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奶粉事件”在幼儿园的阴影已经逐渐地模糊了。洗手间里摆着一排鲜艳的、 颜色各异的洗衣盆,盆内堆积了孩子们的一些小袜子、小手绢之类的东西。孩子们 的小手在洗衣盆内有节奏地搓动着,与外面的音乐形成了一种和谐。 思怡温柔地看着他们洗衣服,嘴角荡漾起一丝微笑,微笑慢慢向四周扩展,占 据了整个脸。 她神采飞扬地对孩子们说:“停!我要看一看,今天谁洗得最干净,谁就是第 一名!” 孩子们纷纷举起了小手,大声喊着:“我洗得最干净,我是第一名。”喊声此 起彼伏。 突然哨声响起,吃饭的时间到了。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餐厅,坐在小 桌椅前开始就餐。思信站在门口认真地观察着,注意着孩子们的情绪。 李元走到她身后望着孩子们快活的样子,对思怡说道:“真想不到,孩子们整 个都变了个样。哎,不少家长已经反应了,孩子们回家后,变化很大。” 思怡仍在认真地想着,她没有回头,反射性地说:“是吗?这才是刚刚开始。” 李元对思怡有些刮目相看,诚恳地说:“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怎么早不来?” 思怕回过头微微一笑,说:“我想找孩子家长开个会。” 李元说:“好啊!——好主意。” 韩杰焦急地踱来踱去,手中的烟何时灭掉的也不知道。外面狂风乱舞着,虽然 严冬已过,可是这座城市还没有丝毫回春的景象。树上依旧光秃秃的一片,树枝在 肆虐的风中左右摇摆。 杨元菲一遍遍地拨着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她疲倦地转过身说:“电话线拔断 了,手机也不开。”放下电话。 韩杰将烟扔在地上,顺脚一踩,说:“见个人都这么难,更不用说谈钱了。” 杨元菲又倔强地拿起电话一遍遍地拨着,电话在响过几遍之后,自动断了线。 韩杰叹口气,说:“算了吧。” 突然,电话接通了。杨元菲兴奋地说:“通了——喂,段科长吗?我们约你好 多天了,什么……没时间?……今天我们无论如何见一面,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谢谢。” 韩杰问:“怎么样?” 杨元菲高兴说:“约好了在”王中王“见面。” 韩杰说:“还不快走,愣在这里干什么!” 杨元菲和韩杰一走进酒店,便被酒店宏大的气派、功能多样的现代服务惊呆了, 投足举手变得有些迟钝和笨拙。 服务小姐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二位,订餐了吗?” 韩杰说:“我们找段科长……” 服务小姐说了声“请这边来”,便把他们领进一个包间。韩杰刚和杨元菲坐定, 便走进两三个小姐轮流进行周到而又特殊的服务。 杨元菲向身边的服务员问道:“段科长他……” 服务小姐说:“段科长正在各个房间敬酒,他已经吩咐让你们先别着急点菜。” 韩杰和杨元菲对望一眼,拿起菜谱翻了起来。韩杰一看几个小姐在包房伺候着, 感觉很不自在,忙道:“我们这儿不需要什么,你们先出去吧厂服务小姐微笑着说 :”这是必须的服务。“仍尽职尽责站在那里,笑面如春。 杨元菲悄悄走出包间,韩杰独自一人望着桌上已经凉了的酒菜,如坐针毡。许 久,杨元菲推门进来,面露失望的表情。 韩杰问:“找着他了吗?” 杨元菲摇摇头说:“他确实太忙了。我盯着他转了四个房间,马上就过来。我 们再等会儿吧!” 韩杰气恼地将打火机扔在桌上,刚要发火,但看见几个服务员在旁边,就无可 奈何地坐下了。 杨元菲细声慢语地说:“别着急,本来就是求人的事,今天能见着他就行。” 段科长推门走进来,客套几句便转人正题,他干脆地说:“事咱就不用说了, 都知道,上新产品是个好事吗,但你们厂在外面名声太坏,前年的贷款还没还上, 虽说不多了,但那也是国家的钱呀!这事我看还是研究一下再说吧!” 杨元菲倒上酒,刚要说什么,段科长便站起身,一摆手:“实在太忙,不好意 思,告辞了。”杨元菲和韩杰看着一桌几乎未动的酒莱,沉默地呆坐在那里。服务 小姐仍殷勤地伺候。 韩杰缓过神来,无力地说:“结账。今天这顿饭算是喂了狗了。”杨元菲说: “还是打包吧!你带回去,太浪费了。” 这时小姐走进,递上了账单:“先生!” 韩杰看了一眼账单傻了眼,问道:“你们是不是算错了。” 杨元菲凑过来问:“多少钱?” 韩杰指着账单说:“你肯定是算错了,怎么可能呢?我点什么了?就一千九百 多?” 杨元菲拿过账单说:“我看看。” 小姐很礼貌地说:“对不起先生,不会有错的。” 杨元菲抬头问道:“怎么还有包间费、服务费?” 小姐不温不火地说:“是的,所有的酒店都收包间费服务费的。” 杨元菲说:“请你们经理来一下好吗?”