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们是周五晚上乘飞机到达G 省的。 按照不成文的习惯,部长在家,办公厅主任就不能出京,此前下面好些厅局长 热情邀请朱聪,到他们那里检查指导工作,都没能成行。不光邀请的人表示遗憾, 连朱聪也觉得遗憾。平时跟部长外出,只忙着伺候部长,自己没一点自由。视察工 作之余,地方上也免不了安排一些观光活动,游览回来,问朱聪看到了什么,朱聪 却茫然不知,他的眼睛光顾着照看部长了,辜负了祖国大好河山的壮丽景色。 一次,G 省的廖厅长来京公干,朱聪代表部长宴请,席间,廖厅长又发出邀请, 朱聪借着酒意,发了点这方面的小牢骚,廖厅长拍着胸脯表示,由他来亲自策划, 一定让朱聪去G 省轻松一次。于是,这个记者站的挂牌仪式,就特意安排在星期天 举行了。 星期天挂牌,廖厅长却要朱聪周五晚上飞过来,个中缘由不言而喻。下了飞机, 没有进城,由廖厅长亲自陪着,直接开车去了远郊的“瑶池温泉度假村”。安排住 房的时候,按廖厅长的意思,朱聪和袁润生分开来住,袁润生当然也了然廖厅长这 样安排的目的,无非是为尊者讳,方便单独活动,避免彼此间的尴尬。 朱聪一旁听见,说:“不用了,润生不是外人。” 廖厅长说:“已经包好了两栋别墅,不用也浪费了。” 朱聪坚持说:“退了退了,让润生和我住一起,活动好方便。” 接着是接风晚宴,出席作陪的除了廖厅长,还有省局的办公室焦主任。看来办 公室主任跟着一把手走,到哪里都是惯例,就像是皇宫里的大内总管,一把手的很 多事都要他来安排,所以办公室主任必须是一把手的心腹,那种什么事都不用回避 的心腹。 朱袁两人已在飞机上用了晚餐,但盛情难却,这礼仪上的程序不能不配合着走 一遍。 主人客人加在一起只有四个人,桌子却其大无比,这是体现接待规格的一种必 要形式。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位体型相貌都与这种场合相搭配的妙龄侍女,垂手 而立,不时殷勤地分菜、添茶、撤盘、倒酒。席面当然相当丰富,山珍海味样样俱 全,每个菜都有形有色,其中最珍贵的是打边炉的一盘海禽肉,廖厅长特意作了介 绍,说这是这个度假村的招牌菜,每天早晨专门派人到附近一个海岛的礁石上蹲守, 才能猎到。这种海禽叫“鹊猹”,体型很大,一只大约有七八公斤,不是本地鸟, 是从太平洋彼岸飞过来的,只有这个季节才有。 焦主任插了一句:“这鹊猹肉最补,吃了浑身发热。” “那是,能从太平洋的一边飞到另一边,得多大的体能! ”廖厅长拿着筷子招 呼朱聪和袁润生,“这可是难得碰上的好东西,早了迟了都吃不上,赶上了,就要 多吃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会儿还有重要的革命工作要做呢! ” 众人不约而同地用眼瞟了一下身边的漂亮侍女,心有灵犀地大笑起来。 “我这身体,不用补。” 朱聪夹起一大块鹊猹肉,放进边炉咕嘟咕嘟开着的汤中涮了,再蘸了面前盘里 的佐料,送进口中,一边使劲嚼着,一边道:“这肉这么难嚼。” 廖厅长笑道:“不用嚼,就这么吞进去。” 说着,做了一个表演,只见他把一块肉丢进口中,一使劲一伸脖子,真的吞进 去了。 由于时间已晚,加上都惦记着一会儿还有别的活动,按照礼仪走了过场后,宴 会很快结束,各自回房间休息,等待。 焦主任把袁润生送到房间门口,道:“袁主任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喊你。” 袁润生是报社评论部的负责人,虽然还没有正式任命,但为了表示尊敬,下面 局里的同志都称他主任。 袁润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自己房间里,边看书边等着焦主任来招呼他。 其实他书也看不进去,心里想着,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花样? 昨天晚上,和邵丰 禄一块儿喝酒,邵丰禄一脸坏笑地悄声说:“美差啊,好好享受吧,南方的妹子多 情又温顺,皮薄肉嫩,你享受一次就知道啦,那才是女人呢! ” 说得袁润生不好意思起来:“你说的什么呀。” “玩笑话。”邵丰禄收起坏笑,一脸正色道:“这趟差对于你意义重大,能单 独和朱主任一起呆几天,一路走一路谈,等回来时,关系就大不一样了,你可要好 好把握这个机会! ” “这倒是。” 袁润生深以为然。 “我给你打个预防针,这可能是朱主任考察你的一种方式,如果真遇到那种情 况,你可一定要冲上去,不能打退堂鼓。” 见邵丰禄说得那么认真,袁润生重视起来:“什么情况? ” 邵丰禄那脸坏笑又露了出来:“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住我的这句话就 行。” 其实,邵丰禄不说,袁润生也猜得到,都是男人,并且是老大不小的男人,谁 不知道谁的心思。 不一会儿,焦主任敲门进来,说朱主任要去打保龄球,一起去吧。听了这话, 袁润生有点失望,原来还以为会有什么花样呢,却是打保龄球。 焦主任头前引路,廖厅长陪着朱聪,袁润生跟在后面,出了别墅,沿着一条砖 铺的小路,去健身俱乐部。 天早已黑透,远远近近点缀着些灯火,高高低低明明暗暗的,给人一种幽静神 秘的感觉,凉爽的夜风习习吹来,路两旁的树丛花丛灌木丛里,枝叶摩擦沙沙作响, 草虫吱吱呜叫,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朱聪赞叹道:“这地方环境不错! ” 在一排别墅后面,有五颜六色的灯火映照着夜空,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些人声, 廖厅长说:“那边是室外温泉浴场,我们先去打保龄球,打出汗来,我们就去泡温 泉。” 外面幽深静谧,保龄球馆里却很热闹,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咣咣” 的球的撞击声和女人清脆撩人的嬉笑声,打球的人还真不少。 前台的女经理见来了新客人,连忙迎上来打招呼。焦主任过去和她耳语了几句, 女经理转身拍了几下巴掌,正在一侧球池里打球的一群姑娘,呼啦啦一群鸽子似的 飞拢过来,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 廖厅长对朱聪说:“朱主任,这些都是保龄球教练,咱们这些业余爱好者,动 作大都不规范,很有必要请专业教练纠正纠正。” 女经理说:“我们这些姑娘,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平均成绩一般都在200 分 以上,请首长自己挑选。” 朱聪呵呵笑道:“这项服务不错,很有创意,我的保龄球成绩一直上不去,今 天倒真要好好挑个教练教教我。” 说着,就走上前去,一个个仔细端详起来。 廖厅长对袁润生说:“袁主任,你也选一个吧。” 袁润生道:“不忙,不忙,让朱主任选完再说。” 听着廖厅长也叫自己“主任”,袁润生有些不安,朱聪是主任,自己也被喊作 主任,这就显不出自己和朱聪职务的差别了,不行不行,得赶快纠正过来! 袁润生 趁着廖厅长去陪朱聪选教练的空当,赶紧跟焦主任咬耳朵,道:“麻烦您跟廖厅长 说说,还是喊我的名字吧,千万不要再喊我什么主任了,一是我并不是什么主任, 更重要的是不能把我跟朱主任弄混了。” 焦主任听了,深以为是,道:“袁主任说的是,这事我疏忽了,谢谢你提醒。” 说罢,就走到廖厅长身边,耳语了几句。袁润生看见廖厅长转过头,朝自己点 了点头,自己也连忙递过去一个笑容。 女教练们身穿一色的白运动装,运动装上都编着号码,她们一律用紫色的小方 巾扎着马尾辫,面色红润,明目皓齿,属于那类有活力有激情的健康女性。袁润生 不由得感叹,这么多的美女教练摆在眼前,真能叫人挑花了眼。 朱聪挑选的细致认真,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再走回去,最后在一个身 材小巧,编号为56的姑娘面前停下来,又斟酌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女经理说:“就 是56号吧。” 那口气让人觉得下了好大决心似的。 看着那位身材娇小的56号女教练,跟在膀宽腰圆,高大魁梧的朱聪后面,不成 比例地朝球池走去,袁润生突然觉得那场面有些刺激。 廖厅长又请袁润生挑选,袁润生坚持让廖厅长先挑选,廖厅长却让不过,就先 过去选了一个,带着,追朱聪去了。袁润生早在一旁看中了38号,瘦高挑,不张扬, 等廖厅长选完,焦主任请他时,就过去选了她。 到了球池边,看看里面正在打球的人,几乎每个男人身边都有这么一位女教练, 亲密地说笑着。那情形,已经很熟识了,有几对甚至边打球边搂搂抱抱起来。 有这么一个自选的美女陪在旁边,这场球当然打得特别带劲,舒畅,愉快。 袁润生的这一个,是那种表面上很安静的女孩子,说话轻声细气,被袁润生逗 笑时也只是抿着嘴笑,正是袁润生挑她时想象的那样。