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年的仲夏出奇的日怪,六月初落起了连阴雨,时大时小,时密时稀,基本 上没断过线,有时下起暴雨,一落就是二、三个小时,把个水库、塘堰、河流、湖 泊灌得满满的,加上长江江水越过警戒线,内河通往长江的金水闸早就关闭了,天 上落下的雨水一点一滴都流不出去,一些粮田鱼池也浸泡在水中。农民们一个个处 于焦急和忧虑之中。这雨该停了,天老爷,你再落,今年可就什么都泡汤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熊光宗戴着斗笠,赤着脚仍然圪蹴在自己承包的渔池边,大 口大口地吸着烟,呆呆地望着茫茫的两百亩水面的鱼池发愣。他是去年lO月从部队 退伍回来的,一回来他就选中了元旦佳节和热恋中的初中同学,后来又读了高中的 张晓芹结婚。婚后,他和张晓芹满怀信心要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农村干一番事业, 共建一个幸福富裕的美好家庭。不久,熊光宗打听到村里的200 亩鱼池明年将要转 包出去,他偷偷地到外面找了几个养鱼专业户访问一下,回家与张晓芹商量,决定 承包下来。村里规定每亩水面上交300 元,200 亩就是6 万元啊,好多养鱼户被这 6 万元吓着了,不愿承包,最后熊光宗以5 .5 万元揭了榜。熊光宗算了一笔账, 每亩力争产鱼300 斤,每斤鱼出手按均价3 元计算,200 亩可就是l8万元,除开投 入,上交5 .5 万元,还可赚4 .5 万元。4 .5 万元对一个农户来说就是一笔大 收入,哪怕只收入2 万元,对于一个初养户来说也不算少了。于是他到处借钱,七 拼八凑,凑足了6 万元,先付一半租金,余下一半留着购置设备、鱼苗和流动资金。 承包合同签订之后,他从书店里买来了《养鱼指南> ,还去县水产局聘了一名姓宋 的技术顾问。这不,上半年,他投下去1 万尾鲶鱼、3 万尾鲤鱼、3 万尾鲫鱼、3 万尾青鱼,长势极好。宋顾问对熊光宗说,今年至少可纯赚6 万元。 可谁也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六月下起了连阴雨,久落不晴。农谚说:六月落连 阴,点点是黄金。还黄金呢,黄金个屁,简直是灾难。 熊光宗自从把l0万尾鱼苗放进鱼池后,就和妻子张晓芹住进了用红砖搭起来的 小屋。连阴雨落到第七天的时候,河水就涨起来了,鱼池的水排不出去,水与堤平, 急得夫妻俩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鱼池四周团团转。没办法,为了保鱼苗,他只得又借 来5000元钱,买来竹杆和拦鱼网,把四周全围起来,防止鱼苗外蹿。由于他进鱼苗 时进得比较大,现在大的都有6 两重了,你说怎不叫他心急如焚。 雨下的不大,稀稀疏疏地落着,圪蹴着的熊光宗取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笠,依然 大口大口地抽着闷烟,手下方已积集了十来个烟屁股,一群花脚纹子围着他转,他 也懒得去理它。这时,身后传来了“咕叽咕叽”的脚步声,接着传来张晓芹的声音 :“光宗,天气预报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听。”“天气预报”是熊光宗近来非常关 心的栏目,熊光宗转头望了望张晓芹,她一只手拿着雨伞,一只手提着微型收音机, 腹部已经凸起,在泥泞的路上走路有了些艰难,熊光宗心头不禁泛起怜悯的感觉。 张晓芹今年20岁,她身材窈窕,体态矫健,瓜子脸型上一双凤眼俏丽,长长的睫毛 下飞聪流慧的眼睛里闪现出茫然的秋波,洁净的脸颊有些苍白,但依然楚楚动人。 河水涨起来之后,张晓芹和熊光宗一样心急如 焚,日不睡,夜不眠,她还把自己的两个大哥也喊来帮忙。张晓芹走到熊光宗 身后时,收音机正播出天气预报:“武汉地区因受大气层高压影响,今晚将有大到 暴雨,请各地做好防汛准备。” 听到这里,熊光宗突然大喊一声:“完了彻底完蛋了,老天爷呀,谁来救我f , ’喊得张晓芹不寒而栗,她痴痴地望着绝望的丈夫,她无法安慰绝境中的熊光宗, 只是用双手从身后将熊光宗紧紧搂住,她生怕这宽阔壮实的脊背倒下去,泪水刷刷 地流了下来。 