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安点着一支烟,透过袅袅弥漫的烟雾,他看到了一只风筝远远地飘着,那就 是他梦中的风筝。小时候他最喜欢在深秋的10月到离家不太远的广场上去放飞风筝。 风筝他喜欢自己动手做,把宽宽的竹片用刀削成一条条的,围成自己早已在脑子里 设计好的图案骨架,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白纸开始裱糊,白纸是父亲从工厂里拿来 的,去年回家父子俩聊起这件事时,这位老工程师笑着对全家人说,我这辈子只从 工厂里拿过一样东西,就是那些白纸。那时他从来不用彩纸或印有图案的纸糊风筝, 哪怕是他最喜欢的铁臂阿童木的卡通像,最后一道工序便是用蜡笔在白纸上画画, 这才是他最兴奋的时刻,做这道工序他一般都选在下午,那时父母都没下班,家里 只他一个人,他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拘无束地创作着,在无数次地重复劳作中趋近自 己认定的完美。风筝做好了以后便是同伙伴们一起到广场上去比赛,衡量风筝好坏 的标准一般是通过比高来进行,当然也包括风筝的整体色彩、形状等方面的对比。 但几乎每次都是他的最好。有一次,一个小伙伴在无法面对他的风筝比自己的漂亮, 飞得又高又远的事实后,趁人不备,用准备好的小刀割断了细细的棉线。望着渐渐 消失的风筝,小林安一动也没动。那个叫大鼻子的小伙伴却愣愣地站在一旁,哭了。 九 周松义的确愣住了。如果不是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油画《梦》,他实在不敢相 信自己面对的就是居住了一年多的那个房间。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井井有条,连 屋子里的光线也亮丽了许多。他隐约地闻到了一股茉莉花的芳香正浅浅地弥漫。 周松义的心沉沉的,像被谁的手抓着往下坠。 孙英是那种不善张扬的女人,相夫教子是她工作之外生活的全部内容。她不太 爱讲话,她喜欢静静地做事或休息,周松义曾把她比喻成一杯水,纯净,但缺乏波 动。所以当周松义把离婚协议放在她面前时,她没有做出一般人起码的反应已在他 意料之中。她非常认真地看完那份300 多字的协议后,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你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她了。”周松义决定不再对她隐瞒什么。 “但我得要这个家。” “小英,你要现实一些,我的心里不能装着两个人。” “但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周松义,我的丈夫。” 整整一夜,他们只讲了这么几句话,余下的是长时间的沉默。就是从那天开始, 他和她分居了。第二天孙英在回答女儿的疑问时说,爸爸要搞创作,需要安静,我 们谁也不要打扰他。 孙英从超市回到家时,周松义正在擦地板。“回来了。快过来帮帮手,累死我 了。” 周松义接过孙英手中沉沉的塑料袋,一时不知该放在哪儿。 “先放冰箱里吧,我进去换件衣服。”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吃得完吗?”周松义一边往冰箱里塞着大大小小的塑料 袋一边说。 “东西哪儿有吃不完的?哎,把那条鱼给我,今晚我给你们爷俩做红烧鱼。茵 茵最喜欢吃了。” 她说得没错,其实不但女儿喜欢吃,他自己也非常喜欢,但他已记不起上一次 吃红烧鱼是什么时候了,可以肯定是在一年前。 晚饭很丰盛,除了美味可口的红烧鱼之外,还有荷兰豆炒腊味、红烧茄子、素 炒三丝等一大批周松义平日里非常爱吃的家常菜。可能是心情的缘故,周松义开了 一瓶啤酒,他没有忘记为妻子倒满一杯。 “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都忙活一个下午了,喝几口解解乏,放心,喝不醉人的。”周松义觉察到自 己的话比平日多了几倍,语气也不显得那么客气、僵硬。 “就是,这算什么,我都能喝一杯。”一直低头用筷子在自己的碗和红烧鱼之 间做直线运动的女儿发话了。“你可不能喝,小孩子家喝酒会让人笑话的。” “我知道。你就喝一口吧,看,你不喝爸爸也不喝了。” 孙英笑了笑,看得出她笑得很开心。她端起杯子,非常认真地呷了一小口,像 喝茶似的慢慢地品着。 “怎么样?”“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喝。”一家人都笑了。 吃过晚饭,孙英把女儿安顿停当后来到客厅。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坐在 周松义身边削着皮。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故事情节非常糟糕的连续剧,剧中的女主 角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屏幕诉说着什么,痛苦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商店里 买的塑料花。孙英递给周松义一只削好的苹果。 “换个频道吧,她都哭了三天了。” 这句话把周松义逗笑了,他咬了一口苹果:“是红富士吧?味道不错。” “想吃的话,冰箱里多的是,我买了5 斤。要不要再来个?” “你想撑着我呀,”周松义又咬了一大口,接着说,“哎,不是我夸你,你的 厨艺真的不错,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人也没变。”孙英望着电视,静静地说。 吃完苹果后,孙英说:“去你房间好吗?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呀,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当时周松义想到的确实是一些非常物化 的东西。 “进屋你就知道了。” 孙英关好房门,在柔柔灯光的映射下,她微笑着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直至 一丝不挂。在这个令周松义几乎窒息的过程中,她所有的动作都展现得完美无缺, 不带任何娇情做作的成分,像是在为朋友展示一件自己钟爱的艺术品,喜悦而自豪。 周松义的眼睛湿润了,结婚10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大胆地在自己的面前展示她的 美丽与性感,这种毫无保留的示爱使周松义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震撼。他感 到自己长期以来几乎凝固的热情渐渐地化解了,血液的流速在明显加剧,他上前猛 地抱住了孙英,他感到怀中的她在不停地抖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达到激情巅峰的一刹那,他突然看到了艾薇!在他的身旁, 艾薇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他的身体猛一抽搐,高高涌起的潮水瞬间落了下来。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