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元菲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过来,她被假奶粉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程浩在厂 门口拦住了她,他有些心痛地看了看杨元菲,这个一向刚强的女人竟被折磨得这么 憔悴了。杨元菲忙扶住自行车,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惊诧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程浩平静地说:“我等你一会儿了。”杨元菲望着他,等待着下文。 程浩掏出支票,大度地说:“这个时候厂里需要钱周转。这20万现金支票先拿 去用吧。” 杨元菲推辞道:“这钱我不能拿,工厂这种现状,拿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 上。” 程浩自嘲地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什么都没有就有钱。” 杨元菲急道:“真不能拿,再说上次你帮厂子借贷了一些,暂时还能维持一阵 子。” 程浩关心地问:“下一步怎么办?” 杨元菲叹口气说:“现在工厂这个产品是一个死棋了,想上新产品新项目。” 程浩点点头,表示赞同:“是一个好办法。嗅,我在外市联系了几家奶粉销路, 这样可以让出一些资金。” 杨元菲高兴地握住程浩的手,泪水已止不住地流出来了。当她发现自己有些失 态时,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程浩被杨元菲的喜悦所感染,心里有些激动,说:“不 要总压抑自己,常笑一笑。”杨元菲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 程浩说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杨元菲目视着宝马消失在马路尽头, 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明媚。她转身往厂里走去,脚步稳健,浑身上下轻松了很多。 杨元菲推开办公室的门,面带喜色走了进去,调皮地把支票放在韩杰桌前。 韩杰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杨元菲反问道:“你知道世新集团老总程浩吗?” 韩杰想了想,说:“是不是那个到处给人捐钱的那个?” 杨元菲笑道:“是的。” 韩杰像个孩子似的咧嘴笑了:“你真有办法,怎么找到他那儿去了?” 杨元菲炫耀地说:“他是宁博的哥们。” 韩杰说:“不合适吧!” 杨元菲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喘口气说:“先过了这个关口再说吧!” 这时候,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两个膀大腰圆的要债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韩杰赶紧起身相迎道:“几位辛苦了,坐坐!” “先喝杯水。”杨元菲赶紧倒了两杯水。 黑高个不理不睬地抬手猛地一推,茶水溢出来烫了杨元菲的手。他一屁股坐在 厂长办公桌上,韩杰试图藏支票,但已经来不及了。矮个子地说:“今天要是拿不 走钱,我们就不走了。”说完从包内掏出一把大菜刀,啪地拍在桌上。 韩杰哀求道:“实在抱歉月p 些钱还得宽限几天,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动刀动 枪的呢?何况还有个女士在这儿!”杨元菲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支票。 黑高个随着杨元菲的目光发现了他面前的那张支票,他哈哈一笑,立即拿起来 放进兜里,起身就要走。 韩杰连忙挡住他:“朋友,朋友,这是工人的糊口钱,可不能拿走,别这样。” 矮个子从后面扑上来推开韩杰:“走!”杨元菲不知如何是好,韩杰刚要起身 反抗,矮个子用刀架住韩杰,黑高个趁机想溜。韩杰急忙扑上前去,想要夺回支票。 杨元菲大声说:“老韩,让他们走!”二人反而愣住,不知是走是留。 杨元菲镇静地说:“抢支票有什么用,我马上就可以挂失。”二人僵在那里, 不知所措。 宁博推门而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要债人手上的菜刀,呵斥道:“干什么?” 韩杰说:“要债的,要他们该要的钱。” 宁博说:“哦,欠债还钱,人之常情嘛!也不必要动刀啊!” 黑高个突然从矮个子手中将刀夺走,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厂长,反正我们 今天也回不去了,今天不给钱我们就死在这里。” 