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快近酒店时,江怡叫司机把车绕到酒店后门,司机说不行,没处停车。 “那怎么办呢? ” 江怡着急地说,这个混世的女人,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 “江怡,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必须告诉我。” 陈红沉了脸说。 “你自己看,都是你那好前夫,你怎么找了个这么不要脸的王八蛋。” 江怡从前座把报纸扔给了坐在后面的陈红。陈红展开才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 得青白。 “小姐,现在怎么走? ”司机问。 “先在内环外环路上绕圈。” 江怡果断地说。她已恢复冷静,回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陈红。 “张强惊曝和陈红的婚变事实” ——《南方早报》娱乐版头条“张强证实和陈红已分居五年事实” ——《上海时代报》娱乐版头条“我才是张强真正的女人——兰娟自曝和张强 同居七年内幕” ——《京都时报》娱乐版头条陈红和张强的合影,兰娟和张强的合影,同时刊 发在每一张报纸的同一版面上。 “无耻! 流氓! 走,回酒店。” 陈红愤怒地摔掉了手中的报纸,冷笑一声。 “他们是在美国混得不好,没钱,想回国,以为你有名了,有钱了,想借你的 名来把自己炒热,炒成名人,好多卖点钱,卖个高价。” 江怡带着三分不屑地说。 陈红无声地倒趴在车后座上,她喘不出气来,心中一阵绞痛,脑中不停地问自 己:为什么会这样?!“停车,师傅。” 江怡急喊。 司机把车停在停靠带。江怡下车,打开后座的门,钻进车内,坐在陈红身边, 先摇下两扇车窗玻璃,让风吹进来,然后,抓住陈红软绵无力的手,搁在自己的腿 上,一遍遍揉搓她的掌心。 “没事的,陈红,你别急,会有办法的。他们太急了,穷疯了,如果再等等, 等到你有更大的名气,那才值得敲诈呢! 现在,他们这样能得到什么? 就是得到, 也少得可怜。” 江怡一针见血地说。 “回酒店。” 陈红无力地说了一句。 “师傅,回酒店。” 江怡大声重复了一遍陈红的话。 “开慢点。” 江怡又补了一句。 “关窗,拉窗帘。” 陈红又幽幽地说了一句,喘着气。 从玻璃中射进的阳光,像钢针一样,扎得她眼痛,睁不开眼,身上像有千万只 蚂蚁在咬。她燥热难耐,脑中像装了蜂鸣器“嗡嗡”地响,伸手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江怡俯身摇上车窗,拉上窗帘,又叫司机关了音响。她想这司机,真是没眼色, 没人性,见顾客这样,还能听音乐。现在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他人的痛苦能漠 视到如此程度。 音乐在人心烦意乱的时候,是多余的。 江怡是叶琨送给陈红最好的礼物。 “红,你不能再单打独斗了,让江怡做你的经纪人吧。江怡一直搞公关,能和 各式各样的人混,你太清高,太单纯,太不善于保护自己,你一个人继续支撑公司 太累。我和她谈了,她愿意当你的经纪人,和你合作,她可以投一部分资。你俩合 作可以互补,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叶琨站在酒店套房的门口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她的头伏在他的肩上,也是 一动也不动。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愿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永远就这么抱着、站着, 永不分离。她知道,只要她松开抱着他的双臂,再迈一步,出了这个门,她将永无 回头之日;他俩永远不可能再相拥相抱,即使再见,也是另一种关系。 在这一刻,她忽然恨那个走了又回来的丈夫。 “回酒店,江怡,相信我。” 陈红的脸像浇铸了一层生铁,冷峻、坚毅得让江怡害怕。 “红红,你不要冲动,这时候,千万不能说错话,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他们 利用,我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对策,怎么应对新闻界。这是陷阱,我们千万要小心, 弄不好,就会在阴沟里翻船。 红红,咱们刚有点起色,打下这片天地不容易,你现在一定要冷静。“ 江怡直视着陈红,焦虑地说。 