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除了兰德和李之白先后去世、雅文已在北京工作,这本书主要人物的近况如 下: 米山去年也海归国内了。目前他在西藏,已在藏传佛教和印度教公认的最重 要的神山──岗仁波齐脚下的塔钦镇待了一个月,身边有位他出国前追求他多年 的女作家。也许是雅文说他不读书没有理论素质,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竟然已出 版了两本随笔,写的都是他在世界各地见到的风俗人情,配上插图。据说在中国 非常受欢迎。他说,下个月他会来纽约办事和探亲,把那两本书带来给我看。他 和安玛、雅文保持着联系。两个女儿把他们三人捆绑在一起了。 安玛仍住在新泽西原来的那栋房子里,只是二楼全腾出来租给别人住,租鑫 相当可观。她还在中学教中文和双语教育。米山回中国后,她和雅文一样,都是 单身母亲了。去年暑假和今年暑假她都带着米安去中国,游玩了北京、拉萨、成 都、上海和杭州,看望了雅文和米雅母女,在拉萨见到了米山。米安最喜欢的是 北京,因为那里有米雅。令人有趣的是雅娟见到安玛后,倒是挺喜欢她,甚至说 :“难怪雅文当初发神经病做出那种决定。”安玛和米安在北京逗留时,母女俩 和米雅都住在雅娟家。 我在写这本书的结尾时,安玛已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中文博士研究生 的录取通知书,她将在我和李之白的这所母校里攻读中文博士。安玛说,她想和 京典合作,把我的这本书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 京典和格雷已搬到旧金山。格雷开了一家公司,从事在国际互联网上销售和 拍卖绘画作品。京典在原来那家绘画艺术公司的旧金山办事处上班。他们搬迁到 旧金山目的之一,是因为京典要去旧金山工作,去亚洲更近,少倒时差。京典从 福建弄来美国的一位画家,已在国际上打响,具有相当知名度,连纽约现代艺术 博物馆都收藏了其作品。京典也因此大大出名,成为美国的亚洲艺术专家。 两人很快就要做父亲了。至于母亲是谁,读者绝对想不到。她是我妻子北瑞。 她坚持要替京典和格雷两人生个孩子,我支持。当然她用的是格雷的精子,人工 授精,已怀孕8个月了。格雷的父母可高兴极了,把所有的小孩用品都准备好了。 我岳父母一开始有些顾虑,后来想开了,心怀喜悦等待再次做外祖父母。 田麦还在和艾滋病毒搏斗。幸亏她在研究艾滋病毒的药物公司工作,服用的 都是最有效最贵的药。她说,如果她能熬到彻底克制艾滋病毒的药研究成功,就 人工授精替京典和格雷生个孩子,她做妈妈。京典和格雷一直想要两个孩子,而 田麦也那么喜欢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田麦已给米雅存了一笔钱,将来米雅回美国上大学可以用。 田麦常给远在北京的米雅寄礼物,打电话。她也常去看望米安。 艾德瓦多还和那位美国男人生活在一起。他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北京那家饭 店,常和他的美国男人一起待在北京。他还打算在上海“新天地”再开一家饭店。 上星期我和他通过电话。他问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他说,书出来后,他至少要 买下100 本,送给他在中国的朋友和同性恋者。我说,根据青岛学者李南平的研 究报道,其抽样调查结果是中国有两千万同性恋者,99%以上都不公开或已婚。 艾德瓦多说:“中国艾滋病毒感染者,仅官方公布人数已近100 万。可是,许多 老百姓都没意识到性生活才是感染的主要途径,逛色情场所者和一夜情者只有10% 的人用安全套。”我向他强调,这部小说正是写给普通成人读者看的。希望它有 助老百姓强化有关艾滋病毒的知识,有助读者了解男人多恋和同性恋的性心理。 桑妮回新墨西哥州去了。她去过中国一次,看望米山,在那里待了两个礼拜。 她还出席了米山在上海的出书首发仪式,把米山写的一本随笔带回新墨西哥留做 纪念。完全看不懂那本书,她把它当作艺术品挂在客厅墙上。 我自己仍在纽约做心理医生。“9 ·11”事件后,我一直在做受难华人家庭 的咨询工作。每天早上5 点到7 点以及周末大部分时间,我写这部小说。未经许 可,心理医生是不能直接用顾客和病人经历做故事素材的。我告诉米山、安玛、 雅文和田麦,我的小说里有他们的影子。他们不在乎,但要求书稿写出后让他们 过目。 本小说实际上,凡真人真事之处全被嫁接和裁剪,面目全非。所用真实地名, 纯属方便和情节需要,与他们的故事无关。 此刻,我坐在纽约郊外家里房顶花园上,写这段尾声。说心里话,写完这部 书,我对爱欲本身产生了模棱两可的态度。对它们既肯定又讨厌,甚至有点痛恨 它们。爱欲,是纽约这个城市美好而丑恶的根源。在这里,人们滥用爱欲,以至 于使人们的情感失去了真实的面目。 我放下笔,眺望曼哈顿。黄昏里,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很遥远。因为距离, 我看不到我最喜爱的自由女神像,而世贸中心大厦已荡然无存。太阳藏在一大片 云彩背后。我注视着云彩,看着它们的阴影穿过这郊外的寂静,悄然无声地飘向 远方。一条摆渡的轮船正从哈德森河面上驶过,由西向东,掀起巨大的白浪。对 岸悬崖,犹如一幅高挂在空中的国画,与水天相连。一群大雁,以一个大大的 “人”字形,向远方飞去。我敛声静气,闭目养神。当我再睁开眼睛,天幕已很 朦胧。一切变化如此之快,我已看不清楚对岸了。人生的变化不也是如此吗?无 论是谁,爱欲本身都是即时短暂的。它们的意义或普遍性,唯有通过其他的决定 和选择,通过随后的各种使人更新自我和调整心理的行动,才能被完全了解。这 些决定、选择和行动,会前后矛盾,背道而驰。但是,一切都指向发现,不只是 对世界的发现,更是对自我的发现。无论我们身处何方,无论我们怎样爱恋,无 论我们是否结婚或离婚,这一生总要面对自己心理的地狱。在这个世界上,东方 和西方,只是心理上的一个场。最后的东方,就是西方。最后的西方,必定就是 东方。 (全文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