晚上8 点钟以后,雨渐渐大了起来,天由乌黑色渐渐变成乌亮色,雷在云中轰 响,时而隆隆地滚动着,有时突然一声炸响,一道强烈的闪光划破长空,叫人胆颤 心惊。雨更大了,密密麻麻如晶亮的雨帘。野外白茫茫一片,除了雨帘,什么也看 不见,粗壮的雨点击打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浙淅沥沥响成一片。除了雷声和 雨声什么也听不见。熊光宗哪有心思坐在家里,他把张晓芹送回小屋,便邀上来帮 忙的两个舅兄钻进了雨帘,来到鱼池 最低洼的地方,守护在这里,他要在这里拼死一搏。炎热的天气经暴雨的冲刷 渐渐凉了起来,身上也有了些许凉意,然而四周的雨帘压迫着,叫人闷得慌。雨落 了二个小时仍不见减威,鱼池里的水明显地上涨了,从低凹的堤面哗哗地向外流去, 鱼群随水涌到了堤边被拦网挡了回去,拦网随水向外倾倒,熊光宗带着两个舅兄一 根根地将竹桩进行稳固,三个人全身上下打得透湿。 雨还在下着,三个人像柱子一样戳在鱼池边上。熊光宗的烟瘾来了,他下意识 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烟盒,烟全浸湿了,他随手扔进雨中。二个舅兄把斗笠戴在 头上挡住雨淋,又把另一顶斗笠递给熊光宗,熊光宗将斗笠提在手上并没有戴的意 思,一任雨淋。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此时此刻,熊光宗想了很多很多,他后悔自己 不该退伍回来的,部队里动员他当志愿兵,本来他已经和另一个战友约定一起留下 来的,张晓芹一封信去了,要求他退伍回来结婚,动摇了他的初衷。他后悔回来之 后不应该立即回农村的,应该到省城或县城找战友帮忙谋个事做做,然后视情况再 考虑成家的问题,当初去当兵不就是想找个机遇跳农门。他后悔回来之后不该盲目 承包鱼池的,投入太大了,如果鱼池泡汤,岂不倾家荡产了,6 万块猴年马月能还 清…… 雨渐渐小了,最后停了,两个舅兄高兴起来了。大舅兄对熊光宗说:“雨停了, 光宗,这一下你该放心了吧!暴雨过后一般儿都不会再有大雨下了。”说完他掏出 塑料纸裹严的香烟和打火机,给每人发一支,点燃抽了起来。熊光宗怎么也高兴不 起来,他担心雨还会下起来,厄运还没有远离自己走远。 凌晨二点钟的时候,天上有几处露出了星星。小舅兄叫了起来:“光宗,你看 星星出来了,鱼有救了。”熊光宗抬头望天,果真看到了几颗星星在眨眼,这才长 长地舒了一口气。 忽然远处响起了警报声,声音虽遥远且十分微弱,却刺穿了人们的心。熊光宗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远远地有灯光在晃动,伴和着嘈杂声。不大一会儿民兵 连长打着电筒跑过来了,他急匆匆地告诉熊光宗说:“泉山水库堤坝倒了,水头马 上就要到了,大家快跑吧!”说完他就走了,他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去。 熊光宗只觉脑门前“轰”的一声炸雷响,嘴巴不由自主地自语:“完了,我的 天啦!”半天他才晃过神来,忙对两个舅兄说:“你们赶快把晓芹弄走,我一个人 留在这里。”大舅兄劝阻他,他说什么也不肯走,大舅兄只好让小舅兄回去转移他 的妹妹。大约半个小时后,水头从上面铺天盖地涌过来了,大舅兄迅速将熊光宗向 砖房拖去。大舅兄知道,上面的水下来,一到熊家湾就像扇子一样敞开了削弱了一 般来说不会造成大的损失和 人员伤亡,万一水头高,他们还可以爬到屋顶上去。他们一来到砖房边水头就 涌了上来,足有三尺多高,大舅兄和熊光宗两人被冲得一个趔趄,险些倒在水中, 他们就势靠在砖墙上。当熊光宗定睛看一眼自己的鱼池的时候,200 亩鱼池早已被 洪水吞没,汇进浩浩荡荡的洪水之中,他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坐向水中,大舅兄见势 将他搂住,没有让他倒下去。 洪水二小时后缓慢退去,熊光宗承包的鱼池被洪水撕开了二十多米长的口,鱼 池里的鱼跑光了。熊光宗病倒了,一蹶不振,睡了二天二夜没起来,精神彻底地崩 溃了,神情也有些恍惚。