开始,袁润生还不太敢放肆, 只是在那女孩手把手地纠正他的手形时,趁机享受一下那种肌肤相亲的柔软,后来 看着朱聪那边已经和那女孩把臂揽腰了,袁润生这才装着很随意地揽揽女孩的肩膀。 他第一次揽那女孩的肩膀时,虽没有遭到拒绝,但觉得那女孩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再看她的脸色,似乎也有些泛红。这让袁润生暗自欢喜,他觉得女人,尽管是这种 场合的女人,还是应当有些害羞才好,才有味道。 时间不知不觉问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每个人身上都打出了汗,廖厅长建议打 球到此为止,该进行下一个节目了,去泡温泉。朱聪还有些意犹未尽,弯下腰,揽 着56号女教练的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说得那女孩咯咯直乐。两人搂抱着,一 直走到门口,才分开。 袁润生并不着急,他手里攥着38号女教练的一张名片。 他忽然领悟,其实用不着什么名片,保龄38号,这是一个多好记的符号,这里 的经营者早已把一切都替你考虑到了。 出了门,朱聪仍赞不绝口:“这场球打得好,有意思! ” 又说:“怎么北京就没这样的去处呢? ” 温泉浴场这边,是另一番旖旎风光。空旷的夜空下,平铺着大大小小长的圆的 方的的各式浴池,设计师匠心独运地将灯光设计在浴池底部,配以红黄蓝绿不同的 色彩,使这些浴池远远看去,就像是巨大的宝石,红宝石,蓝宝石,玛瑙石,祖母 绿,一颗颗镶嵌在地上,晶亮圆润,盈盈欲滴,这些色彩在夜空中交织在一起,幻 化为七彩云霞,再投射在地面上,使地上的树木、花草、小路、石凳、躺椅,都蒙 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瑰丽神奇的外衣,恍然如瑶池仙境,那些坐在浴池边戏水的女 子,此时看去,就是一个个仙女了。 “那些仙女也是教练吧? ”朱聪指着在浴池边戏水的女子问。 “不是教练,是安全员。”迎上来的浴场女经理也是一身比基尼,只是胸口上 多了一块经理的会属牌牌,她殷勤地介绍着,“来我们这里的都是身份特别尊贵的 客人,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我们浴场为每位客人都配备了一名安全员。” “扑哧! ”袁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看身边和浴池里的这些男人,一个个 饿狼猛虎似的,再看看那些只穿了比基尼泳衣的女“安全员”,不由地想起了在动 物园看到的饲养员给非洲狮喂食的场面:那些被投放进去的兔子和鸡,不知他们身 处什么地方,茫然四顾,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已经罩住了它们,不远处,身躯庞大的 雄狮已经发现了这些猎物,在下一个时刻,它就会扑上来…… “好,好,”朱聪的两脚不停地在原地挪动着,眼睛盯着不远处那群仙女, “我们怎么挑选呀? ” 见了这群仙女,朱聪早把那个保龄56号丢在脑后了。 “这就不劳先生费心了,安全员会去找您的。” 这一场温泉浴下来,已是后半夜了,廖厅长又殷切地请他们去吃宵夜。奔波了 一天,又玩了大半夜,大家精神仍然很好,四个人称兄道弟,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 玩笑,说你与那个浴场安全员怎样怎样,说他与那个保龄教练如何如何,已经没有 什么主任局长的区分了。 袁润生对这种效果很惊奇,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公关活动吧,也是那些娱乐 场所、宾馆饭店越来越高级的原因吧。 回到房间,等了一会儿,电话并没有什么动静,正当袁润生以为这天就到此为 止,刚刚脱衣睡下的时候,电话铃声轻脆地响起,话筒里一个柔柔的声音:“先生, 我是保龄38号……” 在等保龄38号上来的时候,袁润生想,朱聪那里不知是保龄56号,还是浴场74 号,很可能是浴场74号,因为袁润生看见,朱聪对浴场74号,似乎比对保龄56号还 放得开,借着夜色掩护,他的手已经放在74号安全员的胸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