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与市长 有人说市委书记是为党工作,市长则是为民办事。这话虽然并不准确,但是在 江山市,市委书记就是一把手,市长则是二把手。尽管分工不一样,但是市委书记 可以党政一把抓,又是签字的一把手。而作为市长的于凡虽然也是市委副书记,但 必须要听从市委书记的指挥。不然怎么有人说九副抵不上一个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江山市内,市委书记秦泰给人的感觉是黑脸、铁拳。而市长于凡给人的感觉 是红脸、柔情。黑脸与铁拳应该给人一种铁面无私、办事公正的感觉。其实不然, 秦泰所谓的黑脸,其意思是对一些他看不惯的人总是板着黑脸,没有笑脸。所谓的 铁拳,其意思是说对他所定的事不管是对还是错,就是一锤定音,没有民主。因为 市委大院的大小官员都知道秦书记的脾气,也就不敢和他顶撞,顶撞的后果,就是 付出永不提升的代价。所以,只有于凡市长敢于坚持真理,遗憾的是孤掌难鸣,最 终总是不欢而散,很少有能改变秦书记的决定的时候。 有人说权力在谁手里,真理就在谁嘴里,似乎怎么说都是对的。中庸者说,做 人做官要力图说真话,不能说真话时,则保持沉默,无权保持沉默而不得不说假话 时,千万不能伤害他人。这多少还有一点良心,世上有多少人利用子虚乌有的罪名 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秦泰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他毕竟是江山市委书记,他要对党负责,对江山负责, 对江山人民负责。但是他不会因为负责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和感情。同时,他也是为 了对党和人民负责,必须高度地集中自己的权力,并按自己的管理理念和工作作风 来实施自己的一系列纲领。所以秦泰在许多问题上,不管是市长于凡还是一些副书 记副市长,更不要说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纪委书记了,都是当仁不让。所以人家 说秦书记很霸道,一点儿没错。秦书记甚至曾经对秘书长史大可说过,有时要霸道 一点儿,那样对工作有好处,否则工作就没有力度了。 江山市市委书记就是这种工作作风。 江山市市长于凡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平易近人。不管他工作能力怎样,但他的实 干主义精神曾经感动了许多干部和群众。他能够和干部群众打成一片,但对城市建 设的想法却与秦泰的想法截然不同。就以凤凰河两岸建设为例,按于凡市长的设想, 江山市未来的城区要扩大一倍,旧城区的改造可以进行,但是不能破坏有历史价值 的建筑物,特别是那些有着江南特色的名胜古迹更不能破坏,还有那些古色古香的 民宅都不能拆迁。如果将这些建筑物夷为平地,那就不叫旧城改造,而是叫破坏名 胜古迹。城区建设除了必要的道路拓宽、河流整治、房地产开发、古建筑物修建外, 应该将一些有污染的企业、噪音企业搬迁至郊外,尽可能保留原有的城市风貌,同 时注入新的东西,如高楼大厦,下水道拓宽,各种电缆从天上移到地下,改善城市 的居住环境,增加城市绿化带等等。最重要的是对江山南北的延伸,以及对东西方 的拓展,这是于市长的想法。按于凡的设想,要把凤凰河两岸的所有企业和民房全 部动迁,在两岸3 公里内不盖房子,全部作为公园,让江山市民可以在这里散步, 情侣可以在这里谈情说爱,小孩也可以在这里放飞白鸽,看着风筝与飞机一起飞翔。 这才是江山市未来的美丽景象。 于凡作为市长,他是把城市作为自己的作品来创造的,又是作为自己的一张名 片来包装的。他同意秦泰在龙虎山上盖度假山庄,但是他反对盖成世界级的贵族皇 宫。他极力推介把激流岛作为水上乐园来开发,把它建成江山的不夜城。秦书记就 是不同意,白白浪费这座无人之岛。他曾建议把西边的绿色草原作为种植原生态果 树的果林来开发,秦书记却把那里开发成别墅,结果成了烂尾楼群。 于凡感到最惋惜的还是凤凰河两岸,不能按他的设想变成凤凰河公园。