杨元菲惊吓地:“别!……” 黑高个把刀慢慢向手臀肌肉里压下去。宁博急道:“你死,你今天不死就不是 男人,我看着,动手,死啊!”黑高个和宁博僵持了一会儿,完全崩溃了,他丢下 刀,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厂里也是一帮人要吃饭,这样回去怎 么交代啊……” 矮个子眼睛里淌下泪水,无奈地说:“厂长,咱们回去吧!” 二人推门离去。韩杰看看关上的门,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头困兽,无处可逃,四 面的墙壁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箍了起来。他觉得所有的一切正向他压过来, 逼得他喘不过气。 因为奶粉事件,六一幼儿园门前显得萧条起来,很多家长将自己的孩子转到了 其他幼儿园。李元异常苦闷地坐在教室里,以前这个时间,到处都是孩子的欢歌笑 语,而此刻只有孤独的桌子瞅着无聊的椅子。仅剩的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捉迷藏。思 怡从卡车里下来,指挥工人从车上卸着各种食品、衣物等。 李元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说:“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们怎么能收你的东 西呢?” 思怡昂起头,说:“为什么不行,我作为一个公民难道不能向六一幼儿园捐赠 点东西吗?哦,我明白了,是不是没有经过卫生防疫方面的检查,怕再给你惹麻烦?” 李元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思怡问道:“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想了没有?” 李元十分为难地说:“什么事儿?” 思怡甜甜一笑,说:“咳!你怎么装傻呀?让我到你这儿上班的事啊!” 李元急道:“哎,别开玩笑了。” 思怡正色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哎,你总不能让我站在这儿吧!” 李元指指屋子,说:“哦!对不起,咱们进屋说去。”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 去。 李元为思怡沏了一杯茶,说:“关键时候还得说是同学,这两天家长纷纷闹着 要带孩子退学,咱们学校的几个同学带头帮着游说,这两天才平息下来。” 思怡的目光有些游离,说:“也真快,咱同学都有孩子了。” 李元笑道:“我这儿好几个呢!你有了也往这儿送,这后门我给你开。哎,你 怎么不要孩子呀?” 思怡敷衍地说:“哎,嫌麻烦呗!” 李元坐下来,说:“你不挺喜欢孩子吗?” 思怡站起身,说道:“我想再轻松两年,看着咱们同学带孩子那狼狈样就怕了。” 李元借机说道:“那你最好还是别到我这儿来,我这几天天就十的这狼狈事儿!” 思怡幽幽地说:“那不一样。” 李元异样地看了一眼思怡,说:“那你再考虑考虑。” 太安逸的生活也会使人生厌,思怡对程江提出到幼儿园工作的要求,没想到会 引发一场大的家庭内战,争吵的程度达到了白热化。两人针锋相对,各不想让,任 何一方试图说服对方的企图都失败了。 程江咆哮道:“你去哪儿不好,非得去六一幼儿园?你不知道那儿刚死了人?” 思怡背对着他看电视,将电视音量放小,说:“你厉害什么呀?我一天待在家 都快烦死了,我不愿意让人家说我傍了个大款,在家当阔太太。” 程江失去理智地说:“行啊,我不反对你自食其力,可你干吗去那种地方?不 会是因为你那个同学在那儿,老同学续续旧情?” 思怡盯着程江,说:“你怎么那么无聊?我就是愿意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我喜 欢孩子!” 程江语涩地妥协道:“好吧,好吧,我不和你吵,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思怡也缓和了语气,说:“你别多心,我不能总这么呆在家里,总得找点事儿 做,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出去吃?” 程江说:“好吧!”内战在几句平淡的话语中结束,看似平静的表面实际隐藏 着更大的危机。 饭馆很小,但布置得很有情调,窗台上放着一盆盆正在绽放的鲜花。程江和中 芭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服务员端来两碟小菜,随手递过来菜单。程江骂骂咧咧地说 道:“狗日的,这两天到乡下快要变成土耗子了。”说完把莱单推给中芭:“大吃 一顿补一补。” 中芭翻翻菜单后随便点了几样菜,说:“这事你哥知道吗?” 程江说:“跟他没关系,你可别告诉他。” 中芭抬起眼睛望望他,又瞥了一眼服务员,服务员知趣地拿着菜单走开了。中 芭为难地说:“程总可说了,这个时候一切都不能动,你让我夹在中间听谁的?” 