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皮条”生意口 我尽量把自己装扮得俗气一点,以免露出破绽。即便是这样,当我第一次走进 “斯巴达克”歌厅时,领班看着我还是有点疑疑惑惑的。 “先生,您坐哪儿? 是一位吗? ” 领班的岁数不大,圆脸,大眼睛,梳着短发,长得不难看,听口音不像是本地 人。 “就一位。坐哪儿都成。”我打量了她一眼说。 “不要个单问吗? ”她嫣然一笑问道。 “一个人不值当的。我找个地方坐坐,就想昕听歌儿。”我扫了一眼歌厅,转 过脸对她说。 “那您坐散台吧。”她领着我穿过舞池,找了个僻静一点的位置。 我刚坐下,一个服务小姐拿着酒单就走了过来。 “先生喝点什么吗? ”小姐说话挺甜。 “来一扎啤酒。” “别的不要了吗? ” “我先润润嗓子再说。” 我心想,在这种地方喝一扎啤酒,够我在外头吃三顿饭的。果不其然,一看酒 单,一扎啤酒五十块钱。我摸了摸钱包,琢磨着这点儿钱得匀着花.得把给小姐的 小费留出来。 服务小姐刚把啤酒给我端上来,领班带着经理就跟过来了。我心里一沉:难道 我让领班给看出来了吗? 经理有四十来岁,是个秃顶,大方脑袋上没几根毛,小眼 睛,嘀溜儿乱转,笑得脸上的肉直颤悠。 “这位老哥瞅着眼生,头一次到我们歌厅来吧? ”他掏出一盒“万宝路”,抽 出一支,递给我。 我接过烟,笑了笑说:“嗯,你们这儿我还没来过,别的歌厅常去。” “啵,喜欢唱。” “没事儿,大老爷们儿找地方散散心呗。你说吃饱了喝足了干嘛去呢? ”我尽 量装得匪气一些。 “老板是做什么买卖的? ” “小本儿生意。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干,不如你们这一行。” “得了吧您。这买卖也不好干,弄不好就踩了‘雷’,赔得更惨。 有片子吗? 咱们交换一个,您要是觉着这地方玩着舒坦,以后就常来。”他从 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对不住了,我是一个糙人,平时不预备名片。”我接过他的名片.瞅了瞅说。 “无所谓。片子嘛,都是蒙人的事儿,有没有不吃劲。您以后常来就得。咱们 一回生二回熟,看得起我们这地方,就过来玩会儿。” 看得出来,歌厅老板是个场面上的人。不过,我这儿假模假式的,他倒没识破 我的真实身分。当然,也没准他看出点儿棱缝,故意拿话遮掩。于他们这行的,都 是灶台上的油渣。 “挑个小姐吧,一个人坐着多于呀。”老板冲吧台那儿指了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敢情吧台旁边有两排沙发,坐着有十多个小姐。 刚进来时,歌厅的光线太暗,眼睛不适应,我没瞅清楚。 “老板喜欢什么样儿的小姐? ”领班凑到我跟前,悄声问。 “这小姐还分多少种吗? ” “嗨,小姐嘛,都一个鼻子俩眼睛,分什么种类呀? 只不过来的客人喜好不同, 有的人喜欢皮肤白的,有的人专挑皮肤黑的,有的人喜欢胖的,有的喜欢瘦的。萝 卜白菜,各有所爱。不过,谁都喜欢模样儿顺溜的。掐花儿都捡那水灵的,你说是 不是? ”歌厅老板望着我,笑了笑,好像让我证明他说的这一套非常在理。 “你们这儿的小姐都是哪儿的人? ”我投直接回答他,转了个话题问。 “哪儿来的都有,您随便挑,觉着不可心,我再给您单找。谁让咱们是朋友了 呢。”老板诡秘地冲我一笑说。 妈的,刚跟他说几句话,我就成他“朋友”啦。 “哪儿的妞儿都有? ” “那还有错儿? 没点儿‘存货’,咱这地方敢叫‘斯巴达克’? 不瞒您说,想 泡洋妞儿,我这儿都有。怎么样? 想不想开道‘洋荤’? ” “洋妞儿? 坐在那儿呢? 我没瞅见有高鼻梁蓝眼睛的呀。”我拿眼瞄着那帮 “坐台”的小姐,不解地问。 “看来你是没泡过洋妞儿,不知这里边儿的‘道’。洋妞儿有坐台的吗? ” “那她们坐哪儿? ” “坐男人大腿上。”他不无嘲讽地冲我挤咕了一下眼睛说:“你琢磨呀,她们 能像那帮小姐似地坐在这儿吗? 人家的身价高,都是按钟点儿要钱。