现在虽 然高楼林立,但入住率低,空置率高,还破坏了凤凰河的河流。特别是高楼大厦遮 住了凤凰河,影响了人们的视野。于凡想,如果凤凰河两岸作为公园,从飞机上看 下来,江山的凤凰河就像一条黄色的绸缎飘扬在江山市的肌体上,非常美丽。而现 在从飞机上看下来,整条凤凰河被两岸的高楼大厦围着,像一条阴森森的深巷,给 人压抑之感。更让于凡感到头痛的是,凤凰河两岸的开发存在着许许多多鲜为人知 的腐败现象,这些腐败现象都与秦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于凡有时非常消极地想, 秦泰有什么背景,让他如此武断,并且胆大妄为。于凡有一点佩服秦泰,他老谋深 算,每一件事情都能做到滴水不漏,就是有一滴之漏,也能自圆其说。 在于凡心中,作为市长,应该更多地为百姓考虑。如果作为一个市长,眼中没 有百姓,那么这座城市就将会成为死城,而这个市长也将成为罪人。其实于凡从来 没有想过要当市长,他是一个并不崇尚官场的人。中国的文化大革命给他留下了深 刻的印象,他是一个喜欢自然科学的人,对意识形态从来都敬而远之。但是上帝常 常与人开玩笑,有时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于凡从城建局主任升 为市长,有人说是一步登天,因为市政府就是一个地方的天。 于凡记得非常清楚,他在就职演说时讲了一句话,让全场的干部群众掌声持续 了3 分钟。这句话后来成为市委市政府乃至江山市各政府机关提倡的经典口号:城 市的建设我们要舍得花钱,百姓的生活我们要舍得给钱,安全的设施和社会治安我 们要舍得浪费钱。有人会说哪有这么多钱?我要说:只要我们当官的不贪污,还怕 没钱? 于凡站在市长就职演讲台上,这一番讲话确实掷地有声,感动人心,震憾江山。 所以才赢得长达3 分钟的掌声,同时也获得许多干部群众的敬仰。纪委干事曼小瑗 之所以如此敬畏于凡市长,就是听了许多于凡市长神话般的人格魅力后,更觉得是 值得信任和跟随的领导,她是以于凡市长为榜样的。同时也愿意作为他的助手,帮 助于凡市长去实现他的理想。 可是,至今为止,于凡的许多理想都没有实现。龙虎山庄花了好几亿,一年接 待首长、外宾不到几次,一部分变成某些干部的私人场所,一部分变为某些人的发 财根据地。凤凰河两岸的环境破坏、河流的污染、高楼大厦的拔地而起、闲置、百 姓的居住条件仍无法改善,不断拉大了贫富的差距,使城市的治安日见恶化。激流 岛变成死岛,被海浪拍打,被百鸟停留,它本来可以作为江山的一盏明灯,永远为 江山闪烁着。于凡市长本来可以工程师般地用自己真诚之心,为江山勾画出一幅美 好的蓝图,可是这些蓝图却一张张地被秦泰撕破。于凡感到对不起江山,对不起百 姓,对不起党。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据理力争,尽力去说服秦泰,哪怕自己粉身碎 骨,或者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要去换取江山的安宁,百姓的幸福,经济的繁荣。 只要江山城的竞争力能够加强,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他对所付出的一切都心甘情愿、 无怨无悔。于凡认为这是一个共产党员最起码的德行,一个国家干部应该具有的基 本承受力。 在无眠之夜的于凡,想着此时此刻的江山正沉睡在宁静的梦里,百姓正沉睡在 甜美的梦乡中,而一个市长,却在深夜里如此浮躁,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吗?此时, 还有谁陪我失眠?这时的秦泰是不是梦到三更一身轻?不问国事想私情?于凡自个 儿嘲笑一声,深刻地体会到要做一个好官,是真的不容易。 但是,今晚的这封来信,使于凡感慨万千,他感叹于官场的复杂,感叹于人际 的复杂。他不知道这封信是谁所为,但还是感动于世上有这样的好人,至少算正义 之人。于凡似乎得到了一种力量,他决定要以市长之权,扭转江山局面,为百姓开 创幸福之路。 正在这个时候,于凡的手机响起来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