继而又对服务小姐说:“我们要打包, 你去给我们准备餐盒。” 小姐一声不吭地离去。 杨元菲小声地说:“我只带了一千块钱,你那儿还有钱吗?”韩杰赶紧一看, 但只有百十块钱。 杨元菲尴尬地说:“哎呀,真丢人!怎么办呢?要不我打电话让厂里再送点钱 来?” 经理推门进来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杨元菲看着韩杰,韩杰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杨元菲说:“啊,是这样, 我们来贷款,请银行的领导吃饭。” 韩杰用手制止了杨元菲,诚实地说:“经理,很抱歉,我们没来过这种地方, 也是为公家办事,头一次,没带那么多钱。” 经理同情地点点头,说:“多少钱?” 韩杰说:“一千九,我们差五百块钱,要不我们先写个欠条,然后给您送来。” 这时经理认出了韩杰,问:“你们是那个奶粉厂的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韩杰更觉得羞辱万分,他胡乱支吾着点头。 经理大度地说:“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你们难,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市政府招待所里住满了的人,当宁博走进时,人们大多出去活动了,走廊里静 悄悄的。招待所经理带着宁博在看房间,宁博满意地点点头。二人边说边向餐厅走 去。 经理说:“你原来住的时候还没装修,所以房价不一样了。” 宁博说:“哎?我记得原来热水是八点以后?” 经理说道:“现在二十四小时全有热水。你放心吧!你们这个级别的会议在我 这儿开,绝对够了。” 很快,招待所餐厅便到了,房管经理把宁博带到那里以后,便干自己的事情去 了。招待所经理热情地递上了配好的宴会菜单,等待宁博的裁决。 宁博看了一眼,说:“酒水我们就不要了,自带。”将菜单还给经理,“这个 价钱我得回去汇报,老实说,太贵了。” 经理委屈地说:“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钱了。” “好,经理,我给你交个底儿,房价四十,伙食费三十,接风的晚餐你包。我 们就办手续,现金支票在这儿呢!” 经理为难地说:“房间再加十块钱,剩下的我都认了。” 宁博讨价还价:“好吧,每个房间我再加五块钱。” 经理笑逐颜开,说:“好吧,好吧!你也太难缠了,你怎么不去做生意啊?你 太不像一个国家干部了。”说着二人爽朗地笑了。 风渐渐停了,太阳露出了脸,发着清冷的光,像一个垂死的老头突然复活了。 杨林海看看天,自语道,春天终究会来的。 正在这时,何文拿着一份材料匆匆走进。他将材料递给杨林海说:“局长,终 于有线索了。” 杨林海翻看着材料说:“什么线索,是不是那个假化肥案?” 何文说:“我们查到了生产假化肥的窝点。是松鹤乡,刚才我查了一下地图, 归市西水县管,是个山村,离我们这儿大概三百多公里。” 杨林海说:“你马上安排两个人下去一趟,不要暴露身份,立刻就去办。”何 文应声而去。 宁博的吉普车驶进工商局大门,碰巧杨林海正送何文和叶子出来。杨林海在不 断地向二人交代着什么,二人听命离去。 宁博走到杨林海身边问:“出什么事了吗?”。 杨林海笑笑问:“你怎么知道?” 宁博随口道:“感觉呗!” 杨林海瞪了宁博一眼,说:“以后你少点感觉,我告诉你,生产假化肥的窝点 已经查到了。” 宁博的眼睛一亮,问:“真的?在哪儿?” 杨林海指指远去的何文和叶子说:“我这不先让何文他们去摸情况么!” 宁博有些担忧说:“他们俩行吗?” 杨林海拧紧眉头说:“这打假的活儿总不能你一个人干吧!” 宁博说:“我不是那意思。” 杨林海转个话题,问:“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宁博得意地说:“办完了,还给咱们局里省了五千块钱,市政府招待所。” 杨林海满意地点点头,说:“你小子,赶紧去准备那些东西。”宁博一声得令 奔上楼去。 市政府招待所餐厅里,近百名工商干部汇聚一堂,热闹非凡,等待大吃一场。 餐桌上摆着茅台、三五、五粮液、红塔山等高档烟酒。几个工商干部小声地说着话 :“这么高的档次,可花了好多钱呐!” 一个说道:“这不像咱们杨局长的作风呀?” 当大家谈笑风生时,杨林海走进餐厅,他不断地和各种熟人打着招呼。 一个年轻的干部开玩笑地说:“局长,你赶紧说两句吧!说完了咱们就开吃。” 全场哄堂大笑起来。 杨林海走到餐厅中间,说道:“对不起大家,那我就说两句。这一段大家都很 辛苦,吃饭的时候请大家注意,每个人桌上都有几道题。”一些人赶紧在桌上翻找 着。