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房客?? 这三个字竟如雷击一般敲打在任飞儿的心上。这段时间她忙着学校的课程,忙 着收集大家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忙着寻找裔天的下落,忙得晕头转向。如今回到 家中面对空着的房间会感到寂寞,但在她心中这里仍然是高天和她的家,她从来没 有想过还会搬进不相干的人。 就在任飞儿惊愕间,管理员已经开始自鸣得意地介绍起新房客了:“赵先生也 是从事IT行业的成功人士,并且选择了异性合租的方式。这正好与您的合租要求不 谋而合。我把您的资料告诉了赵先生,他也非常满意。我想你们俩将会成为很好的 合租伙伴!” 这位赵先生显然对管理员的安排非常满意,他热情地向任飞儿伸出手:“任小 姐,你好。听说,你是跳舞的?” 任飞几根本没有理会他,她心里只是想着千万要保留住裔天的房间,于是着急 地与管理员力争:“但是,但是,这个房间是裔天的!”然而管理员却不温不火地 说:“裔先生已经退租了,我们不可能为他一直保留着房间。任小姐,我想这点您 应该是理解的。好了,赵先生,请您参观一下房间,和任小姐熟悉一下。我先去办 理一些必要的手续!”这下子任飞儿真急了,然而这里毕竟是赢利性质的公寓,她 又急又气,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管理员十分职业地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赵先生却并没有被刚才任飞儿的冷落所击倒,他稳定地走进房间,做出查看房 间的样子,眼睛却止不住地往任飞儿身上瞟。 “任小姐?请问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任飞儿打一开始就对这个赵先生没有一丁点好感,加上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听见他的问话。 赵先生吃了个钉子,却仍不愿放弃,于是又干笑着搭话:“这白领公寓还真不 错。异性合租,哈哈,以前一直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鲜事,没想到今天我也碰到了。 哈哈,任小姐,不知你觉得这异性合租怎么样啊?” 仍然没有回答。 “依我看,这异性合租压根儿就是骗人的。这一男一女住在一个屋子里,心里 就没有一点暧昧的想法?” 这下任飞儿终于听清了,心里的反感止不住地加深:“你什么意思?” 赵先生看到任飞儿终于开始答腔了,非常得意:“任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 泛泛而谈。打我第一次听到‘异性合租’这个词起,就在想,这些选择异性合租的 人哪,心里肯定有想法。女的想钓金龟婿,这男的嘛……” 任飞儿听到这番怪论,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耳光,终于忍不住冷冷地打断了他 的话:“赵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我请你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 “对,这个房间是,是为我的朋友保留的。你没有权住在这儿!”说到这个地 步,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赵先生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可是任飞儿大错特错了,赵先生满不在乎:“那你就错了,我可是名正言顺交 了房租、押金的。恐怕是你的那个什么朋友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任飞儿气急道:“你!你真的不搬走?” “当然,我为什么要搬走?” “好,你不走,我走!”任飞儿转身就要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啪地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穿着一身紧身黑衣、嘴里 还叼着一支大雪茄的男子——竟然是康平。 任飞儿怔怔地看着闯进来的打扮得怪模怪样的康平——他在搞什么?!就在任 飞儿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康平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匪气十足地说:“谁欺负你了, 啊?告诉你大哥,大哥帮你摆平他!” 任飞儿的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想挣脱他,然而一个念头如电火花般闪过她的心头,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就是不说话。