他们想尽办法阻挠南尉的生意, 破坏他的信用名誉,还四处散怖不实谣言。 此时的楼南尉正坐在办公室内,看着桌上被退回来的订单,头痛不已。 而报章杂志纷纷大篇幅报导和他相关的消息,绘声绘影,更让他眉头紧紧的 纠成一团死结。 秦颉不顾形象的把自己性喜渔色之事全数提供出来,当然也抖出了楼南尉和 他那件秘密交易。 看着狗仔队登在杂志上的偷拍照片,那只是他和唐羽葳一次饭局后,一起回 到阳明山别墅,可旁边的大标题却刺目的写着 企业家楼南尉性丑闻,经本社记者数度调查得知,他最近与一名人妖在阳明 山共筑爱巢…… 刹时,唐羽葳身影在脑海飞闪而过,一阵电流倏地通过心脏。 这么久以来,他忍耐着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却变成了最难做的事。 她自己明明说,是为了钱才回来履行合约的,这可是他最鄙视也最痛恨的, 但是,为什么对她的思念,是与日俱增?! 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她,日复一日…… 此时,脑海里满是唐羽葳身影的他,极力镇定狂跳的心,深深吸了口气,试 图调匀急促的呼吸。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可是个人妖啊…… 实在是太可笑了! 再过几天,她就即将回到泰国,可如今她人还在台湾,竟已掏空了他的心… … 他甚至不解,向来的精明条理现在竟全派不上用场?! 就在这时恨,秘书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响起—— “董事长,有您的电话。”她怯怯的报告。 “不是说了告诉所有人我不在,留言我再打给他们吗?”他忍不住低吼。 “可是,他已经打了好几次……”秘书的声音微颤,冷静的老板从未向她吼 过,这令她的心又是一震。 “谁?” “是您的朋友关先生,从泰国打来的,说有非常要紧的事。” 在得到应允后,终于松了口气的秘书,连忙把电话转到南尉的办公室。 “嘿!你还真难我呢,电话也不接,我差点要搭飞机冲到你家去了;”电话 那头的关骏奕不改以往直率的口吻。 “找我啥事?”楼南尉没好气的问。 “关心一下老朋友的近况啊,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新闻,现在你可是大红人呢!” 关骏奕笑着说。 “别挖苦我了,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都快烦死了。” 近日来所接到的电话,不是骂他狼心狗肺,就是致歉不能再合作之类的话, 难得现在有一通电话是真心为了关心而来。 “为公事?还是为感情?” 他想到报纸上写了一大堆,还说楼南尉爱上唐羽葳这人妖,是“变态恋人妖 癖”,可话说回来,如果真爱上了,也算好事一桩呢! “当然是公司的事,哪有什么感情的事会困扰我?!”楼南尉说。 “先别想那么多,事情一定会解决的。对了,绢绢要我问问唐羽葳的近况, 绢绢怕她会被那些流言蜚语给弄疯了。” “绢绢长、绢绢短的,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好?” “自从你被她骂混蛋和败类那天以后,我偶尔会去秀场坐坐,感情就这样培 养出来喽。” 关骏奕说得甜蜜,听得楼南尉直摇头。 “重色亲友,才拍拖没多久,就替她跑腿来质问我!” “唉,绢绢和唐羽葳交情就像我和你一样深厚,我当然能了解她的挂心啊, 而且,总是关心你所以才会问的啊。” “唐羽葳二十二日就会飞回泰国了,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无关,她应该不会受 到太大的影响。告诉你的绢绢,叫她不必担心。” “你可真呵护她呀!不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干扰,绢绢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关骏奕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什么呵护?!对一个人妖不要用‘呵护’这种字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尉以为关骏奕又在捉弄他。 “看样子,你是真的还不知道真相。”关骏奕在彼端摇摇头。 “知道什么?”楼南尉听不懂他打的哑谜。 “唐羽葳啊!她是个女人。”关骏奕说。 “怎么可能?她自己都亲口承认全身上下都是做出来的。”想到这里,楼南 尉陷人混乱。 “是真的,绢绢亲口告诉我的,她不会拿自己的好朋友开这个玩笑吧!而你 居然还真的像绢绢说的少根筋,枉费唐羽葳对你一片真心。” “什么真心假心?说清楚。”楼南尉一听,每条神经都苏醒了过来。 可随即想,会不会是关骏奕在玩什么把戏?看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 “听你的口气,似乎也不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吧?” “快说。” “上次她来泰国的时候曾经对绢绢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坏男人,而那 坏男人就叫楼南尉。” “我怎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被金钱冲昏了头,当然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 她会喜欢他? 一时,唐羽葳的脸浮现在他脑海。 回想与她相处的口子,她的确对他很好,可他以为那是人妖特有的交际手段, 所以潜意识里也一直拒她于千里之外,根本没有机会去体会她的柔情。 每次他回到家,都会看到她开心的用那鸭子的声音,报告一整天的心情。 她的背影也在厨房里穿梭,只为替他煮蛋蛋大餐,然后看他吃完,手艺一点 都没进步,后来还是只有煮蛋。 以他的个性,是誓死不会委屈自己吃不喜欢的食物,但他还是会全部吃完, 然后死要面子的说:“是为了不浪费食物。” 她的影子充满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既然自己是那么在乎她伤不伤心,为什么还会和秦颉签下那纸合约?! 真是鬼迷心窍! 是的,看来自己真是个没良心的人,是个在商场上为了得到更多财富,不择 手段的冷血动物。 望着桌上的报纸,上头用“衣冠禽兽”、“郎心狼心”来形容他,外界是这 样解读自己,那唐羽葳呢? 她又是怎么看待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几年来的尔虞我诈,虚浮不实的人际互动,早已扭曲了他的 人格,险恶可怕的心态,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那说到底,根本不能完全怪秦颉,他若没有出现,还是会有其他人替代他, 来终结自己多年来的罪行。 