杨林海说:“不用找,待会自然就看见了。” 一个老干部对一个小干部自得地说:“找什么呀?肯定在菜底下。” “来,我先敬大家一杯!”杨林海说着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众人风卷残云般地开始就餐,欢声笑语,聪明的人不断在盘子下、菜里胭盒里 寻找着题。酒过三巡届林海站起来说道:“大家静一静,我想问一句,有没有人找 着了考题?” 一个老工商笑着说:“局长,我找着了。” 杨林海问:“是吗?说说看。” 老工商举起了一盒红塔山烟,说:“假的,我一抽就知道,是假的。” 杨林海说:“好,这次会议的第一关你过了。我告诉你们大家,这桌上还有假 烟假酒假饮料!”众人哗然纷纷动作起来。杨林海说:“都别急,我这儿有数字, 发现问题的人明天到我这儿来对一下,谁对上了谁就过了这一关,如果我们在一线 上干工商的看不出假冒伪劣产品,我先给你个不及格,还有个事我想说。” 杨林海突然提高了嗓门:“安静一点!”全场鸦雀无声,各自低头等待着杨林 海的下文。杨林海威严地望着众人,问:“沙峪沟的工商所长来了没有。”“ 沙峪沟所长窘迫地站起来。 杨林海严厉地说:“你到前面来。” 沙峪沟所长一步一步沉重地走过来。 杨林海脸色一沉说:“造假者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了?我们有的人,身为工 商执法人员,不但不打击、不查处,反而和那些造假者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沙 峪沟的工商所长畏惧地低下头。 杨林海继续说道:“沙峪沟工商所所长就是这样的人,他把假化肥、假农药转 售给农民,从中收取回扣,事发后,他竟然还敢采取卑劣的手段要挟百姓,置农民 的死活于不顾。现在我宣布,撤销沙峪沟工商所所长郭永清的所长职务,移交检察 机关处理。” 郭永清面如死灰,两名经济警察将他带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神情紧张。 杨林海说:“这次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整肃工商队伍,加大打击力度,贯彻市 领导的精神,对造假者一定要严惩不贷,狠狠地罚,直至罚得他倾家荡产!”宁博 被杨林海的气魄所感染,他由衷地鼓起了掌,这掌声提醒了众人,全场掌声雷动。 靠山的茶楼内环境幽雅清新,江南丝竹若隐若在。外面虽然狂风肆虐,室内却 温暖如春。程江正和一个很书卷气的洪老板谈生意。 洪老板感激地说:“你这回可帮了我大忙了,没想到,你这回能在这么短的时 间内完成这单活,下一单生意我还交给你。” 程江喝了一口茶说道:“一回生二回熟么!做生意讲的就是信誉。下次,我还 可以给你更优惠的价格。你几点的飞机?” 洪老板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有朋友送我。” 程江刨根问底地说道:“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自己本身就是出这盘带的老板, 为什么还要自己盗自己的版呢?” 洪老板苦笑了一下,说:“哎,我不盗,别人也会盗,这是被逼的,我也是赔 了三年,才赔出这么个经验来。索性市场批发、零售我全做了,不给那些盗版的人 留一点缝,而且我还能逃税,降低成本,最终我可以到处喊冤,在上级领导那儿哭 穷,我还是受害者。” 程江茅塞顿开,说:“洪老板,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洪老板黯然神伤地说道:“咳,别提了,学中文的,当过作家,什么也没学出 来,这不是和文化沾点边么!” 程江一脸坏笑,说道:“这有文化的人不能学坏,他要是学起坏来,谁也坏不 过他。” 洪老板说:“这年头不坏,上哪儿挣钱去?” 程江拱手说:“洪老板,你今天算是给我上了一课,有机会我得跟你好好学学。” 郭副市长坐在办公桌前审看着材料,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杨林海走进来,顺 势坐在沙发上。 郭副市长说:“你开的那个工商系统联席会,上下反应不小啊,可是说什么的 都有……” 杨林海打断他的话说:“这一段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总得让人说吗。” “你这个杨林海当得也够老辣的了,让下面所长上来吃了一顿丰盛的全假席。” “扫清障碍,建全网络嘛……”指着桌上材料,“所有的材料你都看了,权衡 利弊;开了三个所长。” 