开始她只是在装哭,可后 来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受过的各种委屈全都涌上心头,任飞地越哭越真切越有些不 可收拾。 康平上前一把抓住赵先生的衣领:“是你这小子吧,啊?我的妹子你也敢惹, 你不要命了?”赵先生何时见过这种架势,开始还只是莫名其妙,现在已经吓得腿 都软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没有于什么。我,我是这里的房客!” “房客?这房间是你住的吗?这是我妹夫高天,育大哥的屋子,你要是识相就 赶紧走!等他回来了还不油炸了你!?”康平已经开始运用电影里看到的台词,赵 先生全身开始发抖,不知所措地嚷着:“我,我……你们,你们!……” 突然,房门再次被撞开,刘恋架着副眼镜冲了进来,一把拉住赵先生的衣服, 呼天抢地地嚎了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背着我到人家大姑娘屋子里来。你跟我 回去,我要和你离婚!” 赵先生开始晕头转向了:“你是谁,你不要乱说,我不认识你!” 康平马上又上前一步:“哈哈!元配夫人来了!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吗? 最恨的就是陈士美!今天我倒要开开戒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的骨节扳得直响。 如果说康平只是让赵先生觉得莫名和恐惧的话,那么刘恋搞得他简直快崩溃了, 慌乱问他只得拼命抓住任飞儿这根救命稻草:“任小姐,你要给我做证,我可什么 也没干!”然而,任飞儿只是在一边哭着,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刘恋看看情形,觉得还得再往这火上浇一把油,于是干脆耍出泼妇的样子,一 边似假似真地捶打着赵先生,一边嚎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没良心的臭男人!” 一时间,屋子里任飞儿的哭声,康平的冷笑声,刘恋的干嚎声混成一片!赵先生吓 得脸色铁青,终于招架不住,撒开腿逃到门外:“我,不住了!这个地方我不住了!” 康平还不依不饶装模作样地喊着:“你别跑,你给我回来!”但脚下一动未动, 脸上的表情也早已由刚才的凶神恶煞换上了调皮的笑容。 听到康平的喊声,赵先生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着:“我不住 了!你们这些疯子,流氓,神经病!把押金退给我,我要退租!” 公寓管理员瞠目结舌地看着赵先生大呼小叫地冲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声,赵 先生就已经慌不择路地消失在楼道尽头了。 看着赵先生狼狈逃走的情形,任飞儿、康平和刘恋不禁开怀大笑,刚才紧张的 气氛一扫而光。就在这时,管理员出现在门口:“康先生,任小姐,刘小姐,你们 干了什么?” 大家都是一愣,任飞儿抢先答道:“我们?我们没干什么啊!”管理员心领神 会地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我想提醒你们,就算你们赶走了赵先生,这个房 间始终都会有新的房客住进来的。” 听管理员这么一说,任飞儿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扑通”又沉了下去,是啊,总 不能每次都这么把房客吓唬走吧。 突然康平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会有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递 给管理员,“请你数一下,这是裔天三个月的房租。如果三个月后,裔天还没有回 来,那么我会继续支付另三个月的房租,直到他回来为止。” 任飞儿、刘恋和管理员都惊讶地看着康平,管理员终于拿着钱,讪讪地走了。 任飞儿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给解决了,开始她也想过可以帮裔天出几个月的 房租,可是看看自己干瘪的钱包,就没敢说出来。没想到康平居然帮她出了这笔钱, 任飞儿真是又感激又意外:“康平,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康平笑笑:“你们俩啊,我知道,顶着个白领的头衔,工资就那么点。这儿就 算我还拿着白领的工资,我不出点力,怎么行?” “康平,你真好!”任飞儿从心底里感激地说。 康平一边调皮地答道:“糖衣炮弹。”一边偷偷用眼扫了扫旁边的刘恋,却看 见她的眼睛望着别处,不过嘴角微微透出微笑。其实刘恋自始至终都在用别样的眼 光看着康平,不过见他在往自己的方向膘,才赶紧转过头去。 任飞儿似乎看出了康平和刘恋两个人之间有些异样,赶紧找话来调节变得有点 尴尬的气氛:“你们俩真行!