秦颉事件,不知让她有多伤心,而自己竟然残忍的伤了她好几次…… 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心中对她的感情—— 原来就是爱。 他早就爱上她了,就像她爱自己的那样。 只是,碍于传统的观念,那时的他不能接受她的性别,可身体的反应却已经 抢先一步通知他,而他不愿相信它所传达的讯息罢了。 任谁都很难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坦然接受异于常态的恋情吧。 那需要很大的勇气。 天哪!自己竟然一开始就不自觉的爱上了她。 只因为,她就是她! 是他不敢承认自己也会爱人,更因为没受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爱。 此时该庆幸的,是老天让他遇上她,才得以借此认清自己的丑陋。 还有什么事,会比认清自己更值得庆祝呢? 心中升起一股重生的喜悦,纵使桌上散放着混乱的退货单和刊载不堪内容的 报纸,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阳明山别墅里,唐羽葳在房里整理行李。 明天,她终于就要离开这里了。 其实什么也不必收拾,除了那只破皮箱,其他东西都是楼南尉买的,名牌衣 服、手饰、鞋子、皮包,都是“辅助工具”,用来帮助她展现高贵一面的美丽, 以便更顺利谈妥生意。 现在任务结束,理所当然要物归原主。 看看四周,唐羽葳不愿对自己承认,事实上,愈是接近离开的时刻,对他的 思念愈发强烈。 感情,真的很难啊…… 此刻,别墅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是他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忍不住惊呼:“妈,家里的摆设怎么都变了样?” 黑皮沙发罩上与淡蓝色窗帘同款的布,茶几上多了布垫,电机、书柜、玄关 的脚踏垫,连浴室门口门帘,也都换上同色系的布。 海水蓝天进驻,显得一室清凉。 “喜欢吗?是羽葳选的花色喔。”楼母回答着,声音因为高兴而略微高扬。 “嗯。” 楼南尉顺口一应,眼睛不断地朝唐羽葳的房门张望。 他想看看她,听她说话。 可是母亲在一旁念着来台湾以后所看到的新奇事物,他时而点头,无心应和, 一对眼睛却在唐羽葳的门前打转。 “她说蓝色可以舒解紧绷情绪,新婚夫妇最适合。”楼母说得十分忘我。 “什么新婚夫妇?”楼南尉一回神,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你就要娶妻生子了,要不是羽葳还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帮我准备,到婚礼那 天肯定还是手忙脚乱。” “不……” “这次可由不得你。” “妈,可是……”他想说的,是心中早已有了对象。 “别可是了,我说了算。” 楼南尉心想,也罢,反正也该布置新房了,而新娘的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正 是房间里的唐羽葳。 “对方年轻可爱,不但温柔、善解人,而且……” “妈,我是想结婚,只不过……”楼南尉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真的?你想结婚?我真是太高兴了。”楼母忍不住轻拭眼角渗出的泪水。 唉,算了,反正他永远不可能娶别人的,因为他的心早已被一条蓝色美人鱼 占去了。 此时,在房里听闻一切的唐羽葳,心中很是同情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 或许,她又是另一个被用来帮他巩固企业的替代品吧?! 但是,她更羡慕她。 因为她可以每天看到他,而且名正言顺的为他打点生活的一切…… 就在她的泪水滑落之时,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唐羽葳赶紧抹去泪水,深深吸口气。 “是我。”楼南尉沉稳答道。 她心一惊,同时告诉自己,在离开之前,她得捍卫自己的尊严,留下最好的 一面才行。 她打开门,“有事吗?” 看她微红的双眼,他知道她一定哭过。 “怎么了?”楼南尉轻轻地问。 “没事,一想到要回泰国,心里就很高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她揉揉眼 睛、强挤出一抹笑。 “只是这样?”楼南尉心疼不已。 “嗯,是啊!”唐羽葳胡乱一应,希望他不会看出自己是为了离开他而伤心 不已。 “我……我爱的是女人,不是人妖,你别误会。”他没头没脑的解释起来。 “我都知道,你别再说了。” 她当然知道他想结婚了,刚刚已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新娘不是她。 “你已经知道?”楼南尉顿了顿,语气有着明显的失望挫败。 看着她转身继续整理行李,他无言。 已经知道了,还是坚持要离开? 难道她根本不原谅他? 多想告诉她,他老早就在乎她、关心她、爱上了她,只是心里不愿承认罢了。 可在唐羽葳眼中,他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失望。 是啊,她有权拒绝。 是自己负了她。 在女人堆向来无往不利的楼南尉,第一次尝到被击败的滋味。 他涩然开口:“要不要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意外的温柔,唐羽葳好 不容易筑起的墙几乎快要瓦解。 “回泰国之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再回秀场表演,别忘了,我可是个人妖。”说着,唐羽葳不忘摆个 妩媚撩人的姿势。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分被泄露的事,还在努力演戏,看在楼南尉眼中, 想笑却不能笑。 “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去捧你的场吗?”他故意这么说。 “当然,欢迎。”她心下感动,原来他还是会想念她。 “你今天来只是要告诉我这些话?不是要提早一天发薪水?”唐羽葳故意俏 皮的问。想借此掩饰即将别离的尴尬心情和满腔的苦涩。 “抱歉,薪水得过两天再给你。”楼南尉如此回答,心中想的是:永远留下 来,别回去了。 “利息照算,一分不少。”此刻,她最在乎的不是钱,却因为不知与他谈什 么,只好聊自己的薪水。 “薪水我会当面交给你,一分不少。”他苦涩笑道。 “好的,谢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