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回归 每一个罪犯都有人性回归的时候,即使是哪些残暴凶狠的死囚,他们曾经在社 会上目空一切,坏事做绝。可是,当他们落入法网即将受到国法的审判和严惩时, “人之初,性本善”的真面目才渐渐地恢复了,于是,他们在走向人生终点之时, 才有了迟到的扦悔,才知道了生命的可贵,才知道了家庭的温暖,才知道了自己所 犯的罪恶是用自己的生命抵消不了的,也许会做出一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 举动来,罗为就是这样。 安静从外地回来,小红就转给她一封信,安静认得是罗为的笔迹,心也忍不住 砰砰直跳。有消息说罗为因为贩毒入了高墙,而且是死罪。今天,离婚好些年从来 没有给自己写过信的他,怎么突然写起信来了呢?在他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 他要在信中说些什么呢?安静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在罗为忏悔的内心倾诉中也证 实了消息。 看完信,安静的心反倒开阔了起来,仿佛从前与罗为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 此时,反而对罗为平添了几分同情和怀念,虽然她知道罗为贩毒是丧尽天良,祸国 殃民,她对毒贩早已是深恶痛绝;虽然她与罗为已经离了婚好几年,婚前也没有少 挨过他的拳脚,但一想到他就要饮弹离去,到另一个世界,心里就有点堵。安静想, 罗为的确有许多地方对不住自己,但毕竟夫妻一场,善良的人们总免不了对生命的 尊重,对感情的回味、牵挂。有时候,这种回味和牵挂是忘我的。而且,凭心而论, 近来罗为的言行中也多少表现出了一定的悔意,这更让安静怀念莫名。久久地,安 静沉浸在对往昔美满生活的回忆里。她忍不住流泪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好多年都没 有想起过,可今天一想起来仍然如在目前,点点滴滴,都是那么温馨,那么甜蜜, 那么清晰、那么沉醉。安静不禁悲从中来,而今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孤身一人早已 变得心清如水,罗为却已身陷囹圄,毕竟曾经是真情呀!她决定暂时不去处理酒店 和婚介所的事物,将女儿安顿好以后,赶在罗为死前抽空去看他一次,了却一赃心 愿。 安静知道,到罗为那里以后,沉闷和死亡的气息在等待着她,让她难以演好自 己的角色。 安静没有化妆,匆匆打了车,直奔沙城看守所。 下车后,沿着高墙根迤俪前行,安静感觉自己很渺小,生命尤其脆弱。从在高 墙壁上开出的一处不显眼的一道小门进去,是会见室,凡是亲友会见犯人,都要经 过这里。办完复杂的探监手续,在警官的带领之下,跨过重重铁门,在一幢坚固建 筑物的里面的再里面,安静看见了粗圆铁栅后面的罗为。按了门铃,听见“啪”的 一声,里面有人给开了门,经过两道铁门进到会见室,交验会见证、身份证后,就 在侯见区等待。 侯见区的墙上悬挂着各种监狱管理的细则,对会见家属资格,会见人数、时间、 周期、所带物品、语言、谈话内容都有严格规定。看着高墙上的铁丝网,还有全副 武装的武警,安静感到自由特别可贵。转头望去,从警戒小道进入地下通道,隔着 玻璃,是微弱的灯光,冰冷的铁窗。沉静中,水龙头不断滴水的声音,给人一种透 不过气来的冰凉感觉。罗为所在的二号监房紧挨着管教监警值班室,在整个楼房的 中间,小小的四方铁窗里有过道里贼亮的灯光溜进来,反使得监房里极为暗淡,清 凉而且十分寂静,地面上投影着铁窗的影子。昏暗的灯光下,罗为背靠着墙,昂着 头,盯着没有玻璃,由四根铁棍织成的窗。因为太昏黑,看不清人的脸。黑色,寒 凉而又有点暧昧,似乎可以香甜地沉睡,如孩童依偎在母亲的臂中。左边的旷地上 堆满了杂物,有几只小麻雀在上面啄食,不规则地跳跃着,它们是这里最活跃的生 灵,与监房里的沉寂形成巨大的反差。 抬眼望去,侯见区有一商品部,外面的食物一律不许带到里面来,探监的家属 必须在这里给犯人买东西,商品部的售货员也是犯人,据说刑期短犯罪情节轻微的 犯人才能在这样的岗位工作。来了一批货,从楼上下来几个犯人,往来穿梭搬运箱 子,他们统一服装,统一发型,大多皮肤白皙,脸上也没什么困顿的表情。 会见区的椅子上七零八落的坐满了人,安静坐到对面办公区的一张空椅子上, 商品部的一位犯人经过这里对安静说:这地方不能坐,应该坐到里面的侯见区去, 这里都有监控的,他不愿意被看见,挨批评。几句话说得有条不紊,有理有据有节, 礼貌而严肃,安静只得赶紧离开。这个时候她仿佛掉入了冰窖一般,全身发冷。脑 袋里面一片空白。 “21号,有人探监!”狱警喊道。 