程江将指头攒得直响,说:“以农村包围城市吗,工商局的手没那么长,你知 道停一天对我们是多大的损失。”中芭默然无语地吃着菜。 程江大口吃饭,突然抬头看中芭:“哎!你比头两年漂亮多了。”中芭面色一 变,并不言语。程江笑起来:“我哥最近是不是老去你那儿?” 中芭否定道:“没有啊!” 程江猥亵地看着中芭,说道:“哎,这社会变化真是大,一个那个……啊,这 两年就变成了一个身价百万的部门经理——真是天壤之别啊!” 中芭风情万种地说:“是啊,所以我得感谢你们兄弟俩。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江不好意思地一笑,连忙埋头吃饭。 富有民族风味的傣家餐厅门前停了许多豪华车,两个美丽的傣家女子笑容可掬 地招徐顾客。杨元菲推门进来,她左右寻找着思怡。三个载歌载舞的傣家姑娘从她 面前擦过,并将水洒在她头上,杨元菲不习惯地笑着躲开了。 思怡招招手,喊道:“嗨!在这儿呢!”杨元菲走到思怡对面坐下。 “怎么才来呀?”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 “刚开张,这不是尝尝鲜么!”思怡招呼小姐道:“可以上菜了。”杨元菲笑 了:“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落后于时代。你这个发型太吓人了。” 思怡感慨地说:“以后你再也看不见了。” “为什么?” “我找工作了。” “真的?” “真的。” “在哪儿?” “就是吃你们奶粉孩子中毒的那个六一幼儿园。” “胡说?” “真的,那个园长李元是我的同学。哦,我忘了,你不会为这个生我气吧!” “那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仇人,你怎么想起来去那儿?” 思,冶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幽怨:“我想跟孩子们呆在一块儿,无忧无虑的,省 得这么满世界飞。” 杨元菲说:“那你们就要一个呗!”突然杨元菲捂住了自己的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两个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思治问道:“你怎么样!” 杨元菲说:“我能怎么样?我们厂成了众矢之的,哎?你看我是不是又老了?” “那得怪宁博!” “你没点正经的。”菜已经陆续上来了二人边吃边聊。 杨元菲问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工作了?不会吧!” “还有就是犒劳犒劳你呀!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 “我想给程浩介绍个女朋友。” “好啊!” “我不是问你的意见,是想让你帮帮忙。” “让我帮什么忙?” “我不是他弟媳妇么,程江都跟我说了好几回了。” “嗅!是通过我介绍。行,没问题。哎,那你让我先见见吧,干吗的呀?” “那当然,哎,你跟宁博到底什么时候办事啊?” “咳,别提了,他一回局里,就忙着这件案子,这又得拖下去。” 宁博手里提着一瓶尖庄,站在老杜家门口焦急地等待他回来。不远处老杜骑自 行车带着儿子过来。老杜看见宁博,赶紧下车说:“宁队长,您找我?” 宁博将手中的酒举起来晃晃,说:“喝酒。” 老杜歉意地说:“对不起,每天都得去接儿子,让你久等了。”说着放好自行 车转对儿子说:“叫叔叔!” 杜亮憨憨地叫道:“叔叔好!” 宁博问:“你多大了?” 杜亮答道:“十五。” 宁博说:“这么大了,还让你爸爸驮着?”杜亮不好意思地一笑,转身跑进屋 里。 老杜解释道:“咳!他每天上体校踢球,运动量太大。” 宁博摸摸杜亮的头,说:“都大小伙子了,你应该心疼你爸,知道吗厂杜亮不 好意思地点点头,应道:”哎!“ 宁博拉起老杜的手说:“老杜,我就不上去了,咱俩在外边找个地方喝两口, 顺便我想再问你点事儿厂老杜本想推辞但想了想,同意了。二人朝附近的小酒馆走 去。 宁博将白酒倒进大玻璃杯内,然后他将另一玻璃杯放在老杜面前。老杜急忙用 手挡住玻璃杯口:“我不会喝酒。” 宁博笑道:“你可是八两的酒量,你说你不会喝酒?” 老杜急忙改口:“不是,我最近血压高,胃也不太好,前几天出差,实在是喝 伤了。” 宁博喝了一口酒,说:“就算给个面子吧!多少随意,男人在一起不喝酒有什 么意思?” 老杜见推不过去,只好说道:“好,那就喝一点儿,就一点儿厂宁博给他的杯 内倒了二两酒,两人碰了个杯喝了起来。 老杜问道:“宁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宁博夹了一筷子菜,说:“没事,就是喝酒。老杜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 忒幼稚?” 老杜忙道:“怎么会呢?你虽然比我年轻,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老练的人。” 