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五、曾因酒醉鞭名马(3) 他极力自持,不往那撕裂的口子处看去,只是心中异样,只怕管束不住自己 的目光,只得咳嗽了一声,说:" 小姐请这边走。" 静琬此时才轻声说:" 我姓 尹,尹静琬。" 他" 哦" 了一声,伸出手去说:" 尹小姐幸会。" 她的手很凉,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拿了母亲念佛用的羊脂玉小槌,就是这样冷冷地握在掌心里, 好像一个闪神就会滑在地上跌碎一样,总是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他见她衣服已 经撕坏了,这样子总不能出去见人,心念一转,就有了计较。 他在前头走,静琬落后他两三步,不知道他带着自己往哪里去。从那院子里 出去,顺着抄手游廊转了好几个弯,又经过许多重院子,后面却是一座西式的小 楼,那楼前有一盏雪亮的电灯,照着一株极大的垂杨树,夜风吹过,柳叶千条拂 在红色的小栏杆上,如诗如画。 静琬却没心思看风景,慕容沣进了楼里,叫了一声:" 三姐。" 原来这里是 慕容三小姐的起居之处,他原以为这时三姐正在前头招呼客人,谁知恰好慕容三 小姐回屋子里来换过衣裳,听见他的声音,连忙从楼上下来,见是他们两个,未 曾说话先抿嘴一笑。慕容沣倒不防她竟真的在这里,原打算叫佣人取出套衣裳来, 此时只得向她说:" 三姐先叫人拿件衣裳给她换上吧。" 那楼下厅里天花板上, 悬着四盏极大的水晶吊灯,慕容三小姐听了这话,不由往静琬身上一瞧,顿时就 望见那下襟撕的极长口子,再也忍不住那笑意,漫漫地从眼角溢出来,笑吟吟地 说:" 我有件新旗袍腰身做得小了,还没拿去改,尹小姐比我瘦,定然能穿得。 " 叫佣人领了静琬去换衣裳,静琬本来走出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转过头来对 慕容沣说:" 麻烦你等我一等,我还有事情想和你谈。" 慕容沣犹未答话,慕容三小姐已经" 哧" 地一笑,拍着静琬的手臂说:" 你 放心去吧,我替你看着他,管叫他哪儿也不能去。" 静琬听她这样说,明知她是 误会深了,可是这误会一时半会也不好分辩,只得先笑了笑,径去换衣裳。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却只有慕容沣一个人坐在那里吸烟,四下静悄悄的,连 佣人都不知往哪里去了。他见着她出来,随手将烟卷在烟缸里掐掉了,他虽是旧 式家庭出身,可也是交际场上的时髦人物,颇守西式的礼节,站起来替她拖开椅 子,她道了谢坐下,正踌躇怎么样开口,他已经问:" 尹小姐是乾平人吧?" 静琬本来心中极乱,见慕容沣看着自己,虽然他是这样一位大权在握的人物, 因着年轻,并不给人咄咄逼人之感,相反她觉得他的眼神倒是十分温和,于是从 容道:" 六少,实不相瞒,我是专程来有一事相求。" 慕容沣" 哦" 了一声,说 :" 我本来就欠着尹小姐救命之恩,有什么话请但说无妨。" 静琬便将事情的来 龙去脉细细讲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他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说:" 尹 小姐,你曾经助我于危难中,这样的大恩没齿难忘。可是这件事情,恕我实在不 能答应你。" 她本来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听他这样回绝得一干二净,眼里不由露出伤心欲 绝的神色来。他深感歉意,说:" 尹小姐,真是十分对不住,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 她" 嗯" 了一声,说:" 既然连你也无能为力,那么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他虽与她只是寥寥几个照面,但已经觉得面前这女子灵动爽朗,非同等闲, 竟是决断间不让须眉的人物。现在看着她绝望一般,才觉得有一种小女儿的柔弱 之态,叫人情不自禁生了怜意,想了一想,说道:" 这样吧,你在这里住两天, 我安排人陪你四处走动走动,若有旁的事情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她摇 了摇头,说:" 除了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事情再想请你帮忙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是静默,过了许久,他才问:" 这位许先生,定然是尹小姐 的至亲之人吧。" 静琬说:" 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又重新沉默,过了片刻说: " 我十分抱歉,希望尹小姐能够体谅我的难处。" 静琬轻轻点了点头,说:" 我 明白,你要节制九省十一师,实属不易。况且两派人里,守旧的那一派谋定而动, 你此时一步也错不得。" 他见她见事极其清楚,不由更是暗暗诧异,口中却说: " 尹小姐何出此言?" 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 我只是想当然,你才二 十五岁,子袭父职,底下那些部将,必有功高盖主的,窝了火不服气的,挑唆了 来看笑话的,若不是你刚刚打胜了那一仗,只怕不服气的人更多。古往今来,世 上事大抵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