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回家还是吊丧(2) 中国有句话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我理解老妈,她毕竟和他同床共 枕了那么多年。但是,却没有一句古谚说女儿要和父亲怎样怎样,所以,我也不 在乎。 飞机落地,在下机的时候,老妈再次拉住我的袖子:“蔚蔚,就算不给他留 面子,给我点面子。”我笑笑。 其实在老妈纠结我会不会太过分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的是怎么回家这个问 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机了,谁知道过了十多年,我们的家是不是还是以前那 个地方。好,就算是,现在都兴市政规划,恐怕就是记得地址,也找不到家。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用太愁,花钱打个车,报上宁嘉集团的名字,这么大名 鼎鼎的地方,总不会不知道。 过了两分钟之后我才知道,我的这些担忧,全是多余。 远远地就看到有人举了个大牌子,上面“苏思春”三个字在一堆人中尤为显 眼。大概是觉得这名字太具有轰动效果,还有个别不和谐的人笑着指指点点。秉 承着快走一步就少轰动一秒的精神,我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老妈的手向那 个方向挤去。 走到不能再近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看着我们摆了摆手,然后那个让人尴尬 的牌子便放下来。结合这个场面再看他的模样,我立即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果真,他伸出手来,先是与老妈相握:“你好,阿姨。我是季南安。”我冷 笑,与我想象中的一分不差。 他又要过来和我握手,却被我一甩,给拂了回去。手狼狈垂下的刹那,不光 他紧盯着我,就连老妈也在旁边扯着我的衣摆,觉得我不像话。 我知道我不像话,他儒雅有礼,按照大家女儿的风范,我应该也回以同样礼 貌的动作,这才似乎合乎体统。可是,我并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这个男人可是 我平时日思夜想的,在英国,我看到车祸的时候,都会将路上那个被撞得七零八 落的人想象成他,在听到某地又出现什么情杀的时候,也将那个惨死的理由扣在 他的头上,也就是说,即使不见面,我却狠毒地想盼他死。 所以,有这么炽热的感情做基础,我看他第一眼就认出他了。 所以,我下个动作就是,不顾他们的侧目,甩下老妈暗示的牵扯,抱着行李 就向前走。 机场的声音有些喧嚣,身后老妈追上来,“蔚蔚,蔚蔚”地喊了N 遍,“你 怎么回事?” “没怎么。” 大概是觉得我丢了她的面子,老妈扯着我还要训,只是开了个头,就被眼前 “嫂子”的声音绊住。原来迎接我们的阵容有这么强大。不光是季南安来了,就 连我的姑姑和叔叔也加入了接机的行列。 然后,就是老套的嘘寒问暖。老妈被叔叔和姑姑簇拥:“嫂子,这么长时间 不见,你不仅没老,还漂亮了。” 老妈扯起唇角:“哪里哪里。” 继而目光又落到我身上来:“啊,这是蔚蔚吗?几年没见,长这么大了……” 说着还要摸我的头做亲热状,我一闪,姑姑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半晌,最后 还是干笑地缩了回去。 老妈再次不满:“蔚蔚,这是叔叔和姑姑。怎么不叫?” “不好意思,时间太久,我忘记了。”我做出笑容,另一手却扯开门,自己 先坐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跟上来。老妈自然和我坐一个车,而我没想到 的是,随着坐进来的,还有季南安。 我一直以为凭借我们的扭曲关系,他会很识趣地坐到后面那个车上去,与我 的亲人们和谐相处总比看我的冷脸好。 可是,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坐进来了。 然后,侧头看着我的冷脸:“宁小姐,请系好安全带。”看我只是死盯着他 无动于衷,竟然要从副驾驶座上反身过来帮我系上。这个不是一般的高难度。我 觉得,那得有相当好的身体协调度才行。而与此同时,老妈又开始冷眼示我。我 知道,她是要我收敛。 其实,我是该收敛。 可是,看季南安费劲地给我系上安全带,我却无动于衷,任他艰难地完成这 个动作。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大度的人,却也没想到,可以小心眼到如此地 步。 才见几分钟,我就看不得他舒坦。所以如果能让他难受,哪怕是毫无价值, 我也乐见。而我,竟然还能在他做下整套动作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香水,那是 顶级香水CK的味道。而我之所以知道,只是因为在洗车房休工的时候,从街边橱 柜里看到过。 当时觉得香水瓶子很漂亮,于是就进去闻了闻促销装。 然后,作为一向都很有仇富心理的穷人,我看着它的价格在心底纠结了一百 次,很不人道地诅咒了能买这样香水的贵族,理所当然的,也记住了这个味道。 很淡很淡的香气,却让人想到生机和苏醒。没想到,在我身边,也有能用得起它 的人。而且还是季南安。 我只是觉得讽刺,在我这个宁茂清的嫡亲女儿在外面借钱度日的时候,他这 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干儿子,却能在我的祖国,用最贵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