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飞行物(2)
硬的不行,我只好来软的:“金玫,不值吧。一个人,啊,既然和咱们没关
系,你说了,我也不追问了。这个人,我不认为有什么,他也不会有什么,可你硬
是不说,不就导致咱们瞎矛盾? ”
“既然没什么,你还追问什么? ”
“问题是,怎么突然闯入一个不明飞行物? ”
“没那么严重。回头吧,现在我不想告诉你。谁让你气我呢。”
我又一次意识到我撞到了富有金玫特色的“怪圈”里了。她本来不想告诉我,
找了我审问作为抗拒的理由,而这种反抗里面又分明有故意气我的动机。她一定喜
欢这种方式,好看我气愤的样子。我虽心中明白,仍屡屡上当。
“你拒不说明,可以有两种原因,一是,你怕我知道,不说;第二点,你反
感我的态度,不说。哪种是真正的理由? ”
“反正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
“你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早晚都是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
“这怪你。”
“好吧,就算怪我。怪我什么? ”
“你从卫生间出来,跟发生了什么天灾似的。人家只是打个电话,你怎么就
那吃人的样儿? ”
“这是说,你对我的态度有意见。”
“天天把人搞得那么紧张。你就不会有点信任? ”
“好吧,好吧,你讲信任,可你并没给我这个前提,你故意搞得隔层面纱。
如果是我态度的原因,我向你道歉,以后我注意。”我的口气策略性地放软了,
“现在你可以说是谁了吧? ”
“你早干吗呢? ”
“我不是错了嘛。”我强忍着,好等她深入我的圈套。
她迎着我的目光:“你真想知道? ”
我得意地差点笑出来,却严肃地点点头。
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我听后有点耳熟,突然想起是她的前夫。这个答案我
始料不及! 第一反应是她在应付我,怎么会是他呢? 尽管我知道他们偶尔有来往,
大都是因为过去一些纠纷的余波。她几乎不在我面前提及他,即使提及也总是厌恶
的口气。而刚才打电话的则是一个关心她,并且她也乐意接受那关心的人。
我说了我的疑虑:“他知道你来帝城了? ”
“知道。”
“你怎么会跟他说这件事? 据我所知你们已没有了这种交情。”
“正巧那天他有事去我妈家,我也在,就知道了。”
“金玫,你别说我多心啊——这事太令人费解了,就我对你和他离婚后的情
况了解而言,即使他知道你在帝城,也不会一大早打电话来的,尤其还问你和谁在
一起。这样的话,老实说,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问。”她显然在骗我。
“你看你这人,你让我说,我就说是谁,噢,我这说了,你的问题还有另外
一大堆,那我还不如不说。”
我看不能再掏出什么,姑且假信,答应不再追问这件事了。
她反击地说:“你说没事就没事了? 一大早你就朝我吼。你给我过来! ”
我知道她要干什么,认错似地过去坐她床边,请求“轻点”。她咬牙:
“我专挑嫩的地方。”她出手在我的大腿内侧拧一下,我夸张地惨叫一声。结果,
这一声传到隔壁,付龙祥马上打来电话开玩笑,问是不是遇到凶手了。我说可不是
嘛。他要来帮忙。我表示谢谢,我一个人对付得了。
金玫得胜地扭着腰肢溜进卫生间。
我们去楼下餐厅吃早点,回来付龙祥还没起床。九点整,她给那个王处长打
电话,办公室的人说他去开会了。十点半王处长还没回来。我们没事只好到附近的
商场去转。付龙祥去找他的朋友。中午,我们到麦当劳吃快餐,金玫像小学生似地
沉醉于炸鸡、薯条、冷饮之中,我故意气她,说这玩意在美国就是下层人民的“兰
州拉面”呵!
回到宾馆房间,一同在卫生间冲热水澡。出来后,我早已像野狼进入临战状
态,我抱着她的胴体。她突然想起什么,在我怀里折腾,拖我到桌前,她将手机关
上,说害怕到了床上如火如荼之际被突来的电话给搅了。这个关机动作,一下子将
我心里那块阴影扩大了。我是说,早上那个陌生电话,还在我心里作梗。我松开她,
回到床上,矛盾不安。身上那个最富激情的标志一下子蔫头耷脑的了,像个病号。
“到这来。”她像往常那样,柔情蜜意地唤我。
“金玫,”我看着她,“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存不住事。”
“你又找不自在了? ”她敏感地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说,早上那个电话到底是谁? ”
“我不是告诉你了? ”
“但你没说实话。他不是你说的人。”
她的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微笑,那是对我的准确判断的敬佩,我进一步认定
自己猜中了。但她马上换了面孔,装着生气的样子。她叹口气:“亚当,这次来帝
城你一再说不容易,趁这次出远门也算度度蜜月,可你老是找茬。”
“愿望是愿望,你确实有让我不解的地方。你如果有诚意,完全应该帮我搞
明白,可你没有这样做。”
“你让我做什么? ”
“早上的电话不是你说的人。”
“那好,那你说是谁? ”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如果是你说的人,退一万步,他问你和谁在一起,你
也不会说‘当然一个人’的话。按我对你们情况的了解,你会说:‘你管我和谁在
一起呢。’你会说这话,可你却把这话反用到我头上。金玫,说穿了你怕我知道是
谁。这是一,还有,你在电话中的口气也很反常。多么‘亲切而友好的气氛’啊。”
她愣会神,说:“不能不说你说得没道理,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他知道
我的货在帝城出事,十几万的货呵,他专门关心打电话,我总不能再冷着脸带理不
理吧? ”
“可直觉告诉我……”
“滚你的直觉吧。你的该死的直觉还没把我害惨啊。”她扑上来就打我。