家里人谁也不敢向他提鱼池之事。 这天,宋乡长和熊支书来看他,他才勉强起身,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 完了,我光宗命里注定不是务农的,这不,鱼养得好好的,突然就遭灾,说完蛋就 完蛋。上十万哩,就这样白丢了。” 熊支书接住话茬:“支部研究了' ,根据鱼池损失的实际,今年已交的转让金 不退了,还有二万五千元也不再收了。刚才宋乡长已经说了,你要精神起来,把堤 坝修好,迅速放些鱼苗进去,还有几个月,争取减少损失,退一步说,今年补不回 来,也可为明年打好基础麻!” 听完熊支书的话,熊光宗想,恢复生产谈何容易,动手就要钱,修堤没10000 元拿不下来,买鱼苗没3 万元也买不回来,借的5 .6 万元不逼你还就万幸了,谁 还敢借钱给你呢?他是真的不想搞了,还明年哩,还打基础哩,幸亏只订了一年的 合同。然而他没这么说,他不愿当面让他们失望,他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宋乡长拍着熊光宗的肩膀亲切地说:“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千万别倒下去啊! 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熊光宗嘴里说:“谢谢领导关照。”心里却骂开了:“ 找你个屁,一上年资金困难,你没帮忙借贷一分钱,反倒带人到鱼池钓了好几次鱼, 吃喝钓都花去我300 多元,找你能帮鸟的忙。” 送走了乡长支书,熊光宗哪儿没去又躺到床上了。 张晓芹对熊光宗的一蹶不振很反感,堂堂一个男子汉咋就说倒就倒呢!天灾人 祸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难道摊上了,就不过日子了,就不活了,这咋还是男人呢! 想到这里张晓芹端上了一杯椒盐茶来到熊光宗身边,关切地说:“光宗,你可要注 意身体啊!天灾人祸没法子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你一个堂堂大男 人要经得起摔打。鱼池倒了,损失了,难道我不急,经过我手里借来的就有万多。 急有啥用?能解决问题吗?不能,那我们就得想办法,你说是不是?” 妻子的安慰和劝说使熊光宗满脸愁容有了些舒展,但他并没有答话,只是抽烟。 张晓芹接着说:“这鱼是没法再养了,没有钱投入了,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 谁还敢借钱给我们呢?你不是有几个战友在武汉,你何不去找找,让他们帮咱找份 工作,我们一起去武汉打工去,勤扒苦做,挣钱还账,不然这债猴年马月能还清。” 熊光宗在妻子的规劝下茅塞顿开,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正面回答,说: “嗨,……别提鸡巴鱼池了,提起来我就烦。你过来,让我摸摸我的崽。” 张晓芹顺从地过去倒在熊光宗宽阔的胸脯上,深情地凝望着他的脸颊,熊光宗 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抚摸着妻子凸起的腹部,自从承包鱼池以来,熊光宗还没有这 样清闲地与妻子亲昵过,他的手感觉到妻子腹中的婴儿在蠕动,不禁脸上.泛出笑 容。“晓芹,孩子好像在动呢?” 张晓芹说:“是在动,他常用小脚踢我的肚皮哩,肯定是个小子,脾气和你一 样倔。” “已经几个月了。”. “快七个月了。你那水还真灵,一碰就有了。” “你也不比我差,‘一滴灵’。”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笑起来了。熊光宗的手从张晓芹腹部游移到张晓芹高耸的乳 房,张晓芹一阵春潮激荡,嗔怪道:“去你的,一下子哪来的好心情,又来神了。” 张晓芹知道此刻熊光宗需要什么,于是她迎合上去,用柔软的双手抚摸起熊光宗那 厚实的胸脯。熊光宗此时特别的兴奋,一翻身就把张晓芹置于身下,两个人颠鸾倒 风直奔痴醉的巅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