郭副市长一笑,说:“干得好,干得漂亮。” “目前打假主要以经济惩罚为主,现行政策就显得打假力度不够,弄得下面人 觉得干起工作都没劲。”郭副市长陷人沉思,未来的工作将会面临更大的考验。 雅兰和思怡在厨房忙着做饭,一条鱼放进油锅里,冒起一阵青烟。 雅兰关切地问:“在六一幼儿园工作还开心吧。” 思,冶翻动着鱼说:“挺不错的。” 雅兰将几味调料放在思,冶触手可及的地方,说:“看你的气色就不错,早应 该上班,程江这孩子就是不同意。” 程久泰在给什么人打电话:“杨林海真是太有城府了,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奶粉事件、沙峪沟大案,弄得一点动静没有了,却把问题推给上面,说政策给得不 够,影响工商打假力度……” 雅兰思索地回望一眼,端着饭菜走来。程久泰手握电话机,继续说道:“是啊, 工商任务是这么重,这个杨林海当得也够清闲的了,好吗……” 雅兰边摆饭菜,边不满地说:“不要把以前的恩怨带到官场上,总有成见,心 里的疙瘩解不开。” 程久泰死不承认道:“怎能这么说,过去多少年了,从来没有打击他的意思。” 程江在一旁接过话问:“你跟姓杨的杨林海还有前世冤仇?” 雅兰呵斥道:“别乱说话。”摆上生日蛋糕。 思,冶端上一盘菜说:“菜都好了。” 程久泰看看表问:“程浩怎么还没回来。” 雅兰着急地把程江拉到一边,问道:“你大哥呢?” 程江说:“今天我没见着他。” 程久泰看在眼里,说:“不等了。” 雅兰走进里间,小声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怎么还不回来,你爸过生日呢。” 放下电话,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领带走出来,“儿子没回来,礼都回来了。”说着把 领带递给程久泰,“程浩给你的生日礼物。” 程久泰淡然放到一边,说:“吃饭吧。” 程江、思怡举起酒怀祝贺道:“祝爸生日快乐。”程久泰微微一笑,点点头。 雅兰往思怡碗里夹菜,说:“多吃点,那么瘦。” 程江在一边起哄道:“吃,猛吃,省着妈看着心疼。” 程浩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说:“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等我?”外衣顺手扔 到沙发上,“爸,生日快乐。”从兜里掏出一块金表递了过去。 程久泰瞥一眼说:“买这么重的礼物干什么?”但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高兴 和满足。程浩坐在程久泰身边用手抓一块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雅兰说:“这么大了也不知讲卫生,吃饭不洗手!”程浩大口吃着。雅兰说: “每天不知道干什么呢,自己的事也不着急,多少好姑娘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想找 什么样的?” 程江在一旁帮腔道:“妈你真得给他上上课。” 程浩嚼着肉,口齿不清地说:“这课不好上。” 思治说:“妈,您别着急,像大哥这样的人不找就不找,一找准是个惊世骇俗 的。” 春天的脚步渐渐近了,小草冒出了嫩芽,风也变得轻柔起来。人们一件一件地 脱下了冬装,换上了绚烂多姿的春装。 杜亮在业余体校球场上颠着球。宁博坐在草坪上数着:“八十九、九十、九十 —……” 杜亮将球弹到脑袋上继续颠着。宁博说道:“九十九、一百球终于落地了,骨 碌骨碌地远去了。 杜亮也随之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说:“我前天颠了三百多呢!” 宁博问道:“教练对你怎么样?” 杜亮说:“我们教练特别好。” 杜亮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 宁博问:“怎么了?是不是考试考得不好。” 杜亮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希望:“不是,叔叔,我一直想问你,我爸 的那个案子破了没有?” 宁博捻了一支小草,说:“还没有。我昨天还问了公安局的朋友。” 杜亮四仰八又地躺下,望着蓝天说道:“没事的时候我经常想,我爸为什么要 走这条路,他一定是心里头有话又不能说,那些人太坏,是他们把我爸爸逼死的。” 宁博咽了口唾液说:“我也很着急,但急也没有用。你应该永远记住人不能做 坏事,有空的时候你再回忆回忆,和你妈聊聊。想想看,你爸走之前都和什么样的 人接触,说过什么样的话,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正常?