我边躲边说:“当然,以前有过误会,但这一次不同。”
她骗腿儿骑到我身上:“就是误会,就是误会。”
老实说,她在我的上面独领风骚,那情景如果不是强忍着,我会笑出来的,
我完全可以使劲一拱,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可我又不忍心破坏这动人的画面,而她
深陷自己的情绪之中,竟然忘了是在一丝不挂地肉搏。我在下面说:“前些天,我
是说那天晚上十点多,我给你家里打电话,没人,我打手机你又关机。后来你解释
你在你妈家。打传呼你没回。你在你妈家总可以回传呼吧? ”
“这事不是第二天就说清了吗? 怎么又扯出来了? ”
“还有,前天,到帝城的头一天中午,我给你打手机,你突然把手机关了。
你是看我的号码才这样做的,你从来没有看过我的号码关机。后来你解释是当时有
人问你借钱,你心情不好。这绝对是编的。你历来心情不好总跟我联系,这次却给
我关机。只有一条原因,那就是:你怕你身边的人知道我是谁。后来,在火车上,
你又说真的是心情不好,以后绝对不再关机。我也勉强信了。”
“你信了还要干什么? ”
“但是,今天早上的这个不明飞行物的电话,联系前两次异常情况,一对比,
问题就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她在上面俯视我,眼神有点乱。
“明白什么? 明白有个人,不是一般关系的。”
“我不想理你。”她挣了挣,将头扭到一边。就在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
己是什么样子,极度害羞地弯下身子,从我身上滚下来。她一定想像得出她刚才在
我眼里的滑稽相,恼羞成怒地踹我一脚,急忙将被子拉过来,把身上从头到脚罩住。
我点了烟,看着白被子。我觉得她被我击中了要害,不敢面对,这么说,我
的推断完全和事实相符了!
我掀开被子一角,催她回答。
她只闭着眼。
从冷漠拒绝的态度我知道难有下文。她不交待,我又没实证。这样我们又重
新被沉重而核心的问题隔开了。
我知道自己在这时不能发作,尽管我有十足的发作理由,下午还要和王处长
联系,今天是周五,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了。我一发作必然把事耽误了。
我躺在另张床上抽烟生闷气。
三点半,我识大局不为私情所绊地起身到桌前,把手机扔到她的枕边,提醒
她和王处长联系。她过一会儿勉强起身,没动手机,拨床头柜的电话。办公室的人
说,王处长刚出去,过十分钟再打。过了十五分钟又打,那个王处长接到了,他说
任局长中午又给他打了电话,他刚刚给帝城工商局的人打电话问了情况。眼下放货
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那封举报信说得很严重,你们还不知道举报信的内容是吧? 很
严重! 市局准备立案。你们所说的情况我也知道,公章是不是私刻的,要等厂家的
人来认定。
王处长说,他在五分钟前刚把电话打给任局长。
我在旁边听到了。由于话筒回响的缘故,对方好像在半空。最有希望的人也
没结果。
我们谁也没理谁。她想了一会儿,把手机打开了,几分钟后,仿佛约好似的,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上面的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
“你好。”她对着手机倩笑。
“……”
我竖起耳朵,还是听不大清。因为她把手机紧压在耳朵上。
“对,刚才与王处长通了电话,对,没有,情况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噢,
他刚才给你通话了。你的意见呢? ”
我一骨碌翻身爬过去,附在手机旁听,她几乎用下意识的防范手势挡我,眼
睛里凝着惊恐,我从没看到她这种神情。我竟然听到了里面一句话:“回来吧! 你
呆在那里也没用,再说中间隔着双休日。”
“噢,”她知道我听到这句话了,“我在帝城还有别的事,我姨妈家。谢谢,
回头再通话。”她慌乱地草草关了手机。
我回到自己的床上。我要听她对刚才发生的事的解释。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终于转过身:“你咋不说话了? ”
我没理她,趴在床上。
她显然明白刚才用手挡我对我的伤害,用补救的原谅的口气说:“人家帮咱
们,这是不是好事? ”
我想一个局长主动给她打电话,绝不是一般关系了!
我的口气混合着疑惑和质问:“他说让你回去? ”
她深抽口气,看着我,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算了,我也不让你猜谜了,越
猜麻烦越多。这个任局长对我是有那种意思。我直说了吧! 那是他的事。他对我的
货被扣很关心,我想他是为了赢得我的好感。”
“好感? 说得好。这好感,是这些天突击培养的吧? ”
“谁培养了? ”
“关心货还是关心人? 连什么时候回去都关心上了。”
“我绝对没料到。他说让我回去这句话,我也非常吃惊。”
“好了。”我刻毒地冷冷笑道,她一旦承认,我反而有种扑空之感,我没有
理由再剑拔弩张了:“你与众不同啊,现在你身边有三个男人。一个你的前夫,一
个那狗局长,还有一个陪你千里之外跑来的傻瓜。”按我的性格,按我以往对她的
一惯策略,我肯定要摔门走了,在这场爱情中,我不知摔过多少次门。然而这是在
千里之外的帝城。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能干什么? 只好继续奚落:“有本事
别露马脚,骗人骗得滴水不漏呀……”
过一会儿,我抬头看她,她正在捂着脸哭。
“你哭了? 你哭什么? ”
我话音刚落,她突然剧烈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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