陈红的演出费从原来的一曲三万,已上升到一曲七八万。按这势头下去,不久 就会上涨到十万,十五万,甚至二十万,并且现在已有广告公司前来接洽,想请她 作某些品牌的形象代言人、代表,专辑已发行了三万张,今年想发到三十万张。江 怡正在酝酿影视歌广告,四路出击的立体包装,发展计划,让这四个方向互动,形 成一种强大的磁场和人气。没想到,刚刚迈出第一步,刚有了点影响、效果,就有 人比她还着急利用,横着猛打一闷棍,这人居然还是陈红的前夫。 他妈的,真够缺德的,真够没劲的,真不知陈红当时怎么找了个这么差劲不要 脸的人。江怡想。 陈红抓住了江怡的手,不知不觉用力握着,似乎抓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江怡 不免心生怜惜,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江怡想,不能再给陈红压力了,这件事, 最难受、受伤害最深的是她。 车停在酒店门口,陈红下了车,信步走进了酒店大厅。江怡紧贴着陈红,跟在 身旁。大堂里站着、坐着一大堆记者,见到陈红、江怡款款走来,一点都不避讳, 大吃一惊,一时静得鸦雀无声,看着她俩从自己身前走过。待陈红、江怡走近电梯 时,这群记者猛醒过来,一齐叫着、跑着追了上来。 “陈红,陈红。” 他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一会就变成吵吵嚷嚷的一片。这叫声昨夜在上海剧院响 起过,那是一浪压过一浪的欢呼声浪,表达的是喜悦和倾慕,热情得让人感动,让 人获得一种巨大的满足感,那是当陈红唱完第三张专辑中的主打歌《神话》以后。 今天的嘈杂,则是惊奇、疑惑和猎获者兴奋的叫声,含义决然不同,陈红听得懂。 镁光灯霎时像群星闪烁,对着她“劈劈啪啪”前前后后、左右上下、照个不停。 陈红并不急着走,她让他们充分地照,配合地摆几个pose,江怡暗中已经不知拽了 她多少回衣角了,她都无动于衷。 “陈红小姐,请问你和张强分居是事实吗? ” “事实是,他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陈红面无表情地回答。 “陈红小姐,兰娟对媒体称,七年前,你才是插足她和张强的第三者,这是事 实吗? ”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人,对于传言,我不 想评论。” “陈红小姐,请问当年你是怀胎逼婚的吗? 有报道称张强是被迫奉子成婚。” “请你尊重我的女儿,对不起,我要走了。” 陈红和江怡踏进了酒店专候多时的贵宾专用电梯,酒店保安拦住了企图围追上 来的记者。 “Sb,白痴,操你妈。” 当电梯关上门,向上飞升时,陈红对着锃亮的电梯,竟骂了一句糙话。 江怡听见,和她相视,一齐哈哈大笑,她们都知道,自己刚才打了个大胜仗。 进了商务套房,陈红的眼泪“刷”地就倾泻而出,伏在江怡的肩上痛哭。江怡 松了口气,一颗紧悬着、揪着的心,放了下来。 陈红成熟了,在一瞬间长大成人,变得沉稳、冷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无懈 可击。 她真怕陈红和她和向西,血拼了四五年才取得的成绩,一瞬间化为乌有。这其 中他们付出多少努力,多少血汗,多少代价,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真怕这场突如 其来的大风暴,会摧毁、扫荡这一切。她知道横在陈红面前的这条鸿沟,终于跨过 了。跨过了,以后的路,她就知道如何设计,如何走了。 “女人唯有一桩事是最该忌讳的,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是爱了 你而把你扔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禁得起这一扔? ” ——张爱玲说陈红想做耀眼的明星,做亿万人遥想的梦中情人,做自强自立的 当代女人的偶像。而今明星还没有当成,先被一个才大志疏、品貌全无的男人给甩 了,当年还怀着孩子逼婚。天,这都成了什么? 这和那些串街走巷、提着篮子买菜 的女人,有什么分别? 把所有的幻想成分全砸碎,没有了仰望、距离、想象,星星 还能在哪单闪光?还怎么辉耀? 别指望这个世道的人有同情心,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连女人都要鄙视。怎么消 弭这些负面影响? 怎么帮陈红重新立起来? 江怡抱着陈红站在房间门内,一动不敢 动,任陈红哭,脑中却像疾风中的风车,急速地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