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与舌战 夜色如此深沉,梦乡如此宁静,市长的手机铃声显得特别响亮,好像能够划破 整个夜空,似乎也能够震醒所有的人。这么深的夜,是谁打来了电话?今晚怎么了, 先是神秘的信,然后是神秘的电话,等一下会不会有神秘的人出现? 于凡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轻轻一按,很意外地问:“你是谁?” 对方声音很轻,而且很憔悴地说:“于市长吗?我是秦泰啊!” 于凡一听是秦泰的声音,一下子呆住了。 这个时候,于凡接到的是秦泰的电话,确实感到非常意外。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是不会有电话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凡惊魂未定地 问:“秦书记,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还没有睡啊?”秦泰见于凡不像是从梦乡中醒来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我是还没有睡,您呢?”他心里想,难道秦泰知道自己收到一封特殊的信? “我也还没有睡,我在看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一首打油诗,很有意思,哈哈!” 秦泰故作轻松地说,说得轻描淡写。 于凡的心又收敛了一下,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泰怎么也收到了一封 信呢?市委书记和市长同时收到一封信,一个是打油诗,一个是白话诗。那么内容 是一样的吗?于凡的心一下子又乱了,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秦泰自己也收到了一 封信。 “于市长,怎么没有声音了?困了吗?”秦泰见于凡有片刻的沉默,顺口便问。 “没有啊!秦书记,您打电话就是说信的问题吗?信中都讲些什么?是检举信 还是建议信?”于凡提了几个问号。 秦泰坦率地说:“信中讲了许多问题,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目 的。其中讲到你要把我送进监狱。” 于凡一听,感到事情的严重,他说:“秦书记,这不是胡扯淡吗?” 秦泰笑了笑说:“是胡扯淡,不过于市长,我们之间是否也需要沟通沟通?” 于凡也笑了笑说:“秦书记,长期以来,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我们意见不统一, 但我都是尊重您的意见,配合您的工作的,在这一点上您应该清楚。” “是啊!求大同存小异吧!有人说我霸权、武断、专横,但是江山的大事哪一 件不是在常委会上定的?虽然你我之间意见不同,甚至产生一些小摩擦,但是我们 都是把事情放在桌面上光明磊落地谈,这一次谈不拢,下一次还可以谈。我们都是 为了工作,没有个人色彩在里面。你说呢?于市长。”因为是深夜,秦泰的声音虽 小,但很清晰,而且较为和气。 于凡心里想,看来今夜要开电话会议了。他说:“秦书记,您不要多虑,我们 都是为了江山和江山人民,为官一任,就是要造福一方百姓。但是,秦书记,既然 您把话匣子打开,我不妨说说我个人的意见。” “好,很好,于市长,你说,我洗耳恭听。”秦泰很认真地听着。 “秦书记,我认为在一些问题上您的考虑也许欠妥,使得市委大院里存有各种 议论,这样很不好。当然这也有部门协调的问题,这些都会影响我们市委市政府的 形象。”于凡尽量说得诚恳。这个时候的秦泰很想听于凡的肺腑之言,不然深更半 夜煲什么电话? 秦泰听后说:“于市长,不要谈谁的问题,你先说说是什么问题?” “比如,有人说我们市委市政府有派别问题,分什么龙虎派和凤凰派,使得政 府机关人员和一些刚参加工作的人员,一进市委大院,就要选定派别再工作,这就 是封建的余毒嘛!再比如,龙虎山的项目,毕竟是几个亿,是您一句话的失误,现 在有人说成是您生活的后花园。再比如,江山天乐娱乐中心,搞行业垄断,搞色情、 赌博、贩毒,这些也是您一直保护的,当然我知道公安局长周正生起了很大作用。 还有,凤凰河两岸的开发改造中,存在着严重的腐败问题。很多人都把这些问题与 史大可自杀联系起来,包括秦书记您的干女儿杨欢,为什么被害?凶手出于什么目 的?再有,许多外商评价我们江山的投资环境不好,说我们政府把真正的儒商拒之 门外,却钟情于奸商,那叫引狼入室,说那不是招商引资,那是交易。这些问题, 当然不是您秦书记的全部责任,我作为市长,也有责任。我认为这并不重要,重要 的是我们如何面对,怎样亡羊补牢?如何重塑政府形象,挽回损失。”于凡不知道 这时已是凌晨几点了,在这样的时刻,人的生物钟已经紊乱,加上他要一针见血地 谈到问题的实质,又要让秦泰不恼羞成怒,所以于凡说得较为艰难和冒险。 秦泰拿着电话听筒,耐心地听于市长把问题说完,其实在他心里也已经能够猜 出于市长所要说的问题。秦泰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他不是默认于凡所说的问题。秦 泰自己也清楚,于凡所说的问题,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市委书记, 江山的问题如果不和自己有联系,那也不算什么市委书记了。在这一点上,他总是 不赞同于市长的观点。他知道于市长总认为自己太专横太独裁。你于市长虽然也有 人说是好好先生,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洁身自好的干部,要知道作为党的干部不是洁 身自好,而是要投入改革的大潮中去拼搏。当然在改革大潮中可能有失误,可能会 犯错误。但是,不能怕失误,怕犯错误而什么事情都不做啊!