同室的犯人就传:“罗拐,你妹妹看你来了!” 罗为侧过脸,看见一条纤细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他判断决不是孙 召楠,这婊子在我倒霉后该远远躲开了。来人渐渐走近,罗为看清楚了,是安静! 罗为心里流过一股暖流,他“腾”地站了起来,但顷刻,又坐了下去。 狱警喊道:“21号,坐这里来!”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震得铁栅栏也的发颤。不一会儿,罗为从一扇封闭 的大门出来,进入了一个铁栅栏做的笼子,他挪动着步子,坐到焊接得严严实实的 铁椅上。安静简直不敢相信,入狱后,罗为就变得不成人样:腰身变得佝偻萎缩, 头发蓬乱灰白,没有一丝光泽,皮肤灰暗油腻,胡子乱茬茬的,但仍然掩盖不了他 眼睛的异常明亮,并没有一丝一毫其他死囚所具有的绝望眼神。一抬眼见到安静, 罗为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喜悦。见有人进来,随即动了动身子再慢慢站起身来, 手上的铐子白光一闪,旋即拽了拽滑下肩头的蓝色的大囚袄,那白色的条纹在暗地 里分外醒眼。罗为站直了身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多天来的寂寞尽情吐 出。 看见安静,罗为转过身来凝视着,他阴沉的眼睛里有一道奇异复杂的光亮开始 跳动,似乎五十来天的沉默不语和一直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人性正在逼使他忏悔自 己的罪行。他的一双眯眯的眼里有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圆圆的脸无声地滴滚了下来。 隔不了多久,便羞愧地低下了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到这, 安静的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了,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纸巾,随身带的包登记 时就被工作人员收走了。 隔着厚实的玻璃,安静拿起了话筒,先开了口:“进来多久了?” “五十多天了吧。”那边传来罗为的声音,苍冷,嘶哑。 “判了吗?” “判了,是死刑,铁案!” “没杀人吧?” “那倒没有,是贩毒,也是伤天害理,结果都一样。” “这么多天憋着,你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说给我听,好吗?” “我一直想找你说话,可是你老躲着,今天你来这里,我就没有说的了。” “说吧,想说多少就说多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罗为说:“我对自己充满了憎恨,不说了。” “什么时候行刑,你知道吗?” “不知道,大概最近一周!” “后悔吗?” “恩,但来不及了。我是该死的,罪有应得。” 安静说:“有什么要交代吗?我若能做,尽量替你办好。” “我对不起你呀!”罗为突然提高了嗓音,“是我害了你,早知今日,悔不当 初!” 安静想,现在不是说对与错的时候了,说了也没有用。便说:“别这么说了, 好好休息吧。” “我想看看女儿,行吗?”罗为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安静说。 “她七岁了,我看还是不要让她到这种地方来,这将给她一生留下阴影,不利 于她的成长。” 罗为叹了口气说:“也好,让她永远不知道有这么个爸爸。”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罗为当然是万念俱灰,反而情绪稳定。他说他感到 内疚,对不起家人,感到很无奈,更多的是感到了生离死别!罗为很是感慨:本来 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而今身陷牢狱,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 “好想摸摸你啊。”说完,罗为站了起来。安静没想到这时的罗为竟然说出这 样的话,不知如何应对。 “坐下!”狱警大声呵斥。 安静不理会:“好吧。”就不顾狱警的阻止,站到了铁栏前。 罗为的手怯生生地伸到玻璃上。安静把衣撩开,将乳房贴到了玻璃上。罗为看 见玻璃那边安静的乳房,这曾经让他流连往返的温软馨香之物,还是那么得丰满、 结实。他舔了舔嘴唇,强抑心中的渴望,将脸背了过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