那个姓赵的吓得可不轻!”康平也赶紧接话道:“刘 恋,真看不出你这么有表演才能!”刘恋也连忙掩饰自己刚才的异样心情:“我是 豁出去了!”任飞儿不禁调皮地说:“你们俩活脱脱是流氓加泼妇!” “哈哈!”三个人笑作一团,笑声一直飘到窗外,然而仔细分析每个人的笑, 似乎又都有点无奈,藏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 深夜,刘恋和康平房间的客厅静悄悄的,月光悄然泻入,将一片银白洒在地面 上。 突然,两间卧室的门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刘恋和康平都穿着睡衣,分别从自己 卧室走了出来,而且都是走往卫生间的方向。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冤家路窄。但深 夜以这样的打扮在卫生间门口巧遇,实在不免尴尬。 康平先打破了沉默:“啊,还没睡啊。”刘恋也只得说:“啊,你也没睡啊。 你……”康平突然急转向冰箱走去:“啊,我……我有点口渴了,我拿点水喝。” 说完,他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猛灌了几口,紧接着就直接回到了卧室,一边关门一 边对刘恋说:“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康平一走进自己的卧室,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不再那么平静了。他其实也是去上 卫生间的,可是总不能和刘恋抢吧。于是不但卫生间没上成,还灌了一肚子水。他 憋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几分钟对于他简直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终于,他听到 了马桶抽水声、脚步声,最后传来的是关门声,马上如离弦之箭般开门冲进了卫生 间。他没有看到,就在他冲进卫生间的一刹那,刘恋卧室的门也悄悄开了一条缝, 刘恋就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康平冲了过去。有这样体贴的男人关怀,不就别无所求了 吗。刘恋靠在门上,露出一丝微笑,继而又怅然地叹了口气。 同样的夜晚,建筑工地上别有一番景象。虽然四周已被一片黑暗笼罩,小太阳 灯仍然白花花地顽固地照着,似乎只有它们不情愿落人这黑暗中。突然,一阵轰鸣 声从远处越来越近,仿佛是一阵雷滚了过来,原来是裔天驾驶着巨型推土机慢慢驶 过,一直到宿舍门口停下。他疲惫地从推土机上下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宿舍。 在建筑工地干了这段时间的粗活,裔天比以前黑瘦了许多,眼底也有了一丝抹不去 的疲倦,但面孔似乎开朗了许多。 裔天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宿舍,本来很嘈杂的宿舍突然安静下来。工友们都用一 种半是崇拜半是疏远的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有的人还在一边悄声指指点点。裔天似 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宿舍气氛的变化,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前,突然他回过头来对旁边 的人随意间道:“谁有烟啊?”大家显然还不太适应,愣了一下,随即纷纷掏出烟 来,随着烟圈的此起彼伏,气氛马上变得随意起来,大家围了过来,轻松地笑着聊 着家常。裔天慢慢退出大家的圈子,靠在自己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灯一灭,千头万绪顿时都涌进了脑子里,但裔天甩甩头把一切都抛开。离开白 领公寓,来到这个建筑工地,为的就是能彻底安静下来。梦想,爱情,烦恼,让它 们通通埋在土里,化成汗水吧。什么也不想,也许是现在他惟一能做的。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太阳仿佛也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格外精神地照耀着每个地 方。刘恋睡眼惺松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早!”康平的声音从沙发那儿传来。刘 恋转过身去,康平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精干的运动装,精神抖擞地坐在沙发上了。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刘恋有点诧异。 “去跑步吗?” “跑步?” “对!一起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刘恋本来想拒绝,可是犹豫了片刻,便回房去换运动服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句话真是没说错。清晨的空气如此清新,树叶是那么 的绿,鸟儿的叫声是那么的动听,仿佛一切都是崭新的,包括人的心情。刘恋以前 也早起跑过步,但那是为了裔天,所以那时一心想着的也只是如何讨裔天的欢心。 像今天这么享受清晨跑步的乐趣对于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然而,两个人这么沉默地跑着似乎又有点尴尬,刘恋正寻思着说点什么时,康 平开口了:“其实,我从小就喜欢跑步的。”刘恋有点意外:“啊?”康平边跑边 说,似乎说给刘恋听,又像说给自己听:“我老家是座古城,路宽人少。小时候我 特别想有辆自行车,但是家里条件不好,爸妈一直舍不得给我买,所以我每天都跑 步去上学。时间长了,就喜欢上了跑步。但是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来到上海,就 再也没时间跑步了。我必须拼命打工,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我要过白领的生活, 我要让父母的下半辈子享福。如果哪个女孩嫁给了我,我也要让她比别的女人过得 好!”说完,康平加快了脚步径直向前方跑去。刘恋被甩在身后。她停下了脚步, 看着一步步向前跑的康平,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去刻意了解过康平,可在这一刻,她 却开始希望能知道多一点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这时,一向贪睡的任飞儿已经醒了。不过,她是被猫咪的爪子拍醒的。任飞儿 疼爱地抚摩着猫咪:“怎么了?一大早就把我吵醒?是不是问了?好,我起来陪你 喽!” 任飞儿起来拉开了窗帘,和煦的阳光照进了屋子。窗外,丁香树枝叶繁茂,每 一片叶子都在阳光的照射下亮闪闪的。任飞儿痴痴地望着丁香树,今天是裔天离开 的第二十七天了,他会在哪里呢?他是否也在想着我,想着这棵丁香树呢?忽然, 两个熟悉的身影向公寓跑来,是正在晨跑的康平与刘恋。任飞儿一怔,随即会心地 笑了,这也许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那么我和裔天呢,还有重逢的一天吗? 突然,刺耳的闹钟声惊醒了正沉湎于思虑中的任飞儿,她看了看时间:“糟糕, 要迟到了。”她一把抓起桌上放着的厚厚一本“完美行动”调查报告放进了背包, 急急忙忙冲出门去。 跑完步的康平和刘恋走进客厅。康平看着气喘吁吁的刘恋,问:“你饿了吧。 电饭锅里有粥,吃点吧。” “你煮了粥!” 康平点点头。 刘恋有点自愧:“你……很早就起床了?” 康平笑而不答地端上了电饭锅。揭开锅盖,里面是热腾腾的白米粥。“糟糕, 忘了买咸菜了。你等等,我去下面的小卖部买……” “等等,”刘恋叫住了正待出门的康平,“不用了,我来炒两个蛋吧。” 康平看着在厨房里熟练操作着的刘恋,脸上滑过一丝欣慰。“你……不是最拿 手西式煎蛋吗?”刘恋抬眼看了康平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你不是喜欢吃炒蛋 嘛。你爱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油锅热了,刘恋把蛋倒了进去,油烟随即弥散开 来。康平感慨地笑了,伸手为刘恋撩了撩额前散落的头发。刘恋竟没有躲闪,也许 连她自己都会有点奇怪自己的反应。 灿烂的阳光也照耀在舞蹈学校的练功房里,同学们都围坐在任飞儿身边。 任飞儿正在宣布关于期末考试的决定:“同学们,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你 们这个班的同学也将面临结业,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我决定取消现代 舞课程的期末考试!” 学生们听到取消考试,一下子炸开了锅,个个喜形于色兴奋不已。可是任飞儿 紧接着说:“但是——我决定以我们班的同学为主体,举办一场由同学们担纲的现 代舞晚会,来代替考试。不仅要办晚会,还要向社会公演。现代舞是一种实践的艺 术,只有观众认可了我们的表演,才是真正的及格,这要比形式化的考试有意义得 多。” 这一下,同学们刚刚涌起的兴奋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 有底气去拍手赞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主意。 同学们的这种反应早就在任飞儿意料之内。她站起来,仿佛发表演说般热切地 望着学生们:“怎么,没信心吗?请大家想一想,到这里来学舞蹈为的是什么?