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初夏温热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给女孩的侧脸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她 如瀑的长发像流苏一般美丽。 教室里的考生们大多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作答或检查试卷,也有几个东张西望 的和一两个睡觉的。头顶的电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着。 这时饼干的心情异常激动。她看着自己的试卷,还剩下5 道语法题。4 点35分, 还有25分钟。这5 道语法题对饼干来说只要区区五分钟就可以解决。可是,现在的 她却走神了。 饼干刚抬起头就看见黑板上“沉着、冷静、认真、细心”用美术字写的八个大 字,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监考老师笔直地站在讲台前,双手插在腋下,扳着一副扑克 脸,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讲台下的考生。教室左上角的监控器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台下的考生们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饼干觉得脖子有点酸痛。也难怪,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过去了,她连头也没 有抬一下。 “咿……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刚刚答题的黑 色水性笔。 饼干把右手指间的水性笔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相互交叉在一 起。想起,曾经有多少个午后或黄昏自己就是用这双手独自在家里弹奏着自己喜欢 的钢琴。 饼干从五岁起就接受着非常正统的钢琴训练,已经学了十四年了。现在她的技 术可以和一些全国优秀的钢琴家所媲美。她完全可以报考音乐专业直接进入全国最 好的音乐学院。但是,她并不想走音乐这条道路,她并不需要靠此来谋生。 优越的家庭条件使饼干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是丰衣足食的。她不需要担心在以后 的生活道路上会遇见怎么样的困难或挫折,因为她那有钱的父母会为她安排一条非 常完整而平坦的人生道路。她的人生已经被注定,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只能 接受。 她也并没有什么怨言。生活虽然很平淡但是也很充实。身边有宠爱她的爸爸妈 妈,虽然爸爸由于事业繁忙很少回家。可每当爸爸回家,妈妈都会做很多很多的饭 菜,多到两三天也吃不完。一家人高高兴兴边吃饭边聊天,聊天要聊到九点钟以后 才能收拾桌子。简单而又快乐。 在高考的前两天爸爸还特地请了两天假从北京回到家里陪饼干。饼干特别高兴。 高考的第一天,爸爸开车和妈妈一同送饼干去考点。妈妈还拖着爸爸要在考点外等 饼干考完再一同回家。饼干不同意,可是妈妈一再坚持。于是,饼干就说,你们如 果不回去我就不进去考试了。爸爸说,好。你认真考试,我们回家。爸爸妈妈看着 饼干走进考场,消失在他们视力范围内才离去。 饼干还有高中是时的那群朝夕相处的好朋友。最友好的就是小夕。 饼干看向跟她隔了两个大组的小夕。 饼干觉得小夕这女孩特别单纯,总是憨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高三毕业的学 生,倒是觉得她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不管是笑容还是泪水,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 走。想事情总不会想第二遍,做事情更不会“三思而后行”,高中三年饼干大大小 小给她处理了不少麻烦的事情。她想,这也就是自己愿意跟她成为好朋友的最大原 因吧!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12点的时候小夕还跑到饼干家里说,紧张得睡不着,说着说 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饼干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头雾水。饼干听着小夕发牢骚,饼干, 我好紧张啊!会不会因为紧张什么都忘了。饼干,听说去年的数学省平均分才50分 左右,我最差的又是数学,怎么办啊?饼干,我现在好后悔读理科啊!理科这么难, 早知道读文科就好了。饼干,你脑袋进水啊?女孩子读什么理科啊,没前途的,还 要拉我下水,你连累我了。饼干,我好害怕啊!如果考砸了怎么办?我会无家可归 的,你一定要收留我哦!饼干,高考到底是什么难度啊?你说我能不能考上大学。 饼干,我们读一个大学好不好,我觉得我已经不能不依靠你了。哦!饼干,我好像 还有几首诗不太熟,快把你的语文书借我看看。说完,小夕就冲进饼干的书房拿着 语文书恶补。饼干坐在旁边打着哈欠,看着这个像白痴一样的好朋友哭笑不得。 半小时后,小夕的书看完了,饼干的瞌睡也醒了。饼干说,没关系的,就跟平 常考试一样,没区别的,不要紧张。 两个女生躺在床上聊着天。饼干说了好多好多安慰小夕或让她放松的话。聊着 聊着话题就偏离了高考。饼干,我们明天要不要穿裙子呢?应该不会冷吧?