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冷得特别快。刚到十一月,冷风就“嗖嗖” 地吹,女孩子们穿了毛衣、羊毛裙、法兰绒裙、外披了大衣,还觉得冷风直往脖子 里、大腿里钻,冷得她们直缩脖子、跺脚,只想往有空调暖气的地方钻。 就在这样的一个寒冷的晚上,陈红接到一个电话。 “红,你好吗? ” 听到这问候,陈红的心和思维瞬间凝固住,她停顿了一会,仿佛不相信自己, 怀疑地问:“你是谁? ” “我是方龙,我在伦敦,你好吗? ” 陈红一时哽咽难言,百感交集,唏嘘流泪。 好吗? 不好吗? 好像都不是。 现在她衣食无忧,生活小康,充实忙碌,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爱她的男人, 一个在某种程度上能支持她事业的男人。有美满的性,有美丽、聪慧、健康的女儿, 有一个安宁、平和、温暖、美丽的家。一个女人,生若如此,夫复何求呢! 可是, 在这三年里,她似乎没有一天一时一刻不想方龙。自从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抱着 她痛哭,第二天忽然就消失了,他没有一时一刻离开过她的大脑和身体。 他是一个梦,占据每一个夜,他像一把雪亮的刀,藏在我的血液里。 她想到几句诗,她觉得那就是写自己。 她记得,在她想到极致、无法忍受的时候,她拨方龙的手机号,拨他寓所的电 话,电话永远都是占线的“嘟、嘟、嘟”声。 她以为自己的电话有问题,第二天到邮局,站在邮局的电话亭间,打了4 个小 时的电话,还是永远的“嘟、嘟、嘟”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 么? 她担心着,他在那里生活得好吗? 她曾打电话找方龙的朋友核实电话号码。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她想,他大概想学潘石屹,找张欣那样的女人。可是 他知不知道,世界上的许多事是不可COPY的。 况且张欣是炒作得那样好,是讲故事、包装的结果,事实未必如此。 但一个男人如果那样想,女人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他的选择。 这个男人带走了她的心,她的生命。 “不好! ”她哭着回答。 “红,我后天到北京,你等我好吗? ” 在这世上,陈红一直梦想着,能和自己爱的男人、他也爱她的男人一起生活, 共同营建一个安宁、平和、温暖、美好的家。 两个人,像田地中的两只鼹鼠,你觅食,我守窝,你守窝,我觅食,在一起互 相温暖着、照料着,度过每一个白天和夜晚,每一个春夏秋冬。 现在终于有一个男人给了她这样一个家,她应该是幸运的,感恩的。可为什么 方龙的一个电话,就让一切的一切远去,变成了一道遥远的风景,一个故事的背景。 她觉得自己是个糊涂愚蠢的女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心里质问自己。 听到方龙温柔湿润的声音,陈红心中一阵狂喜,他终于回来啦! 她的泪水喷涌 而出。 这晚,她没有去秦鹰那里。秦鹰打电话给她,她推说来例假,这两天不方便, 只在电话中聊天。 接连两晚上,她兴奋得整夜睡不着,回想着许多往事,有时自己就偷偷哭,或 暗自掉泪。 第三天一早,她开始梳洗打扮,一件件换穿衣裙,但是换了一上午,也没找到 一身合适、满意的,望着满满的一屋子衣裙,她不由焦躁起来。只要想见一个心仪 的男人的时候,面对着满满的一屋子、一千多套衣服,还是觉得自己没衣服,没有 一套新颖、别致、或高贵、或纯情、充满诱惑力的衣服,这让陈红常常痛苦。 这正应了那句话:女人的衣橱中永远少一件衣服。 那件缺少的衣服,就是要见自己所爱的人时穿的。 到了十点,她开始等方龙的电话,等电话铃响。她查了航空时刻表,知道从英 国伦敦飞到北京的航班,大概十点左右到。她想去接机又因为他没说让她接机而不 好意思去,怕自己显得太热情。 此时,她竟然有点怕他。 电话直到十二点也没响起。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按正常时间,他早该下飞机, 从机场回来了。 又等了半小时,她终于按捺不住,给方龙拨手机。手机通了,他说,我正在一 家餐厅和朋友吃饭。话筒中传来一个女人大声说笑的声音。陈红的心一沉,女人, 又是女人。怎么回事? 既然你还有女人,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一种不甘和愤怒,让 她继续说下去。 “你在哪? 我来接你。” “吃完饭,我再给你打电话。” 又是等,难道你还没让我等够吗? 陈红心中愤怒地喊。 但现在她除了等,也别无他法。 到了下午两点,陈红估计他应该吃完饭回去了,又给他打电话。他说我刚回来, 你来吧。我很困,或者改天吧,我要倒时差。 陈红再也无法忍受这煎熬人的等待,她想,我也两夜没睡,那又怎么样呢? 但 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她还是决定坐公共汽车去他那里。 路上有两个小时的路,但她在家中再也待不下去,留在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异常的煎熬。 自小到大,她很少挤公共汽车。