宁博摇摇头:“不过我从你眼睛里能够看出来,你觉得我还是嫩。” “宁队长,喝酒喝酒,这真是误会,我先罚自己一杯。” 宁博挡住了老杜的手,说:“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别勉强。”宁博突然话锋一转 :“你的手怎么样了?” 老杜避重就轻地说:“好多了。” 宁博点上一根烟,说:“我看你对儿子是真上心哪!” 老杜也点上一只烟,伤感地说:“是啊,我们这种年纪还有什么奔的,还不都 是为了孩子?”说到此,老杜有些得意:“哎!我那儿子将来一定错不了。前几天 咱们市足球队的教练看上他了,这孩子踢球有天份。我这辈子就全指望着他呢!” 宁博点点头,问:“你是球迷吗?” 老杜笑了:“我是啊,场场球赛我都不拉!” 宁博笑着伸出手,说:“”那咱俩应该握握手,我也是球迷。“ 宁博认真地倾听何文等人的调查汇报。他把每个人的观点在脑中做认真的分析, 不放过任何线索。下午的阳光带着温暖侵了进来,宁博感到浑身上下有一股使不完 的劲。 魏林一边翻动着材料一边说:“从三年的统计资料看,客户的回款的百分之八 十七是通过销售科完成的,货款和实际收到的款项要差了四百七十多万。” 宁博黑着脸说:“四百七十多万就不翼而飞了?”转对叶子道:“几家银行的 调查结果怎么样?” 叶子说:“何文和我跑遍了各大银行,没有查出销售科多余的账号和老杜的私 人账号。” 宁博断言道:“”那就是说问题肯定出在销售科。“何文点点头,对宁博得说 法表示赞同。宁博不服气地说:”继续查!把工厂周边的信用社银行再仔细地查一 遍!魏林你帮我调出老杜所属籍贯和他直系亲属的名单,扩大调查范围。目前的案 情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想起了老杜的儿子,便开车来到足球体校。 宁博站在球场旁边望着孩子奔跑追逐的身影,心中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他想, 如果推断不错的话,那么眼前的孩子将会永远失去自己的父亲。他动了恻隐之心, 甚至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杜亮发现了宁博,高兴地跑了过来:“叔叔你怎么 来了?” “正好路过,进来看看,我跟你们教练是哥们儿!” “是吗?” “你爸每天还来接你吗?” “没有,从那天起我就自己回家了!” “这就对了。大小伙子了,有什么事得自己扛。去吧!”杜亮雄纠纠地离去了, 留下了一地明媚的阳光。 看望完老杜的儿子,宁博又来到奶粉厂。透过销售科的窗户,可以看见大街上 发生的一切,人们匆匆地走着,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杂乱中透出秩序。宁博走到 窗前,望着芸芸众生,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开始这场谈话。 宁博淡淡地说:“今天,我去看你儿子了。——如果儿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 …” 老杜拿着笔在纸张上涂鸦着,他接过话题,说:“……你的意思是问题是出在 我这儿!” 宁博尽量消除他的顾虑,语气平静地说:“老杜,你是个老实人,我想你一个 人也不敢做这么大的事儿,不要等哪天我真拿到了证据,带着公安局的人来抓你, 那就完了。” 老杜尴尬地笑道:“如果你有证据,我该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我知道。” 宁博亲近中含着威严:“你好好想想吧!主动自首和被迫交代完全是两回事儿! 我是觉得你骨子里不是个坏人,所以破一次例,给你提个醒,我刚才又看见你儿子 了。” 老杜站起身,说道:“如果没什么事儿,我要到库房去了!” 宁博见他执迷不悟,不客气地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以后我不会再来 找你了。”说完他生气地摔门而去,老杜如泄了气的皮球坐在那里,儿子不信任地 眼神在眼前晃动,企盼父亲给他一个借口。他抱着头,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宁博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烦躁地走来走去,等待杨元菲出来,他心里憋了一 肚子话要跟她说,他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她的抚慰。这时候,韩杰和杨元菲正在送一 批客人出来,他们相互客套着,但语言里却搀杂着更多的俗气的东西。杨元菲摆摆 手,小声地告诉宁博:“你先进去坐会儿,我们送个客人!” 宁博走进来,映人眼帘的是凌乱破旧的办公用品,他很是感慨。这时韩杰和杨 元菲说笑着走进来。宁博开玩笑地说:“韩厂长!你这儿现在是门庭若市啊!” 韩杰立刻火冒三丈:“我现在还没破产呢!就都虎视眈眈盯着我这个厂,要兼 并我!你看局领导那副嘴脸!” 