然后我们向公安局提供线索。 抓出那些坏人,你说对吗!” 这时宁博的呼机响了,宁博往外一看,发现杨元菲站在吉普车旁,随即匆匆跑 过去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杨元菲情绪十分沮丧,说:“我路过这儿,看见你的车停在这儿。” 宁博开了车门,二人坐到车上。 杨元菲问道:“你到这儿来干吗?是不是又找教练玩来了?” 宁博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没有,办点事,我怎么看你情绪不高?” “给我支烟。” 宁博瞪大眼睛问:“你干吗?” 杨元菲孩子气地说:“你给我吧!”宁博不情愿地掏出烟递给杨元菲。 杨元菲说:“我和韩厂长跑贷款,没办成,还让人家宰了一刀。”宁博趴到杨 元菲嘴前闻闻,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杨元菲说:“我陪韩厂长喝了点儿,开车吧!” 宁博启动车问:“去哪儿啊?” 杨元菲吸着烟说:“随便转转,去哪儿都行。” 吉普车扬起一阵灰尘远去了。 车在湖心公园门口停住,宁博问这儿怎么样,杨元菲说行,二人说着便上了一 条船。宁博划着船,船浆荡起水波迅速向四周扩散,留下了无限的遐想。杨元菲躺 在宁博的腿上,望着蓝蓝的天空。 杨元菲憧憬着说道:“宁博,我想结婚了。” 宁博含糊道:“好啊,待会儿就去领结婚证。” “我和谁结呀?” “当然是和我了。” 杨元菲坐起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看你说的。” “我们就这么结?我们又没钱,又没房,互相又没有时间。” “你是不是非常在意这些?” “我从来没想过荣华富贵,但是生活必须的我们应该有,我知道你自尊心也很 强,也不甘心就让我这么进你家的门,可还得让我等多久?我总觉得这日子没有头 儿。” 宁博停了手中的双桨,无助地望着远方,任凭船自由地漂着。 杨元菲搂住他,问:“怎么了?” 宁博说:“要不,咱们算了。我别这么拖着你。” 杨元菲笑道:“我也这么想,要不我找个人,随便嫁了,完了再偷着和你好, 行吗?” 宁博正色道:“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杨元菲说:“那怎么办呢?估计再过几年我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杨元菲叹了口气,说:“算了,哎,算了,算我倒霉,走一天算一天吧!” 宁博疼爱地将杨元菲搂在怀里,杨元菲撒娇地说:“这回你又高兴了,没你这 么不要脸的人。起来,让我划会儿!”杨元菲重整精神荡起双桨,不远处的芦苇上 几只水鸟正在尽情的嬉戏,给这湖面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魏林坐在工商局收发室外的一张长椅上,不住地向街上张望,只见车水马龙, 路人行色匆匆。杨林海坐立不安,站起身焦急地来回走动,当他看见那辆吉普车时, 脸上露出了笑意。 宁博将吉普车急速驶到工商大楼前,他停住车就往楼里跑。 杨林海在后面喊道:“你干什么去了?” 宁博收住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地问:“刚才出去办了点事情,路上堵车,没 耽误事情吧!” 杨林海打断他的解释,说:“行,不要讲了。你马上出发去松鹤乡。” 宁博兴奋地问:“假化肥的案子有线索了?” 杨林海说:“对,他们已经找到了窝点,但何文和叶子被扣住了。” 宁博张大了嘴,反问道:“什么?被扣住了?” 二人说着向汽车走去,魏林在后面往车上搬食品饮料。 杨林海嘱托道:“下去以后,立即和当地公安局取得联系。” 宁博凝望着蓝蓝的天空,说:“有那么厉害?” 杨林海把一个纸条塞进宁博兜里,说:“上面是电话,县公安局局长赵化军是 我的老朋友。” 宁博说:“局长,我随时和你保持联系。” 宁博和魏林上车,汽车扬起一股白烟,消失在车流中。 这是一家住户的小后院,在靠墙的地方堆了一垛于柴。靠近草垛的地方便是牲 口棚,长时间的不尽彻底地清扫,使得这个地方充满了尿骚味。何文和叶子被绑在 牲口饮水的石槽上,二人满头都是青草,一头牛在他们脑袋后面大口咀嚼着青草。 何文和叶子装扮成河北的个体户,样子十分滑稽。何文身处险境仍然不忘追求 叶子,他深情地说:“我恨你!——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告诉我,为什么会这 样?” 叶子瞪了他一眼,委屈地说:“你恨我干吗?