难 道你们不想站在舞台上,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吗?不想感受一下舞台的灯光、观众 的掌声吗?不要总以为自己不是专业演员,就比别人矮了一截。只要你们真正热爱 舞蹈,把这种热情投入到演出中去,你们就是最棒的!” 同学们的表情逐渐释然,气氛又热烈起来。桃子猛地站了起来:“老师,我们 爱跳舞,我们要演出。你有什么计划就说出来吧,我们听你的!” 任飞儿会心地笑了:“好,我们开始早功课!” 音乐声慢慢流动到窗外,飘向天空。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纷纷离开了教室。任飞儿整理好自己的背包,转身离 开时,猛然发现桃子还站在教室门口。 任飞儿走上前去:“桃子,有什么事吗?” 桃子犹犹豫豫地小声说:“能让我领舞吗?” 任飞儿心里微微一笑,面上却不动神色:“啊?” 桃子果然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在我们的毕业舞会上能让我领舞吗?” 任飞儿面露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桃子:“这台晚会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领舞的人选我会慎重考虑。没有能力的人就算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但是有真本 领的人,我任飞儿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桃子兴奋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先练功去。”说完转身就跑,刚跑了两三 步,桃子突然又回过身来:“飞儿老师!” “怎么?” 桃子微笑着回头边走边说:“没什么,就想叫叫你!哈!”话音未落,她人已 经转弯不见了。 任飞儿抱着背包,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欣慰,在原地来了个漂亮的旋子。这, 才是舞蹈的乐趣! 韩逸神色凝重地坐在钱浩瀚对面问:“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钱浩瀚无奈地笑笑:“裔天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不想出现,谁也找不到他。” 韩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那个一一任飞儿一定很伤心。” “我想是吧。”提到这个话题,沉默便如一座小山般梗阻在他们俩之间。 “韩逸,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钱浩瀚开始转换话题。 “我不走了。” 钱浩瀚大吃一惊:“不走了?真的?” 韩逸郑重地点点头。 钱浩瀚看了看韩逸,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说:“听说裔天走的时候种了一 棵树。” 韩逸诧异地说:“一棵树?” “送给任飞儿的,一棵丁香树。” 丁香树?韩逸的眼前浮现出白领公寓旁的那棵枝叶茂盛的丁香树,绿油油地快 乐地生长在阳光下。是的,想必就是那棵了。 韩逸止不住沉思着。 康平站在门口看着人潮汹涌的人才交流中心,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当时他多 少有点意气用事毅然辞职,虽然他对于这个决定绝对不会后悔,但现在IT业的工作 不好找,康平也比谁都清楚。可是到了今天,他只有前进,已经没有退路了。 康平先来到一个公司的摊位前,递上了简历:“我曾经在一家IT公司的销售部 门工作,有很丰富的市场经验,我希望能够……”负责招聘的小姐只瞄了一眼简历, 便打断了康平,把简历递还给他:“对不起,我们公司不能录用你。”康平问道: “为什么?你还没听我把话讲完呢!”小姐淡然说:“很抱歉,因为你不具备我们 公司用人要求最首要的一条——具有上海市常住居民户口。”康平的脸色黯淡下来, 他一把拿过简历走了。 换了个摊位,康平有幸直接面对主持面试的经理:“我在销售这个行业有过三 年的工作经验,对于大型的市场营销活动也有不少实战经历,希望您能够考虑。” 经理懒散地坐着,仿佛随时都会睡着般:“嗯,听上去的确很美,也很符合我们的 用人标准。但是,很抱歉,我们公司无法聘用你。”“请问理由呢?”康平有些不 满地问。“因为我们公司根本不想招人。”康平愕然:“什么?不想招人,那为什 么还在招聘会上出这么大的广告呢?”经理耸耸肩:“借招聘会做个广告,上头的 意思。”康平愤愤地拿起简历起身:“告辞了。”经理突然抬头说:“你别急嘛, 你应聘的职位虽然没有,但是有一个美差倒是很适合你。