宁博对杨元菲说道:“怎么回事?” 杨元菲扭过头,说:“你就别管了。”继而劝韩杰:“行了,人家也不是要兼 并咱们,搞股份制搞合资也是一条出路么!我们要是做得好,局里也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扭转这个局面。” 韩杰大声说道:“通知所有厂领导,今天晚上开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我 们是得想想办法了。你那个新项目的可行性报告搞得怎么样了!” 杨元菲信心不足地说:“这个时候拿出来,还不成熟吧?” 韩杰执拗地说;“先上会,群策群力!” 宁博见苗头不对,说:“那你们谈,我先走了!” 韩杰欠欠身,说:“对不起,我就不送了。” 杨元菲陪宁博走出来。宁博调侃道:“哎?韩厂长那人还有点意思,火气还不 小厂杨元菲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眼瞅着工人要没饭吃了,能不急吗?你妈最 近身体怎么样?“ 宁博更正道:“是咱妈,怎么变成你妈了?” 杨元菲嫣然一笑,说:“行啊,那你娶我呀!你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还穷横穷 横的。” 宁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快了,快了,等我当了副老总,房子、钱还 是问题吗?” 杨元菲气愤地说:“你快算了吧!这话哄了我多长时间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这个穷光蛋的?”宁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杨元菲说:“怎 么了?又要急?” 宁博眼圈有些发红,说:“没有,我觉得是挺委屈你的。” 杨元菲心中一动,幽然道:“知道就好!” 程浩对宁博的行动了如指掌,他在每一次见面前,都做过精心设置,好像每次 都是一次偶遇。宁博和老杜走出小酒馆时,碰上了程浩。宁博惊奇地问:“哎?神 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程浩戏谑地说:“老时间老地方么!” 老杜对宁博说:“宁队长,那我先走了!” 宁博拍拍老杜的肩膀,说:“行,我们改日再见!” 老杜蹒跚地远去了。程浩问道:“那是谁呀?” 宁博喷着酒气,说:“菲菲他们厂的,找他随便聊聊。怎么着?还喝不喝?” 程浩将宁博推上车,说:“得了,咱们直接去摔跤馆吧!”车往摔跤馆方向驶 去。 宁博、程浩身穿褡裢,正在激烈地交战,杨元菲不知何时已悄然坐在一边观望 着。宁博发现了杨元菲,杨元菲笑着挥挥手,示意他继续。程浩趁宁博走神之际, 一个“绊子”将宁博摔倒。 宁博骂道:“真他妈赖!” 程浩笑着:“那我不管。” 杨元菲递给他们一人一块毛巾,说:“行了,歇会吧!看你们这一身汗!” 程浩擦擦汗,对宁博说:“哎!对了,我告诉你刘仪可是又催我了,那个副总 的位置可给你留了快一个月了。” 宁博不耐烦地说:“他要是真着急就算了,别耽误人家!不过我估计再有一个 礼拜就差不多了。” 程浩看一眼宁博,说:“这话我没法说。” 杨元菲问:“真的有那么快?你有线索了吗?” 宁博点点头,目光渐渐移向远处的天空。 程浩转对杨元菲问道:“厂里情况怎么样?” 杨元菲说:“还好,勉强支撑吧!韩厂长让我代表厂里谢谢你。” 程浩说道:“除了钱,我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宁博说:“哎!你这话,我不爱听,你还挺牛!” 程浩道:“真的,真的,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杨元菲说:“程浩,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也省得你总过单身汉的日子。” 程浩说:“你快算了吧!开什么玩笑!” 宁博说:“我就真不明白,你怎么就不找个人呢?就是临时的,哪怕是个三陪 呢,我也没见你沾过,我也不怕菲菲在这儿!你不会是有病吧?” 程浩的脸红了:“你他妈有病!” 杨元菲说:“那你同意了?” 程浩说:“算了!现在的女孩我也不是没领教过,没那心思!以后再说吧!” 杨元菲说:“你还是见见吧!是个合资公司的白领,挺女人味的,人家不是冲 你钱来的,你别那么敏感。再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知道!” 程浩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杨元菲笑而不答。宁博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转对杨元菲 :“他就喜欢你这样的!” 程浩说:“胡说八道你!” 大家分手之后,程浩便把弟弟叫了过来。程浩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来踱去。