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似水水流烟(2)
和烟烟分开好久了,看到那些她喜欢的东西还是心动,她像一棵树,在我心中
盘根错结的。我再也没有谈恋爱,离了烟烟,像失了线的风筝,好久也不再写字,
从前那种才气荡然无存,原来都是写给烟烟看的。
忽然有一天接到烟烟电话,电话里总也没人说话,是丝丝缕缕的呼吸,是烟烟!
我轻叫她,她好像是哭了,我不忍心再挂电话,眼泪的质感通过电话线传过来,我
的心被针扎一样,仿佛哭的是我。
怎么啦怎么啦?我问着,声音如此迫切,这个死妮子,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么重。
我失恋,遭抛弃。真是报应啊,谁让我抢你心仪男人,你变了什么鬼神来捣我
乱?还是这么不讲理。我骂她,至于吗你?不就是失恋吗?男人还不多的是。
那倒是。她说,我周围美男如云,可惜像蜡一般,越嚼越没劲,于是想你,没
有人可以深入我骨髓,所有。你辞了职来吧。
这个妖精,一向善于鼓动和捣乱,但她说的有理,我再也没找到和她一样的知
音啊,哪些男人,怎么懂得我深似海的寂寞。
我们那天聊了很晚,我提醒了她几句,长途啊,你以为是面对面聊天。烟烟却
不管,我就要跟你说,累死你。我说我累不死,怕你交电话费时气残你啊。
后来说到无聊和没劲。我说太讨厌这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日子。真他妈没劲啊。
我哪像二十六的,我简直像六十二的,我慨叹着人生的无聊,烟烟却又来了劲,说
起了人生理想和追求,我说得了得了,你又不是政治指导员,如果你是,男的还能
迷上我,女的就是马列主义老太太了,歇了吧。烟烟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是啊是啊,
真他妈没劲,没劲透了。你快来吧。咱们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我们这虽然没有三
里屯热闹,但有了你,准带劲。
天知道我怎么想的。反正我辞了职,听了这妖精的话,这小姐让我连后路全断
了,我的住房补贴、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全玩完了。可上帝知道,我可真心喜欢这
种玩完的感觉。
烟烟隆重地款待了我,说我真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她要是男的就能被我迷蒙,
我说你还是别蒙,我要找不到工作,还指着你养着我呢。
我们重归于好,并肩作战。我开始卖保险,天知道这是份什么工作,简直比卖
肉还难,几天下来,我的腮帮子疼死,全是笑的,我都不会笑了,这是什么缺德工
作啊。烟烟说你怎么这样啊,要对客户媚笑,特别是男客户,不要直奔家庭妇女去,
那些人都生死由命了怎么还买你的保险,要打那些成功人士的主意,没准哪天能钓
到金龟婿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小妖精了解我啊。
被她说中了。我业绩好得不得了,很快被提升,而且月薪超过五位数。我庆幸
辞了职,更庆幸的是有钻石王老五来追,这次我先警告烟烟,再抢我男友,让你永
世不得翻身?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会踏上一万只脚。
烟烟却说不会了。我不信她这小人。
然而真的不会了。烟烟说得越来越少,总是狂吐,我损她,怀孕了吧小妮子?
我要做姨了吧?但还是煲了汤给她喝。终于有一天她晕倒,我陪她去医院,才知她
得了血癌。
每天和她睡在一起,我竟无知到此。看到诊断书,眼泪哗哗地流着,烟烟说,
别怪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快乐转瞬即逝,你不知你来后我多快乐。
还有那个男朋友,就是林琅,她说,我只是嘱咐他好好对你,他去找你,你不
在,他就走了,人家可能一直怀念你。刹那间泪如泉涌,烟烟,你不可以得这种绝
症!你没有这个权力!我和烟烟,仿佛生物的互生关系,谁离了谁都不会过得好。
烟烟哈哈笑,生死天定的,我也不想,还想继续和你斗下去,看谁活得精彩。
然而老天不给我机会,真是便宜死你了。
说完,她抹去眼角的泪,然后又笑着,我前面等你去,只怕你七老八十再死认
不出我,我比你幸运,到天国后是个靓丽的女人,追求的男鬼肯定多,你老了再来
就晚了,只能找旧情人相会,无聊啊无聊,只怕到时我认不出你,我们不如就说好
暗号,好不好?
说得我泪如雨下。我的烟烟,终究不是凡女子。
烟烟让我在她墓前穿花衣,娇艳才好,她说喜欢热闹,还说假如有死了的俊男
不妨介绍给她,那是她死前两天说的,开着玩笑,仿佛说着别人的段子。
到最后,她依然是笑着说,想着给发个短信息,特别是有点趣味的黄段子,不
要忘了我在那边也许找不到知音呢。
眼泪如洪水绝堤,我扑到烟烟身上大哭,顾不上她不愿意,谁让你离开我?谁
允许的?如果是上帝,我去打死它。
烟烟终于去了,吊唁的人群中,只有我穿着娇艳的衣服,众人纷纷指点着我,
我置之不理,于我无关一样,只要烟烟喜欢,怎么都可以。烟烟不喜欢我哭,我就
不哭,买了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带上她最爱的蔡琴的歌,我坐在午后的烟烟的墓前,
放给她听。
原来永恒的东西,不仅仅是爱情。
(文/雪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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