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为情所困 老杜他们的到来,让我的心绪无法平静下来,睡意顿消。我看了看窗外,浓重 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整个医院像沉睡的婴儿,没有一点声音,楼上楼下 都睡得那么沉静,偶尔有人在楼道里走动,也许是护士在给病人换药吧。脚步轻轻 地叩击着路面,如同踏在沉睡之中人们的梦上。 我把灯关掉,病房里一下暗起来,只有房门上面的那个小窗把楼道里的灯光透 射进来,给沉寂的病房里罩上了一抹朦胧的光影。 为什么一提“太阳神”,老杜显得那么心重呢? 难道这个窝点的老板上头有人, 这个骨头不好啃? 这个脑袋不好剃? 他的道儿有多“深”呢? 听“腮帮子”跟我念 叨过,“太阳神”老板手眼通天,这小子长什么样儿,我在那儿蹲了那么多天,到 了儿没见过,谁能给他托底呢? 老杜干事儿一向比较谨慎,我知道他的心路和脾气, 什么事不翻来覆去地过几遍脑子,他不会轻易出手。不过,端“太阳神”这个点, 大主意他拿不了。因为“太阳神”的地面儿不在我们的管界。这也许是他感到棘手 的地方。 由“太阳神”老板这儿我想到了红妹的那个傍家,秃顶吴绍萱。 他难道跟“太阳神”的老板是“联手儿”①吗? 这家伙看上去很有钱,否则不 会把红妹搞到手。红妹是冲着他的钱才跟他“傍”着吗? 红妹抽“粉儿”,抽那玩 艺儿得有钱供着。 可是他一个老梆壳了,养着红妹这么个漂亮妞儿图什么呢? 体面? 虚荣? 还是 满足一种情欲? 他还有这精气神儿吗7 .不过,这家伙红光满面的,看来很会 保养。男人保养得好,七老八十照样儿能上床干那事儿。想到这儿,我心里涌出一 种异样的感觉,好像烧红的烙铁,贴在了我的后脊梁上。红妹,妈的,这个老家伙 搂的是红妹呀! 是一种醋意吗? 为什么想到这儿我心里发堵呢? 我有点儿心乱。 通过我那天晚上的接触,我感到红妹是个挺有主见的女人,她很有心计。心里 是火,表面上却是冰。一般的主儿给她下套儿,她不会轻易上钩儿。看来吴绍萱这 老家伙有点儿手腕。 我的脑子怎么转来转去又转悠到红妹这儿了呢? 她的模样儿实在让人动心,看 她一眼,那印象轻易抹不掉。连老杜不是也说她长得漂亮吗? 老杜的眼里不揉沙子, 难道他看出我对红妹有一种好感来了吗? 花儿,那束鲜花,老杜怎么看得那么仔细 ?难道红妹在老杜面前流露出对我的某种情感了吗?老杜说直到我进了手术室她才止 住泪,她对我受伤的体恤难道是爱的暗示? 我救了她,这没错儿。她能通过这件事 儿对我产生感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是简单的女人,甭管是坠入红尘,还 是误人歧途,她这种女人绝对不会轻易对一个男人产生感情的,久经情场,她的情 感世界早已麻木了。 她这种浪荡的女人我以前接触过,她们似乎把所有男人都看透了,爱情这个生 活中的神圣字眼,在她们眼里已经商品化了。她们只知交易,靠自己的姿色和肉体 来猎取人心,满足那些色鬼们的情欲,最后换来几个可怜的金钱。她们哪里懂得爱 情? 可是,我从红妹眼里流露出的目光分明看到了纯洁的感情。这种情感装是装不 出来的。难道她跟其她堕入风尘的女子不一样? 不会吧? 也许是由于她长得很像谭 璐,看到她引起了我对昔日恋人的回忆,唤起了神往已久的美感,而产生的一种错 觉吧? 人只要对什么人或什么事有一种好感,就会不知不觉地把许多事往好的方面 想。那天晚上,我跟红妹毕竟共同患难一场,也许红妹的眼泪纯粹是一种感激之情 的流露,是对我把她从险境中解脱出来的一种报答。 爱情? 我想到哪儿去了? 话又说回来,即使是她真爱上了我,我能爱她吗? 她 可是个“白粉女”,是个“鸡”呀! 我有那种勇气去爱一个“鸡”吗? 何况她现在 是吴绍萱的人,她跟“鲨鱼”这个贩毒集团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还没搞清楚,她的 背景这么复杂,我能爱她? 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儿,我自己就把这条道儿给堵死了。 但是,红妹的影子像个吹不灭,又燃不起大火的一支小蜡烛,总在我眼面前晃 悠着,烛光一闪,我的胸口就像有无数条小虫儿在爬,弄得我浑身发痒,汗毛孔都 张开了。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萦绕我脑际的是什么,只感到一想起红妹,一阵难以言喻的 快乐就涌人我的心田,这种温馨的快乐感在我的肢体里流动,透过我的全身。我觉 得自己完全沉人一种心灵上舒适、恬静、温存的境界,忘掉了一切忧愁和烦恼。 我的脑子像过电影似的,回想起那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每一个。 细节,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好像都在我的脑子里印着。 脑子里过了几遍电影,我的心绪飘忽起来,一种奇异的兴奋的感觉,使我被炽 热的情感所牵动,我愈发感觉到我和红妹之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情在涌动。这点 儿朦胧的爱意,我从红妹的眼神里好像已经体会到了。 这眼神是那么撩人心弦,好像她张开了一张无形的情网,让我不知不觉地走了 进去。我从这顾盼流连的眼神里体验到她的爱慕激情。是真的吗? 难道红妹受到我 的某些感染,心灵产生了震颤,唤起了封存已久的感情激流?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 笑话,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我对自己吃几碗干饭,心里还是有数的。这种推断 显然是自个儿蒙自个儿。 那么红妹为什么会对我有好感呢? 我的解释只能是感谢。 这种猜测让我想起当年初次见到谭璐时的遐思。不说假话,红妹的姿色对男人 来说有一种磁石般的吸引力,我当时对她产生的好感也有这种因素。 红妹的影子在我眼前一直转到天亮。后半夜,我一直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对 红妹的思念中,有几次我昕到楼道传来轻碎的脚步声。声音踏醒了我的沉梦,我情 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红妹,是红妹来了吗? 要是红妹此时此刻坐在我的身边该多 好呀! 我静静地听着,心被提拉起来。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最后一切又归 于沉寂。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飘忽起来。 迷迷瞪瞪地我走进了梦境,红妹迈着轻盈的步子飘然而至,一眨眼,她坐在了 我的床边。我恍惚望着她。突然,这张脸幻化成谭璐的面容。我猛然一惊:谭璐, 真会从遥远的记忆中走出来了吗? 我想说什么,幻影却消失了。脑海出现了一片空 白,啊,又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