证件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何文柔情地看着叶子,控诉般地说:“我恨你对宁博好,眼里从来没有我。你 不知道我喜欢你?” 叶子嘻嘻一笑,说:“别傻了,还和我假扮夫妻,人家早识破了。” 何文哭笑不得说:“我是说,我何文何副队长爱你叶子!” 叶子把脸扭到一边说:“你真不要脸!”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不远处的两个看守一边注视着他们,一边窃窃私语,高个看守说:“这两个人 真麻烦!”矮个看守不屑一顾地说:“有什么麻烦的,拖到后山上埋了算了。” 叶子害怕地看了一眼何文,何文大义凛然地说:“这样也好,我能跟你埋在一 起,也知足了!” 叶子厌恶地呸了一声,牛好像受了触动,对着天空长长的啤叫了一声。两个看 守忍不住笑了。叶子在心中暗骂道,只要栽在我手里,有你们好瞧的。但当她低头 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时,情绪不禁又低落下来。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宁博他们快点 儿到来。 宁博将车开得飞快,事后,魏林实话实说道:“其实你走了,我们心里挺难受 的。” 宁博盯紧前方说:“不会吧!” 魏林明白过来:“你说是何队长?——是,但是也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宁博不解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魏林望着窗外,路边的树已是一片葱翠,他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叶子喜 欢你!” 宁博笑了,说道:“她喜欢我?我有女朋友她又不是不知道。” 魏林总结性地说道:“现在的女孩,只要喜欢你,哪怕结了婚带着孩子呢,照 追不误。” 宁博有些口是心非:“我有一个女朋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说叶子还是个小 丫头,她懂什么呀?”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晃动 着叶子的影子,这可爱的小丫头。 车子从大道上拐了个弯,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几个干活的农民站起身好 奇地向这边张望。宁博将吉普车悄悄停在一处不惹眼的地方。他望着宁静的小村庄, 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魏林问道:“队长,怎么不走了?” 宁博将车拐进附近的一片小树林,说:“现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敢贸然 行动。”说完掏出电话,按纸条上的号码拨号:“喂!”树林外,一个村童在朝这 边看着。很快就消失了。这小孩子跑到村里报信去了,而宁博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蒋来顺正和两个手下商量着。他说:“得赶紧通知村长、乡长动员起来。工商 局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一个手下强硬地说:“厂长,没事,全村人的命都压在这个厂里,一吆喝,男 女老少齐上阵!” 另一个蛮横地挥挥拳头说:“谁敢砸我们的饭碗,我们就要谁的命!我去通知 村长,嘿嘿!” 宁博刚从车上走下,四周埋伏的农民便冲出来,不等宁博魏林反应过来,二三 十个年轻力壮的农民将吉普车层层围住。众人将宁博二人死死拧住,押向村内。 二人被押着走过街道,魏林试图反抗,被农民打了几巴掌。 宁博说:“魏林,别胡来,乡亲们有话好说,不能动手打人。” 一个农民踹了宁博一脚,说:“走吧!你!” 村广播站正在广播:“松雀乡全体父老乡亲们,松雀乡全体父老乡亲们,出事 儿了,出事儿了,有人来查我们的化肥厂了。要抓我们的蒋来顺厂长,为了保卫我 们的化肥厂,保卫我们全村人的饭碗,保卫蒋来顺厂长,大家立即到化肥厂集合, 大家立即到化肥厂集合!” 愤怒而无知的村民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妇女抱着孩子,老人们被年轻人搀扶 着,年轻人奔跑着,冲向化肥厂。 何文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肯定地说:“肯定是他们,肯定是他们来了,来救 我们来了。” 叶子兴奋地大叫着:“我们在这儿呢——!