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爱恋水彩画(8) 我试图去想象那个离家出走的爷爷,但我的眼前却交叠起了他与他的两个儿 子丝缕相连的形象与特征,有时我很难将他们从某种混沌的迹象中区别开来,我 在脑海里不可遏止地浮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想象:一个稍微有些驼背,身材臃肿 的男人,拖着一个胖大的纸箱,而纸箱并没有装多少东西。他坐在拥挤的火车上 的一个靠角落的位置,他一身的落寞打扮让他在人群里形影相吊,他用笨大的纸 箱抵挡着人群向他靠近,他大口喝下了随身带着的烧酒,茫然地望着火车前行的 方向,只有在火车穿过幽暗狭长,并且夹杂着猎猎风声的隧道时,他才会想起他 难产而死的女人,与抛弃下来的两个儿子。而这一切离他已经非常遥远了,他期 待火车尽快离开给他带来强烈虚幻感的隧道,让他重新看到刺眼的阳光,这样他 会感到稍微安心,并适时将酒瓶举到嘴边,汹涌袭来的醉意会让他渐渐忘记这一 切。 冥冥之中,爷爷、爸爸与叔叔是不是存在着某种难以分离的遗传? 那天在篝火旁,我最后向爸爸问起的是那个退休教师,爸爸说,在他读大学 的最后一年,退休老师死了。他挺不过那个冬天。他好像故意让活着的人知恩不 报一样,在那个冬天受寒而死。 呵,是的。我想,他应该挺过那个冬天。 [ 夏青] 在离叔叔家不远的地方,我叫停了出租车。剩下的那段熟悉的路,我想一个 人安静地走一走。 夜已深,街道上甚是冷清,有少许路灯亮着,风将路上的落叶吹起又在不远 处落下。路边低矮的花圃形成了一簇一簇的黑影,比黑夜更黑的阴影仿佛吸走了 街道上所有的灯光,让我觉得我曾经非常熟悉的街道越发冷清。我的脚步不断加 快,最后我竟然奔跑了起来,好像背后有人在死命地追赶着我一样。 来到叔叔所住的四合院职工楼下时,我已大汗淋淋。我跑到了院子中央那口 常年不上盖的水井旁打上来了一桶水,当冰凉的井水覆盖过我的眼睛时,我的喘 息才渐渐平息了下来。新的职工楼一年前已经建到城中心去了,单位的工作人员, 除了叔叔之外,都已搬离了这栋旧楼。如今住在这栋楼的是形形色色的城市打工 者,职工楼脱漆的外墙已显露出了它不可逆转的颓褪与衰败。 我抬头望去,楼上满是窗户透出来的光亮,带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只有叔叔 所在的房子窗户如深巷一样静寂。 我摸索着狭窄的楼梯上楼。 敲门多时,无人回应,我只好摸索着钥匙,将门打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我下意识地伸手摸索门匾上的电灯开关,一小团火焰突然亮 起,一个苍白的脸孔在一缕虚幻的青烟后凸显出来,紧接着,一个冰冷冷的声音 厉声问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