那还当什么书记、市 长?秦泰听了于凡的一大堆问题后,在不断地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然后对于凡说 :“于市长,你所说的这些问题一半是对的一半是错的。” “这话怎讲?”于凡感到不解,他心想既然自己把问题指出来了,就有根据。 秦泰说:“于市长,你所说的问题,我归纳一下无非有两点:第一就是我的决 策问题,有人包括你于市长在内说我决策失误,也包括我的工作作风问题。你要知 道我这个人历来敢作敢为,一旦认定是正确的事,就会勇往直前。我不知道这种工 作态度是好还是坏。决策失误,或者说失败,不是今天说错误、失败,就是错误、 失败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要看你以什么样的目光去看待。我们在江 山提出“繁荣才是真功夫”这个口号,就是为了江山的发展。而作为江山的领头人 就是要有超越时代的思想,走在时代的前列。现在有人认为我的决策有问题,这未 免过早下结论,若干年后再看看?所谓盖棺定论,不能现在就说长道短。第二就是 腐败问题,我秦泰问心无愧,在这个问题上于市长不用担心,如果我秦泰有问题, 有纪检部门对我审查,有省委领导对我监督。我们不能老考虑自己的安危,我们的 任务是要建设江山,让江山人民安居乐业,让江山这座城市腾飞,让江山的经济空 前地繁荣起来,让江山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你说是不是?我的于市长。” 于凡听得有些天花乱坠,他佩服秦泰的口才,他也佩服秦泰的雄辩能力,他更 佩服秦泰的堂而皇之。但是秦泰的话又让人无懈可击,这就是秦泰的厉害所在。于 凡心里想要和他达成共识是多么难的事。于凡知道秦泰是一个执着到有点儿固执的 人,他不会轻易认错,他甚至有时能够起死回生。于凡只能在心里说:你秦泰是不 见棺材不掉泪。如果按秦泰这一番话,他在江山所作所为都是光明正大,都是英明 决策,都是问心无愧的,那么于凡真想要好好地对秦泰进行一番秘密调查。于凡为 了让秦泰明白问题的严重,不得不向他道出今夜自己也收到一封信。 于是,于凡说:“秦书记,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无法入睡吗?” “为什么?”秦泰见自己的一番话让于凡无话可说,现在开始转移话题,有几 分得意。 于凡说:“因为我今晚也收到一封信,而且是一首白话诗。” “你说什么?”秦泰一听,惊慌起来,然后电话听筒从手掌中滑了下来。 双方的电话中断了…… 清晨的薄雾,像粉碎的轻烟,在江山城的上空飘洒。江山城好像还没有醒来, 依然一片沉寂。昨夜的暴风雨已经停止,但江山城仍然湿漉漉的。人们在揣测天气, 今天是太阳光冲破迷迷蒙蒙的薄雾?还是再下场暴雨冲走朦胧的雾霭? 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人们照样要在6 点钟的时候起床,照样要在7 点钟的时 候去挤公交车,照样要在8 点钟的时候到单位去上班。决不会因为下雨或太阳太毒 而不用上班。 一夜无眠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在煲了一整夜电话之后,因为一句话而中断,然后 两人竟然在电话旁睡着了。当他们醒来时,已经是9 点钟了,阳光正探头探脑地从 窗外照射进来。 秦泰首先抓起电话,又拨通了于凡的手机:“于市长,我们聊了一整夜,我竟 然在电话旁睡着了,太困了。您呢?” 于凡刚刚睁开惺忪的眼睛,睡意还没有完全褪去,他说:“是啊!好像是我说 了一句也收到一封信之后,断了电话。是秦书记感到奇怪吗?” “是有点儿大奇怪,你想想,我们一起收到信,这会有什么预兆?你的信中都 写些了什么?不会和我一样吧?”秦泰想知道于凡收到的信的内容。 “信中倒没有说您秦书记要把我送进监狱的话。”于凡神秘地说。 “于市长,这样,您10点到我办公室,我们当面聊一聊,交换一下意见。”秦 泰有些焦虑起来。司机小钟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他要先赶到市委大院,上午还要 处理一件重要的事。 于凡当然不敢怠慢,市委书记有请,敢不去?于凡说:“好吧,我们10点见。” 10点后,于凡和秦泰在办公室见面了。两人的双眼红红的,那不是仇人相见格 外眼红,而是昨晚熬夜的原因。两人各自都笑了一下,秦泰说:“我们喝杯茶吧。” 他说后到门口吩咐办公厅的小陈不要让其他人干扰。 “于市长,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很有意见?”秦泰与于凡刚一落座,就单刀直 入地问。 “秦书记,您这话问得很异样,应该说你的一些工作我有不同意见,并不是对 您的工作有意见。”于市长解释道。 “你认为我们市委大院存在严重问题?”秦泰再问。 “秦书记,我不关心市委大院有没有严重问题,而是要避免可以避免的问题。 比如要杜绝国家干部有腐败现象。在我们中国改革开放的十几年中,贪官腐败每年 都在递增,这不可怕吗?单单去年全国检查机关立案侦查贪污受贿渎职侵权等职务 犯罪案件就高达33821 件。单单大案要案就占总数的52% ,这不可怕吗?中央一再 强调检察机关要依法查办和预防职务犯罪,要突出办案工作重点,严肃查办党政领 导工作的重点,严肃查办党政领导干部职务犯罪案件,国家工作人员利用人事权、 司法权、审批权谋取私利的犯罪案件,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失职导致发生重特大安全 生产事故的犯罪案件。秦书记,我们都是党政领导干部,我们手中有权,但也肩负 重任,我们应该警惕和预防自己或身边的人犯错误啊!”于凡简直豁出去了,好像 积压了许多年的话要一吐为快。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