再者说她们的 鼻子大,坐在这儿忒显眼,一般情况下,她们不出头露面,由我们替她们揽‘活儿 ’。有的客人中国姑娘玩够了,想换换口儿,我们就帮着搭个桥牵个线儿。” “合着你们去那‘抽头儿’的? ” “不是那事儿。我们也给她们接‘活儿’提供场所,创造条件。” “这帮洋妞儿都是哪儿的? ” “老板是不是想开开‘洋荤’呀? 干吗问得这么仔细? ” “想开‘洋荤’的时候好找你呀。” “玩洋妞儿可得有好体格。不过,瞅您这身子骨还能对付一个两个的。一般玩 洋妞儿的主儿甭问是哪个国家的,欧洲和北美南美的姑娘长得都差不多,您也分不 出哪个是瑞士的,哪个是荷兰的。想玩儿,你只要说出什么色儿的就得。是想要黑 的,还是想要白的? 想要肥的,还是想要瘦的? 包您满意。” 他洋洋自得地炫耀着,好像是在推销货架上的商品。 “你说的这些黑的白的,平时都在哪儿猫着呢? ” “猫着? 甭猫,她们闲不住。跟你透个底儿吧,她们多半是留学生。自然也有 打着留学的幌子到中国来捞外快的,就跟咱们有些妞儿跑到国外,说是留学,实际 上是淘金一回事。当然啦,她们干这‘活儿’走的都是地下通道,明着,谁也不敢。 这些事儿,我甭深说,您心里也明戏。这帮打野食的身上都备着呼机,一有‘活儿 ’,呼她们,准到,扫不了客人的兴。您琢磨去呀,甭管谁,钱都是爷爷。” 这小子忒能侃,大凡开歌厅的都得预备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他以为我是舍得往 歌厅里扔钱的色棍呢。其实,他说的这些话没几句是实的,全是虚晃一枪的假招子。 就他这德性的还想到外语学院拉留学生? 蒙三岁小孩去吧。他以为外国留学生 也像大街上找饭辙的外地来的柴禾妞儿,给她们点诱饵,轻易就上钩呢,门儿也没 有呀。北京的外国留学生到歌厅当“三陪”小姐的有几个? 不同的教育和文化背景 下长大的女孩子,身在异国他乡,有几个敢到歌厅这种地方来的? 说老实话,外国 的留学生文化素养比较高,她们绝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心甘情愿地陪中国男人玩乐。 她们的廉耻心和自身的高傲使她们不可能在中国男人面前屈尊下就。何况人家并不 缺钱花。当然,也保不齐有一个半个的放荡女孩子。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但绝 不是像这位歌厅老板说的这样随叫随到。 我不想捅破这层窗纸,破坏他的谈兴,耐着性子听他神侃。假如他知道我是警 察,绝对不会这么口若悬河的。 “你这儿的小姐有‘抽’的吗? ”我问。 “是不是抽‘白粉儿’呀? 有好这口儿的。但不多,您想呀,陪客人玩也包括 陪抽哇。这可是她们自己的事儿啦,我管不着这段儿,但我这儿不能招她们抽,客 人也如是,我这儿是歌厅,不是烟馆。 “你手头儿有‘川妞儿’吗? ” “四川小姐? 有哇。怎么着,想找个玩玩儿? ” “有现成的? ” “不是告您了吗,要什么样儿的,咱这儿都有。不过川妹子可辣,您手里得多 预备点‘替’。” 他转过身,一招手把妈眯叫过来,使了个眼色说:“阿媛,今儿来了么? ” “来了。在台边坐着呢。”妈咪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 “让她陪这位大哥玩一会儿。”老板说道。 “好吧。”妈咪嗯了一声,转身朝吧台走去。 阿嫒? 我猛然一惊。林小霞的小名不是叫阿媛吗? 难道是她? 这真是踏破铁鞋 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能吗? 我不由自主地朝吧台望去。 “小姐马上就过来,您撒开了巴掌玩儿吧。我得到那边照应去,有什么事儿, 你直接找妈咪。包你玩好。”歌厅老板说完,抬了抬右手,打了个招呼走了。 我看了看他给我的名片,他叫陆子宽。“路子宽”? 我怀疑是这小子的假名。 于他们这一行的,免不了玩点云遮月、树挡风的花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