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l 王大从公社拉回来一匹黑马,那马黑如焦炭,没一丝杂色,干净。个头高大, 身体修长,挺胸昂首。王大在我面前走了几步,抹下墨镜说:“见过吗?这是军马。” 我没有说话,掉头向自己的窑洞里走去。他冲着我的背影说:“真正的军马,是从 战场上归来的,对国家是有功劳的哩。” “大队长,你骑上遛一圈给我们看看。”“上面说备战备荒为人民。这是政治 任务。”王大对着围着的人群说。从此之后,这军马就成了王大的坐骑,他整日戴 着墨镜,肩膀上挎着枪,骑着军马在我们劳作的田间地头转来转去,就像我父亲骑 着那枣红儿马到我家的土地上去一般。只是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腰间没有挂装着走 起来丁当作响的牛皮袋子。 一个人要刻意模仿一个人,也不是一件难事。 王大学我的父亲确实学得非常到位,可是他显然有些不自信,因此,他总是想 得到我的肯定。有一天,他拦住我说:“像你爹吗?”我没有说话,他继续问: “我像你爹吗?”我忽然大笑起来说:“我爹从来都不问我像谁的。”他被我的话 定在了那里,许久没有说上话来。我刺到他的痛处了,这真是一件快活的事儿,我 又说:“你像不像我爹别人咋知道,你得问你妈去啊!”我大笑着走了,我的笑声 在村子上空传扬开去。很远了我回头看看,王大还被我那句话拴在那里,就像拴在 磨道里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