我们在这儿呢——!”一块脏抹布 塞住叶子的嘴。 魏林、宁博被村民押着,二人穿过黑暗的正厢房,被推人后院,叶子发现了宁 博,挣扎着。上百个村民将小院围个水泄不通,群情激愤,有人煽动着:“谁敢砸 我们的饭碗,我们就打死谁!” 蒋来顺躲在办公室里,持手机说:“江总,对,你听我说,市工商局的人已经 被我们扣了。” 程江威胁道:“蒋来顺,你听明白,不管发生什么后果,你都得扛住,否则我 们全得完蛋,包括你老婆孩子!” 蒋来顺唯唯诺诺地问:“但是现在怎么办呢?我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你得赶 紧给我想个办法!” 程江说:“找村长,找乡长,找县长,找那些所有拿过咱们钱的人,这时候他 们都跑到哪儿去了?只要有地方的支持,就出不了大事!但是你千万记住,不能弄 出人命来,出了人命,谁也保不了你!”蒋来顺大喊道:“江总你放心吧!万一出 什么事儿,我的老婆孩子可都交给你了!” 门外传来群众的叫喊声:“冲进去,打死他们!打……打死……。”蒋来顺扔 下电话就往外跑,局面越来越紧张。 宁博听着四处骚乱的人声,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前院不断传来激烈的撞门 声和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宁博看了看关押他们的两个民兵手中的步枪。他突然向面前的那个民兵身后一 指,趁那人回头之际,宁博飞起一脚,将身边的民兵端倒。等正面的那民兵反应过 来,步枪已经顶在了他的胸前,宁博示意魏林,魏林上前夺下枪,顶住民兵。 宁博转身对同伴说:“看住了他们。”说着提枪向外走去。 愤怒的人群拥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在这时,突然门打开了,宁博一动不动地 站在那里,手中提着那只步枪。人们惊愣在那里,宁博冷静地向外走出。人群渐渐 向后退,双方僵持在一起。 宁博厉声道:“今天谁动手打死我,谁偿命——来呀!我看谁敢打死我?来呀!” 人们开始冷静下来,几个胆小的村民悄悄溜走了。 宁博情绪激昂地说:“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都想过上好日子,可是你们想过 没有,你们日子好了,你们造出的化肥,害了十里八乡的百姓,害得他们没有饭吃, 沙峪沟的李万全小两口,因为还不上贷款喝了敌敌畏,死——了!” 群众鸦雀无声站在那里。远处传来尖利的警笛声,两辆警车驶来,被早已经有 准备的群众挡在村口。村干部赶紧迎上,警车上走下公安科长,村干部说道:“狗 娃,你可来了?这市里的人要把蒋厂长抓走了,我们全村都完了。” 公安干警说:“现在情况怎么样?局长指示,无论如何不能出事。他们是市里 头来的人。” 狗娃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抓着儿子就走,边走边说:“你给我滚远点,今天 你要是把蒋厂长抓走了,把他们放了,你这辈子就别想回家,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中芭和程浩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事情。中芭殷勤地给程浩夹菜,出神地看着程 浩门头吃着,眼中慢慢呈现出一副景象——在程浩的边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他吵闹着叫着“爸爸”和“妈妈”。 程浩问道:“你怎么不吃啊?看我干吗?” 中芭回过神来,说:“你最近怎么了?” 程浩闷头吃饭,说:“没怎么呀!” 中芭夹起一块排骨,说:“我看见她了。” 程浩明知故问:“看见谁了?” “杨元菲!” 程浩咚地把碗放下,说:“谁让你去的,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中芭冷冷地 说:“我也是女人,只是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你别生气,我不愿意看见 你这个样子,你们的关系我知道,我知道你苦,也许我不该说,你不应该再这样往 下走了,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 程浩看着中芭,从这一刻起,他对中芭有了新的认识,说:“以后你不要再干 这种傻事儿了,这样做很危险知道吗?”中芭点点头,低下头吃起饭来。只有墙上 的钟表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