我们董事长秘书是一位小 姐,从前是干模特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对于公司的业务根本不懂,所以董 事长需要一个真正能干事的秘书。对外呢,就叫董事长办公室主任,怎么样,抬头 也不算小,工资待遇比你应聘的职位还高呢。”康平看了经理一眼,冷冷地说: “也许在一年前,我会接受这个职位。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要是如今的康平还 一心在乎工资待遇的话,我也就不会落到要找工作的地步了。”说完,他径直向门 外走去。 出了门,康平深深地吸了口相对比较清新的空气,刚才的一股豪气随着深呼吸 逐渐地散去,一种无可消散的沮丧感又涌上心头。回头看看依然人头攒动的人才中 心,他失去了再次投身进去的勇气,只好叹口气,离开了那里。 天渐渐阴了下来,一阵风吹过,空气里似乎已经有了雨的气息。康平心情沉重 地走在街上。两边的行人来来往往,仿佛生命中的一个个过客,擦身而过,也许永 远也不会认识他们,也许某人将来会成为你的朋友。街边的商店却似乎没有顾及到 康平郁闷的心绪,依然热闹地做着自己的促销:“八一八大拍卖,八月十八号,大 家发一发!” “八月十八号?!”康平猛然抬起头,看到路边一家商店门口的横幅上写着大 字“八一八大拍卖”,再看看自己的手表,没错,今天的确是八月十八日。康平脸 上的沮丧突然一扫而光,露出了神秘而期待的笑容,快步朝旁边的一家花店走去。 婚纱摄影楼正巧离花店并不太远。刘恋在里面忙碌着。她面前坐着两位即将踏 上红地毯的准新人,看起来他们的年龄似乎比刘恋还要小一点。刘恋正不厌其烦地 向他们介绍婚纱照。“这是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世纪玫瑰套系,一本经典相册,一 本娘家册,能换五套礼服,还能免费赠送皇家马车拍摄。真的非常适合你们……” 准新郎侧头看着准新娘,显然是等她拿主意,而准新娘也犹豫不决,把样本翻 来翻去,刘恋也只得一直陪以耐心的微笑。准新浪翻了半天,突然问道:“刘小姐, 你结婚的时候拍的是什么样的婚纱照?”刘恋对新娘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一 点心理准备,她怔了一怔,说:“我?我还没有结婚。”准新娘似乎无法相信: “是吗?不会吧。”刘恋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得勉强笑笑。 就在这时,刘恋的一个同事笑着走过来:“刘恋有人找。”刘恋纳闷这个时候 会有谁找她,也许是阿兰又来卖弄什么了,只得起身:“对不起,我去去就来。” 走到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捧着一大束鲜花,看她过来赶紧问道:“您是刘 恋小姐吗?”刘恋诧异地点点头。女孩子把花递给她,说:“我是附近花店的,这 是您的鲜花,请您签收。”刘恋接过花,疑惑地问:“这是谁送来的?”女孩子笑 了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刘恋看着这束花,她怎么想也没想出居然会有人送她花,为什么呢,今天不是 情人节啊,又会是谁送的呢。突然她发现花束中插着张小卡片。刘恋拿下卡片打开, 上面写着:祝你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们共同的生日快乐! 原来是他。刘恋的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也许自己看到花时就隐约猜到 了这个答案,只是不敢确定罢了。除了他又还会有谁送自己花呢。同事看到刘恋收 到鲜花,纷纷打趣道:“哟!刘恋,男朋友送的吧,好浪漫哦!”“是我生日。” “啊,今天是你生日?”“是啊,我自己都忘了。”刘恋把卡片折好小心地插入自 己钱包的夹层里,看着手中怒放的鲜花,露出了微笑。 天渐渐黑了,同时也越来越阴沉,云逐渐压了下来,转眼就要下雨的样子。 拥挤的公共汽车里,由于正好是下班时间,乘客们大都是辛苦了一天的工作族, 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一个个在拥挤的车中昏昏欲睡。 任飞儿劳累了一天,虽然今天她心情不错,但也经不起这么一天的折腾,如今 她吊在扶手上,随着汽车的行驶摇摇晃晃。突然旁边的一个乘客下车,她终于有了 一个位子。她重重地瘫在位子上,解下背包,随意地放在一边。不行了,天塌下来 我也要先睡一觉。车厢摇晃着。任飞儿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任飞儿睁开眼睛,这不是幻觉吧,因为裔天居然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 看着她。任飞儿欣喜若狂,正要对他说“你终于回来了”,车靠站了,裔天一声不 吭地下了车,任飞儿赶紧追了出去。可是当她下了车,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裔天 的身影。