刚 点上一只烟,抽了几口,又不耐烦地将它摁灭了。程江来回转着座椅,说:“宁博 他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 程浩停住脚步,说:“你准备怎么办?” 程江咬牙切齿地说:“但是他们查不到老杜的证据,只要老杜不开口就没事了。” 程浩提示道:“你能保证老杜永远不开口吗?除非他死了。” 程江有些诧异地望着程浩,说:“还没到那一步吧?” 程浩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说:“必要的时候非得这么做不可。这是个一劳永 逸的办法。有可靠的人吗?” 程江想了想,说:“人当然有,但做这种事的人,得从外面调。” 程浩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那就赶紧准备吧!以防万一。”他望着写 字台上他和宁博的儿时照片“哼”了一下,啪的把照片反拍在桌子上,骂道:“全 他妈因为你,你说你给我惹多少事儿!” 杨林海和宁博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心里装满了心事,杨林海看上去忧心冲忡。 他很严肃地看着宁博,说:“这么重要的案情你怎么不向我汇报?” 宁博说道:“也是刚查出来,没几天。” 杨林海怒道:“开玩笑,光几大商场就有五百万,还有批发呢?还有其他渠道 呢?这得是什么样的团伙,有什么样的制造能力,才能做出来的事?”宁博也有些 紧张,他在极力思考着。 杨林海问道:“后来你再没跟老杜接触过吧!” 宁博说:“见过一次。” 杨林海蹩紧眉头,问:“你说什么了?” 宁博道:“……我让他去自首。” 杨林海急忙抓起电话拨号:“你还说什么了?” 老杜此时正远远地蹲在工商局外,破自行车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静静地躺在 一边。一辆警车呼啸而过,老杜警觉地站起身来,一脸惊恐,仿佛手铐已经摆在面 前。 杨林海放下电话,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已经通知了公安局对老杜实施监控。” 宁博转头往楼下一看,发现了老杜正推车要走。宁博转身往楼下跑去。 杨林海在后面喊道:“你干什么去?” 宁博丢下一句话:“老杜来了!”不一会儿,他人已到了楼下。他四处看了看 却不见老杜的踪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转头往吉普车跑去。 老杜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工商局,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足球场。他双手紧紧 抓住护栏,向足球场内望着,只见儿子矫健的身影在足球场上奔跑,他的眼睛渐渐 模糊了。他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事情——还是在杜亮五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带着 他出门,路上,碰到了一个被偷钱包的女孩子,儿子主动将自己要买冰激凌的钱给 了她。这孩子从小就有一颗善良而正义的心,为此他也吃过不少苦头,但他就是永 不悔改——对一切恶的东西心存厌恶。可是,现在他将面对的是一个有罪的父亲, 不知会不会给他尚不成熟的心灵留下阴影。只好以死谢罪了,老杜想着,不知不觉 中泪流满面。 如果老杜死去,线索将会断掉,那么,一个多月的劳动将会付诸东流。宁博打 了一个冷颤,抄起电话拨通了局长的电话:“局长,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他,我已经 和公安局的同志在这儿守候了,估计没有什么问题。” 杨林海说道:“好,我马上派人去老杜家的几个亲属家去找,我们随时联系。” 程江这边也忙成一团,他没了主意,慌慌张张跑去找程浩。程浩正在和几个人 开会,见程江神情慌张,赶紧起身对几个部下说道:“那先这样,我和副总有话说。” 众人依次离去。程浩待众人离去后,训斥道:“你永远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出什么 事了?” 程江焦急地说:“老杜不见了。” 程浩不紧不慢地说:“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我们还联系过,今天他没有上班,而且怎么呼也不回话。” 程浩果断地说:“你立即带人去工商局和公安局外等他,防止他自首。实在不 行,就做了他。快去,还愣在这儿干什么?”程江起身就走,程浩连忙叫住他: “等等,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到厂子里去找他,估计公安局已经开始布控了。” 杨林海很不习惯地抽着烟,坐卧不安,桌上放着餐厅送来的工作餐早已凉了。 他不时地走到电话旁边,瞅瞅电话,希望能够有老杜的消息,时间好像在瞬间停住 了,杨林海更加焦急了。 