一上公共汽车,她就站不稳,几次差点摔倒。 她抓紧铁杠,企图站稳,由于穿的是高跟鞋,任她怎么站也站不稳,她还是摇晃着。 今天是立冬,车窗外飘起雪片来,脚也冻得生疼,窗外一片灰蒙,这是个阴暗 的下午。 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今天,我也要去啊! 陈红想。 不知是不是灰暗阴冷的天气的缘故,陈红的心由前晚的狂喜逐渐冷却,心中黯 然惨淡起来。她不知方龙为何要打电话找她,为何又忽然如此冷淡,自己为何要在 这阴冷中,挤着公共汽车去找他,找一个对自己并不热情的男人? 忽然,她的手机 响了起来,是方龙住所的电话号码,她以为是方龙打的,连忙接了。电话中传来一 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宋晓吗? ” “不是,你打错了。” “这不是宋晓的电话吗? ” 陈红知道,这个女人在故意装傻。 “你是谁?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 陈红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质问。 对方“啪”地把电话挂了,陈红的大脑“嗡、嗡”地响,只觉得天地在摇晃。 待车停靠站时,她下了车,拦了辆的士。 钻进车中,司机问去哪,陈红说:“随便吧。” 司机在前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车在三环路上跑。 从三环跑到四环,从四环又上了去香山的路,陈红坐在车内一言不发,沉默地 望着窗外。她不明白,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他害她还不够吗? 约她,让她等他,让她知道他回来,让她日日疼痛的心,再次掀起狂澜,尔后,又 冷漠她,又打来这么个电话,为什么如此待我? 她定要找他弄个明白! 陈红的手机 又响了,这次是方龙的声音,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并无多少热情。 但陈红还是决定去,决意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方龙见了她,拥抱她,但没有亲吻她。后来,他们就上床,他抚摸她,让她在 床上躺下,但他太短小,进不到陈红深处。他很努力地用劲,却不得要领。陈红不 想假装高潮,就躺在那不作声。陈红想,有很多姿势、方式可以做爱,在这方面, 他为什么那么幼稚呢? 总之,这场性事,又是只爽到一半,后面由方龙动作时,就 不行了。 然后,他们下床穿衣,吃晚饭。 陈红心里郁闷,要了一瓶啤酒,刚喝了一杯,就哭了起来。 方龙怕惹事,赶紧结账,拉她出去。 在一个酒吧,灌了一整瓶干红的陈红,又痛哭起来,就这样整整哭了大半夜。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这个她用身心去爱的人, 从他努力的动作中,她知道,至少他希望能因为他的力量而使她愉快满足。但为什 么会这么糟糕,这么失败? 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谈谈、好好沟通、好好协调,有这 么难吗? 她想,他们完了,她看到了他们已走到了路的尽头。 整个夜晚,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她哭多久,他陪她多久。 陈红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好好过一个夜晚,哪怕只有一个夜晚! 他们应是上天注定一生一世要在一起的人,他是否明白? 要在一起度过他们的余生, 他是否明白? ( 原谅我,那个下午那个晚上的情形很惨,我不忍详述。那时的她, 只愿有一辆快速飞驰的车,迎面直撞过来,一头把她撞死,撞得粉身碎骨,支离破 碎,不留一丝生命的气息。那时候,她唯愿一夜白头。) 亲爱的,在今天请听我说 :我们要温和地相待,不要再彼此伤害,在宇宙的长河里,就算我们天天时时在一 起,上帝应许给我们的时间,也是如此倏忽、短暂,像一隙流光,像一粒河沙。 亲爱的,我们不要悲伤,要好好地、温柔地相对,珍惜属于我们的一分一秒一 时一刻。 像悭吝的葛朗台,细数他秘藏的珍宝。 摘一片柳叶,放在唇间吹响。 吹响生命的一点轻松、一点愉悦、一点梦想、一点悠扬。 我们幸福的生命之音,如柳叶笛一般简单、清脆、美好。 青绿的树影下,摘一朵小花、摘一片草叶,插在我的发间或前襟上。 随着和风起舞飞扬,那时候,我们的目光交错相映,温柔湿润如荡漾在河湖之 中的潋滟波光:徜徉在油菜花地里的田野上,有蜜蜂在花蕊间轻点蜜浆,我们的话 语飞出,如甘洌的山泉,潺潺地、汩汩地,从我们的心中淌过。 我们的笑容鲜艳灿烂,像瑶池的琼浆,满灌我们的生命之樽。 窗外也许风雨雷电,一间小屋里,迷离的光影下,呵在你我脸颊上的气息,宛 如竖笛吹响的天籁之音,缭绕氤氲在,我们生命的呼吸起伏之间,像青草一样清馨 芬芳,滋润我们的生命蓬勃生长。 亲爱的,让我们温情生活,像江南三月的春雨、春阳,温暖湿润,细致小心地 浇灌我们的心灵,我们的感情,这朵娇艳脆弱的生命之花。 亲爱的,记住,让我们好好地、温情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