她焦急地举目四望,目力所及却无不是一个女孩的背影——一个熟悉的背 影。任飞儿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突然四周警铃大作。 任飞儿猛然睁大了眼睛。 还是坐在那辆公共汽车里,不过已到终点站,乘客们已经走光,车厢里空空荡 荡,仿佛刚吃完剩下的罐头盒子。任飞儿仍然坐在位子上。 原来那不过是一个噩梦,任飞儿长舒了一口气,揉揉惺忪的双眼准备站起身。 突然她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个转身,背包呢?背包不见了! 任飞儿脸色骤变,急忙在车厢里四处寻找起来,座位上面,座位下面,车厢里 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背包的影子。 这时售票员又走上车来催促道:“终点站了,下车了!”任飞儿像看到救星般 :“我的背包不见了,我的背包不见了!你看见我的背包了吗?”售票员像听不懂 她的话一样,仍然催促着:“你快下车吧,车要调头了。”说完不耐烦地转身下了 车。任飞儿仍不放弃地又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背包的影子,只得茫然地走下车。 怎么办,背包没了,辛辛苦苦搜集到的“完美行动”也没有了。任飞儿不知所 措地站在原地,售票员走了过来:“你可以去调度室问一问,也许有人捡到交过去 了。”任飞儿赶紧跑了过去,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然而,调度室里带给她的仍然是失望。调度员听了任飞儿的描述后,摇摇头说 道:“没有你这样的背包。”任飞儿坚持说:“真的没有吗?请你再找一找看,我 的包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调度员想了想:“的确没有,你的包肯定是被别人偷 了,现在扒手厉害得很!”“偷走了……”“你包里是不是有很多钱啊?你可以去 警察局报案。”任飞儿摇摇头:“没有钱,有一个本子。”调度员先松了口气: “本子?那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种小东西警察是不会管的。”听到这句话,任飞 儿所有的懊恼都涌了上来,禁不住激动地喊起来:“你不知道,它很重要,它真的 非常非常重要!”调度员被任飞儿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她,低 下头去,再也不理会。 任飞儿怔怔地,强忍住马上要流出来的泪水,转身又回到汽车曾经停靠的位置。 也许是谁拿错了包,也许会有好心人抬到再拿到这里来。任飞儿固执地站在车站, 看着往来的乘客,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一辆又一辆汽车开进了站,一拨 又一拨乘客下了车又散开去,车站热闹了一会儿又冷清下来。任飞儿始终站在那里, 但背包始终没有出现过。 终于,末班车开了进来,老天爷也仿佛在同情她飞儿的遭遇,飘起了小雨。最 后的几个乘客下了车,嘴里嘟哝咒骂着多变的天气匆匆地走了。她终于转身,漫无 目的地走在雨中。雨越下越大,街上渐渐空荡起来。然而任飞儿似乎没有感觉到雨 的存在。难道上天注定我和裔天没有缘分,连我想做这么点事情都不愿成全。泪水 终于悄悄地滑落下来。 雨哗哗地下着,夜已经深了。一个行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路边的树下躲雨。他的 手里拿着任飞儿的背包。他抹抹脸上的雨水,狞笑着打开背包拿出皮夹子,皮夹里 只有百十来块钱。小偷不相信,把皮夹的钱抽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随手把皮夹一 扔,接着又在背包里乱掏了一阵。CD,书本,还有一个看起来翻了很多次的笔记本, 仅此而已。“妈的,穷鬼!”小偷愤愤地把笔记本撕成几半,随手一扔,转身又冲 进雨里。 笔记本散落在马路边工地的泥沟里,被雨打湿了。一阵风吹过,笔记本四散着 飘得更远了。 窗外雨越来越大;昏暗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窗内,桌上摆好了饭菜,中央的花瓶里插着白天刘恋收到的鲜花。 刘恋和康平相对坐在餐桌前。 康平举起酒杯:“祝你生月快乐。” 刘恋有些感动:“谢谢你还记得。”康平笑笑:“当然,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晚” 刘恋低下了头:“生日每年都过,已经不算什么特殊了。” 康平没想到刘恋会是这样回答,微微有点失望:“你还记得…,,刘恋突然抬 头截住康平的话头:”对了,谢谢你送的花。“ 康平又打起精神:“喜欢吗?” 刘恋点点头:“很漂亮。不过——不过以后不要送到公司里来,太张扬了。” 康平直视着刘恋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以后……我直接送到你的手里。” 