小雨依旧浙浙沥沥地下个不停,此时的天不知是为谁哭泣,老杜?幼儿园里那 死去的孩子?抑或是宁博他们?杜亮哼着歌高兴地往家赶去,恐怕他此时的心情是 最轻松的。宁博发现了杜亮,他对身边的公安人员说:“那是老杜的儿子,我出去 问问他?”说着要走。公安人员制止了他,示意跟踪他。 韩杰和杨元菲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老杜会做出这种事,但事实总归是事实,它从 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好恶而改变。几个公安人员坐在那儿沉默无语。公安人员的对讲 机里传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汇报着方位。 韩杰对杨元菲说:“要不你先回去,估计他不会出什么事。”说完小声说: “我看他们有点小题大做。” 杨元菲小声地发着牢骚:“老杜要出点什么事,就得怪宁博,他没事找事儿!” 韩杰说:“这话你可不能当他面说啊!你先走吧厂杨元菲说:”我再等等。“ 警车呼叫着停在建筑工地上,老杜吊死在了程江要挟他的现场,他结束了自己 平凡而又不光彩的人生。但他脸部看上去很平静,没有死前痛苦的表情,他好像已 经看透了二切,超脱人生的苦恼。他惟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那个可以延续杜家生 命和烟火的符号,以及从没跟他享过福的妻子。 刑侦人员进入现场,仔细地勘察周围的一切——取证、解剖。拍照。韩杰和杨 元菲在公安人员陪同下随后进入现场辨认尸体,杨元菲见状惊恐万分,条件反射地 呕吐起来。老杜美好的形象也在瞬间如肥皂泡般破灭了。 老杜的妻子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紧紧抓着韩杰的胳膊不断地晃动着: “厂长,你可要为老杜申冤哪!他可是为厂子死的,他扔下我们这一家老小我们可 怎么活呀?” 公安人员将韩杰叫到一边,让他看了老杜的遗书。遗书上写着:“厂长,我实 在是不能忍受这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先走了。对工厂,我是有愧的,我出卖良心所 得的那笔钱,已经转到了销售科,多余的话我不能说,对不起大家,给你们添麻烦 了。亮亮,爸爸以后再也不能骑自行车带你回家了,爸爸对不起你,可是爸爸是爱 你的韩杰伤心地哭了。 杨元菲已经平静了很多,她拨通了工商局的电话:“喂!我找宁博!” 叶子接电话没好气地说:“不在,你是谁呀?” 杨元菲不跟叶子废话,把电话挂掉。继续拨号:“喂,我姓杨,急呼十遍,让 他速给我回电话,他知道!” 此时,宁博正低头坐在椅子上接受杨林海的训斥,他一声不吭地抽着烟。杨林 海大发雷霆:“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独断专行的后果,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你说 话啊!幼稚!”宁博的BP机不断地响着。杨林海怒道:“你能不能把BP机给我关了。” 宁博顺从地关掉BP机,继续拍他的烟。 杨林海语重心长地说:“社会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打假远比你想像的要艰 难得多。靠着冲劲、靠着小聪明就能使这个社会变得公正起来的话,还要工商局干 什么?还要我这个局长干什么?在老杜的自杀问题上,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 是一条人命呀!你知道吗?你这是给菲菲他们工厂雪上加霜,惟一的一条线索断了, 怎么办?”局长渐渐平静下来,认真地说:“这件事除了公安局你不能跟任何人讲, 你先回去吧!等候处理。” 宁博灰头土脸地走出了局长办公室,推开经济稽查队门走进去,屋内顿时鸦雀 无声,他们偷偷看着宁博。何文和魏林二人对了一下眼神,赶紧就溜了。叶子想了 一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冲包方便面?”叶子将冲好 的方便面放到宁博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宁博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叶子义愤填膺地说:“咱们没错,你别那么难过,他不干坏事,他干吗死?你 是对的,他最终还是良心发现了。” 宁博有气无力地说:“叶子,你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叶子安慰道 :“你别胡思乱想,我陪你说会儿话,你就会好点儿!” 宁博看也不看叶子,大声吼道:“出去出去!”叶子又站了一会儿,深情地看 了他一眼,委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