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做梦 张音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门似乎响了一下,她想睁开眼睛,但巨大的疲倦从脑 部开始传遍全身。很快又被一阵喧哗替代。她梦见自己的办公室内香气四溢的那株 月季突然开放了,慢慢地撑开,像一个勃起的帐篷。忽然这帐篷内出现了一个庞大 的人影,吴总大笑着走进来。他说,我们做爱吧。他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放到松软 的草地上。她想挣扎,但同时内心又在渴望什么。这使她在不断的犹豫中被吴总的 手剥光了身子。她想爬起来,扯过一件衣服遮住自己,可是吴总不让,把她的手死 死按住,动弹不得。突然间,他像一个孩子,把脑袋埋在她的双腿之间。她想笑, 于是就笑出声来。她这一笑,眼前就出现了姜涛。姜涛在用力攥吴总的脖子。接着 杜伟也出现了,站在角落里岑岑地笑。干净的手在灯光下血脉发青。在三个男人的 目光之下,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害臊。她仍然在笑,笑声特别大。迷胧间,另两个男 人走了,身上压着的却是杜伟。 张音立刻感觉到了杜伟的坚硬。一种强烈的喜悦涌上来然后遍布全身。他是那 样的温柔。他的干净的手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间游走。他含着她的耳垂,然后说它光 洁如玉。话像泉水一样喷发出来,淌在她心中。而他的动作坚决迅猛。她很奇怪过 去他怎么不是这样。他说,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这样,毕竟你是姜涛的女人。她 一点也不介意他说什么了,只在乎他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说你快来吧, 来吧。他是那样用力,那样的深入。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像一块渴望融化的雪 糕…… 极度兴奋中,张音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屋子里。 杜伟不在。她迅速爬起来,出了门,朝红树林走去。她突然想看看毗邻香港的 这片海域。她久久站在海岸上,望着涌动的潮水,落日余晖未尽。红树林此时真的 是红色的。她忽然喜欢上了这片海域,因为看着这片海域,可以让她心情平静,可 以消除体内的痛苦。她在想,潮水来去了多少岁月了,甚至在完成世纪交替时也能 保持这种从容的姿态。而人间有多少故事正在它的旁边演绎着。它们不断发生着, 然后被抛弃。 张音倚着铁栏,尽量把目光送出去。香港和深圳浅水弯之间逐渐亮起了一排红 灯。稳稳的暖流之上,宛如一座固守着七夕故事的梦幻之桥。 张音凝望着最后一只海鸟消失于灯光之中。感到无尽的悲哀。她突然意识到自 己所面对的一切,是永别。永别于一个誓言,一个幻梦,一个坠落的理由。 潮水逐渐从眼前消失了。后来张音又看到一只小狗的脚搭在铁栏干上,它在朝 下望什么,接着是另一只跑过来。这是她并不想看到的风景。张音转过身。 她看到了杜伟。 杜伟就站在天涯海角那块巨石旁边。岑岑地望着她笑。 后来有一次她躺在杜伟怀里时,她告诉杜伟,这个幸福的梦就在那一刻种下了。 离开杜伟后,回去的路上,张音又想起了那个梦。她想:来深圳四年了,她和 两个男人发生了性关系。第一个,是自己不情愿的,却忽然发生了。这第二个,好 像自己是情愿的,甚至有点配合的。这样做,是不是对丈夫和家庭的背叛呢?她记 得吴总曾开导她说,家庭不过是一道正餐,但正餐总有吃腻的时候,所以还需要快 餐和野餐来调配。我俩伤害了谁吗?我俩是也算相悦的,对吧?这就是“性福”的 根本啊。然后吴总就侧身搂着她睡了,一会儿,嘴角就缓缓滑下一条白涎,洇湿床 单,充满了悬念。 杜拉斯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愿意和一个男人做爱,那她就一定是不喜 欢做爱。 真是这样吗?张音感到困惑。现在,她成了吴总的一道野餐了。不知为何,她 无法拒绝。每次当吴总爬到她身体上的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接近厌倦的累,而吴 总那厚重的压力都会使她感觉到对面的墙上隐藏着一架照像机。随着吴总身体的节 奏,不断发出咔嚓的声音。同时,她听见自己的内心在不断说服自己:我不是在糟 践自己。我这是对性爱天生的渴求。这是有本质区别的。我是在远离枯燥无味的日 子,寻找一个短暂的有趣的依靠。但杜伟又算什么呢?她想既然和吴总有这种奇怪 的相悦,那么和杜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她拒绝自己往下想。 女儿已经睡了。张音小心翼翼地绕过客厅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 右颊略微浮肿,她想起吴总跳动的那颗金牙。他对自己有多少真心?这是一个毫无 生趣的问题,她联想到自己的隐匿在杂草丛生中的那个低贱的东西。象一张遗失的 底片。记录着她的兴奋与疼痛,而它好像并不属于她了,只是寄放在她身体中的别 人的秘密。哗哗的水声令她迷惘。她想好好用热水清洗一下。 黑夜,是如此的静。马桶像一朵睡莲静静的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