饼干, 你说我们所在的考点会不会有很多帅哥啊?饼干,你说我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小 夕越说越离谱。一副花痴相让人受不了。后来,饼干说鬼故事吓她,小夕这才闭嘴。 她们少年时的友情如此纯洁美好。 高考的第一天小夕是坐饼干爸爸的小汽车去考场的。每年高考的这两天每个城 市里都会有声势浩大的“爱心送考”。有出租车和公共汽车甚至还有一些私人汽车 都参加了“爱心送考”的活动。只要是本届高考生拿着准考证坐上“爱心送考”的 汽车去考点都免费。每辆“爱心送考”的车身上都会贴上那种带有红桃心非常滑稽 的图纸以便考生识别。路上交通电台里不断传出跟高考有关的路况消息,提醒其他 与高考无关的车辆绕道行使,避免去各个考点的路段堵塞。饼干和小夕的车开到离 考点大约500 米的地方发现车子不象平时那样拥挤了,好象只要送考的汽车。当她 看到交警摆放的路障时才明白,原来距每个考点500 米的路段都在7 点到9 点这段 高考考生入场的时间被封锁,只允许送考的车辆进入。有的出租车公司甚至还为一 些家离考点比较远的考生专门配一辆车子按时接送。而且,只要是送考生的汽车在 接送考生的时候违反了一些并不严重交通规则,比如乱停。交警也一概不追究。似 乎全社会都在为高考,这个高难度的选拔考试而服务。饼干想不明白,不就是一次 考试嘛。干嘛搞得像“非典”那样劳师动众呢? 饼干曾经听爸爸说过,高考制度是在1977年才恢复,那是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 的一年,那一年点燃了多少人心中的梦想和希望啊! 那是不一样的一年。那年有幸握住命运的手,走出来的人,今天正站在各行各 业的前列,用他们曾经走近命运的样子,左右着我们中国的命运。虽然,在那一年 命运轰隆隆地驶过的地方,还有很多余音,缭绕着影响了好多人,好多家庭。但那 依然是特别的一年,经历了10多年无序的生活状态,大家突然地有了一个平等的台 阶,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容地攀登。高考这样的选拔,重新给了最广大的人们 一个真切的梦想与希冀。他们知道了他们自己可以试着去把握命运。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前车之荣,这样的欢呼与热望,高考的盛大与重要坚持了 几十年。多年以后,高考一如既往地左右着无数孩子的命运,所有的家长和孩子从 人生的最初就朝这个方向行进。除了高考,有谁见过,命运能以30年不变的声音与 步伐,不断地走过大家的身边,人们在旁边站立着,被激荡着,被驱使着,从春到 秋,从少年到白头,从我们到子孙,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亮,有很多女生都穿起了漂亮的裙子。饼干突然想起 了高考前几天,竟下了一小会儿雨。天气忽冷忽热,像找不到合适的温度来承担与 承受,就左顾右盼,忐忑不安。苦读了十多年书的学子们,揣着自信和心虚,渴望 和疑惑,急切与畏缩,十味俱全地张望着,他们的身后,父母亲人十倍地酸甜苦辣, 看着六月的风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仓促的紧张,高考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命 运之旅。 当她们到达考点的学校大门时。别说小夕,就连饼干也有点紧张了。那个学校 的校门前被考生、家长、陪考生来的老师、维持持续的警察、发传单的大学生和记 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饼干和小夕才刚刚下车,就有两个记者围了过来。一个男的肩上扛着摄象机对 着她们。一个女的问,请问你们紧张吗?然后,将话筒伸向了饼干。 还好。饼干说。 那你们是怎样来看待这次高考的呢?这次那个女记者将话筒伸到了小夕的面前。 小夕眼睛呆滞地望着那个话筒,嘴巴张开又合上了。饼干明显地感觉到牵着自 己手的小夕的手正在有力地颤抖。 平常心。饼干抛下这句话,还没等到那个女记者的下一个问题开口她就拉着小 夕的手大步向校门走去。饼干觉得,自己好象在拉着一个树桩在走,特别费力。 校园里大红的标语,彩旗和横幅,无一不在渲染和提示。那种企图很明白的招 引,撩拨着寻梦的孩子,青春年少的花季少年,在热烈吵闹的浓艳重彩中,排着队, 踏上独自的行程,走近考场,走近命运。 饼干内心复杂地看着那些和自己同龄的考生们已经带着各自的知识、阅历、感 情、体验、心情,表情不一地排着队伍走进考场了。他们胸前考试证上的带子是大 红的,一甩一甩的,像过去妈妈们逢年过节为孩子缝在衣服上护佑的中国结。看着 他们,心里隐隐作痛,无法自抑。他们行走的步子都是急切和探究的。无论进去面 对的是什么,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各自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命运,他们走进去的样子还 是有很多的相同。人在走进和穿过命运的时候,往往都是不自知的,需要事后或者 过了很多年才会猛然悔悟。饼干想,如果多年后自己回头去面对命运曾经穿过身边 的片刻。即使知道这样走进考场,出来已经是两重天了,还是会义无返顾地向前吗? 现在的小夕还在拿着黑色水性笔埋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皱着眉头,脸上是 焦急的表情。 应该是在写作文吧?饼干想。 小夕,快点。加油!饼干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好友祝福。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