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必须写下遗言,再晚就来不及了。遗言本身倒是很简单,没有什么生前不宜 说不便说的秘密:我的死与别人无关,绝对是我个人的选择。不要任何告别追思, 留骨灰。只需按我开列的几个地址发信,把我这封信复印件寄过去,让他们不必再 等永远不晚的君子报仇机会,这对他们是个精神解放。同时警告他们,不允许在报 刊上写纪念我这个“生前好友”的文字。目前我无此忧虑:没有编辑会刊登关于我 的消息。我是要他们将来写自传时,这几个人肯定是写自传的人物,不许冒充我的 朋友或敌人,因为 我根本无敌无友。 舞文弄墨伪造历史是可耻的。 如此而已。结束。 以下是利用命运多给我的几分钟,写给拆看此遗书的人:我现在心境坦然如深 井之水,没有一点悲伤,并未病入膏肓,当然谈不上疯狂。事实上我非常健康,我 的肌体没有丝毫朽败的痕迹,像一枚熟鸡蛋一样净洁,而且值得爱护。每天一早就 起床,穿衣,吃饭,每晚洗澡后,半杯红酒一杯牛奶,我一生从未感到如此宁静。 拆读此信的人,谢谢你完成写后之读。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即使你这刻不能, 今后总有一刻你能。为了保证死无回头,我会给自己一个双重死亡。例如过量安眠 药加上割腕动脉。医院救了一个顾不了另一个。但法医会认为是谋杀伪装自杀。为 避免无谓纷扰,我现在写下我的死亡剂量。 不,我不能写了,黑衣人已经推开虚掩的门,蹑足朝我一步步而来,我感觉得 到自己兴奋起来。我已经听见他的凶器在铮铮作声。我知道你会抱怨:我至少应当 给一点解释。但是没时间了。我得放下笔,转身去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