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哎,小亭!喂!陈墨亭!我和我说句话怎么啦?” 好吵。陈墨亭避得他远远的,齐晖是他的同班同学,当初语文成绩分明烂得 可以,如今却成了炙手可热的词作。人是出名了,超人的聒噪还是不变。他不理 他的纠缠,只一味的喝水,近来总是口渴,一定是缺少烟的缘故。 “对了,小孙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别在我面前提孙敬寒。”陈墨亭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他,自从那天在孙敬寒 面前失态,他在他面前就总觉得气短,近来事事听话也是为了减少和孙敬寒的交 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缓口气,又来了个话痨添乱,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吃 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着,老缠着我干什么?!” “为什么只有在我面前才这么嚣张啊?!”齐晖目瞪口呆状,“嗯?孙敬寒 不是比我更适合被欺负么?!” 陈墨亭狠狠一眼瞪过去。 “好好好,不说了。”阿晖撇撇嘴,“晚上有空吗?去狂欢吧,我请客。” “……有空。”反正录音提前结束了,就放纵一下,又不是去乱搞,孙敬寒 也不会太罗嗦吧。 好痛! 几个小时之后,陈墨亭被酒精麻痹得昏昏沉沉,只剩下这样的念头。胃里已 经没有任何东西,但仍然由着惯性抽搐,嘴中全是胆汁的苦味。“走开……”他 挥开齐晖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不会喝酒就不要那么拼命啊。”齐晖像要保护他似的张开双臂团团转,眼 睁睁的看他扳住墙角蜷缩着跪在地上。 “什……分明是你们灌我……”陈墨亭猛烈的咳嗽,拼命想要站起来,“混 蛋……让我出丑……” “第一杯是我们灌的没错……”剩下的是你自己喝的。想到和醉酒的人讲道 理没有任何意义,齐晖住了口,抱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搀起来,却被他大力推在一 边。 “别碰我……”陈墨亭挣扎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齐晖忙从地上爬起来,仍旧用手臂护着他,“走这边。” “我自己走!”他还是逞强。 你忘了你是当红艺人吗?!我哪能放你一个人醉醺醺的到处乱走。齐晖彻底 败给他:“哎!你这样回去我会被小孙骂死的,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了,你至少等 他过来……” “他、他管不着!咳咳咳……”陈墨亭再次挣开他,却跌跌撞撞一头扎进谁 的怀里,“喔,对不起……” 孙敬寒看着他继续趔趄着前行,扭头向阿晖做出一副“改天再算账”的凶恶 表情。 陈墨亭全然不觉,只为摆脱了阿晖的聒噪而暗暗高兴,不久却无法轻松了, 这里的构造对他简直迷宫似的莫名其妙。 孙敬寒跟着他绕了许久,知道不帮他就一辈子别想转出去了,于是拦上前去 :“好了,跟我回去吧。” 走廊里灯光黯然,又加上醉酒,陈墨亭竟然要眯起眼睛才认清面前的人: “真是无处不在啊,孙敬寒。”他脚下不稳,晃晃悠悠的原地走着,“要发表、 发表什么高见吗?我会乖乖的什么地方也不去哦~~我这么说你就放心了?高兴?? 满意了???” 醉的不轻呢。孙敬寒不想和他在这种地方耗时间,把墨镜架到他鼻梁上,又 给他披上一件高领外套。闹腾了这么久竟然没被别人发现身份,真是不幸中的万 幸。 好不容易陈墨亭弄上床,孙敬寒精疲力尽的靠在墙上。醉鬼总会比平时重上 无数倍,纤纤弱弱的陈墨亭也是如此。孙敬寒看了一会儿他的睡容,从他兜里找 出没了电的手机充上电。 “什么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开玩笑。”他自言自语的笑了笑,把公寓钥匙 和一盒香烟放在床头,轻声关上门。 自孙敬寒接了阿晖的电话离开办公室,董凡便一杯接一杯的喝个不停,他一 步步爬升到今天的地位,有大半便是这千杯不醉的功劳。 “你怎么看?”倾尽了瓶中的酒,董凡问黑嘉诺。 “我是彻底被小孙说服了,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口才。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的确 只能让陈墨亭继续走青春偶像的路子,转型成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什么的以后再 说。” 董凡对着灯光看手中精致的酒杯:“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冷淡的说,“你 觉得一个小小的经纪人怎么敢这样驳你这大赞助商的脸面?剧本接与不接是艺人 的打算,却在他这层就截住了。你怎么想?” 黑嘉诺对这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细看董凡细长的眉眼,隐约含着冷冽的妩媚。 他不说什么,沉默着等他自己说出答案。 “无论什么路子的剧本孙敬寒都会推掉,因为赞助商是你。”董凡带着讽刺 的笑容望向黑嘉诺,“你和陈墨亭上床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会千方百计的让 你远离陈墨亭。” “这样啊,”黑嘉诺走近董凡,低下眼睛笑道:“那么我该怎么办?去把陈 墨亭夺回来吗?”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董凡微笑着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黑嘉诺接过他的手,却俯身吻向他的嘴唇,充满烟味和酒味的嘴唇仍是以前 那般世俗的味道。董凡有所犹疑,但并没有什么反抗。 “我结婚了。”他阻止了黑嘉诺向下游移的手,提醒他。 “我知道,你结婚那天我还送了贺礼。”黑嘉诺嘲讽的笑道,“那又怎么样? 就算结婚了,你也还是需要男人。和我接吻可以,上床就不行吗?”他提起他的 下巴,“就算结婚了,不也没办法对孙敬寒释怀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董凡把脸扭到一边,“我和你不一样。” “是,你清白多了。”黑嘉诺带着绅士的做派赞许的点头,整理好衣服摔门 而出。 董凡顺下眼睛,手上的婚戒亮得刺目。他需要爱抚,却执拗的拒绝孙敬寒以 外的男人,这点连他都觉得荒唐:孙敬寒早已不把他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他却为 他一句“不愿和任何人分享”禁锢自己的欲望,画地自圈。 时值三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晚间还是残留着冬季的寒冷。黑嘉诺在停 车场里靠着车子吸烟,许久回过神来,看见黑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黑嘉诺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微笑,“现在还很冷, 你穿这么少哪行。” “啰嗦。”黑瞳送他个冷眼,“这么晚回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 “不好意思。” 黑瞳没来由的一阵气愤:“爸!你当父亲的总要有些尊严吧,这样纵容下去 我会不知天高地厚的。” “没关系。”黑嘉诺还是相当温和。 黑瞳作个意义不明的鬼脸,双手抄兜慢慢的踱,忽而异样认真地说:“你这 样的话,我会活得很累。” 黑嘉诺愣了一下:“为什么?” “找不到学习的动力。”他的儿子低声答道,“没有动力去做一件事太累了。” “不学也没关系。” “不学的话,前途怎么办?”黑瞳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写小说不就很好吗?”黑嘉诺揽住他的肩膀拍打几下,“我只是插手了出 版的事情,导演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看一眼愣住的黑瞳,笑道,“是不是一 直认为是我的缘故小说才会这么受欢迎?” 是,的确炒作过。”黑瞳局促的红了脸。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无论好不好,都要炒一炒。” “是吗?”黑瞳很是犹豫。 “你是有才华的,不用担心前途之类。”黑嘉诺并未听到他的喃喃低语, “作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你写东西的时候,不是很快乐吗?” “总有一天江郎才尽。”黑瞳还是忧心忡忡,“而且有我这样的儿子你一定 很没面子。” “怎么会呢。” “因为!”黑瞳抢辩,却中途泄了气,“因为,你是个成功的大商人,儿子 却不务正业。” 黑嘉诺转身,看黑瞳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狂妄不羁,只穿着衬衫的身体在寒冷 的空气里更显单薄,便把自己的外套为他披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因为羡 慕一个富家子弟发誓要变成有钱人。”他叹息道,“结果除了钱什么也没得到。 你难得有个有钱的老爸,应该好好享受才对。我对你的期望就是你能做你自己喜 欢的事,能和你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名望面子不过是垃圾,不用理会。”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父亲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辉煌,只觉得 寂寞。为什么被那样溺爱着终于有了答案,黑瞳看着黑嘉诺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心 痛。 黑嘉诺把儿子遣去洗澡睡觉,独自坐在书房里,因为说了沮丧的话情绪低落。 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那就是董凡,可他却在自己追求成功的漫长岁 月里成了他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