刘恋的目光闪烁着也迎了上去。 微妙的气氛似乎已经“千钧一发”了。突然,灯熄灭了。 半晌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刘恋的声音:“怎么了?”康平打开打火 机:“可能是停电了,你别动我出去看看。”说着他慢慢走出门去。 不少住户都在走廊里,大家议论纷纷。栀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大家听好了, 我给供电局的人打了电话,他们说是马路上的电缆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可能 要到明天了。”“这怎么行?”大家的牢骚声此起彼伏。康平耸耸肩,一个精心安 排的晚上看来又要泡汤了。他只得转身回房。 走到门口,康平突然呆住了。餐桌上点燃了一枝枝的蜡烛,刘恋坐在烛光中, 摇曳的烛光在她脸上投下了斑斓的影子:“生日快乐片‘康平诧异:”你也记得? “ “当然,这是我们俩的生日,人一生中能遇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怎么能忘 呢?” 康平露出幸福的微笑,向刘恋走去…… 窗外已是雷雨交加。 康平和刘恋依偎在一张床上。刘恋的头枕在康平的胸前。两人都沉默着,平时 两人经常都会不知说点什么好,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候。 半晌,刘恋幽幽地说:“其实,我算不上什么白领,我只是一个婚纱店的化妆 师。我每个月的大部分工资都用来交房租了,但是我还是愿意住在这白领公寓里,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康平并没有说话。 刘恋似乎并没有期待康平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因为我希望在这里遇上一个 白马王子。” 听到白马王子,康平忍不住调侃道:“穿着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 刘恋也忍不住笑了:“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房客赵先生说的吗?他说住白领公寓 又选择异性合租的心里肯定有暧昧的想法。当时我就在想,他说得对,至少我曾经 就这样想过。白领公寓,有优秀的男人,也许我会遇到改变我命运的男人。” “那现在呢?现在你怎么想?” 刘恋顿了顿:“这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嗯?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刘恋把头埋进了康平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康平轻轻 地把她揽在怀中,无比珍惜地看着身边的刘恋,也在幸福的笑容中慢慢睡去。 工地上,雨水浇在泥土中溅起一个个泥点。一个穿着雨衣的工友拿着手电四处 检查着。手电突然照到地上的一个皮夹子。他上前捡起,里面空空的,但他还是很 满足地揣进了口袋,然后又用手电照射四周,看到一个本躺在泥地里。他过去好奇 地捡起来,向宿舍走去。 工地的宿舍里,因为几十个人窝在一个通风不太好的房间里,又是夏天,虽然 下着雨,房间里仍是闷热难当。工友们大多已经沉沉地坠人了梦乡,只有一张床上 还打着电筒微弱的灯光。 裔天还窝在床上专注地修改游戏。没有了电脑,他便在稿纸上模拟,稿纸摊了 一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程序代码。 工友李强突然兴奋地走进宿舍,很随意地掀开裔天的帐子,探进头来:“哎, 裔天,告诉你件好事,我在工地捡到了一个皮夹子!” 裔天被李强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稿纸都收好。这一举动反而更加引起 了李强的好奇:“你在干吗?” 裔天赶紧把稿纸放到枕头下:“没干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李强好奇地想试图翻看稿纸,被裔天制止了:“我看见你每天晚上都在鼓捣这 些个东西,你到底在干吗?” 裔天摇头做无辜状:“真的没干什么。” 李强暂时把想看稿纸的欲望撇在了一边,兴奋地说:“嘿!你知道吗,我刚才 捡了个皮夹子,里面一分钱也没有,一看就知道是扒手扔掉的。你知道我看到这个 皮夹子在想什么吗?嘿,我觉得你就是个扒手域者比扒手更厉害,是个江洋大盗, 或者是个杀人犯,犯了案躲在这里。反正,你不是个一般人!” 育天忍不住哈哈大笑,忽然想起工友们已经熟睡了,又马上止住。 李强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裔天哭笑不得地说:“笑你真会编。我根本不是什么杀人犯,我只是个打工的。” 李强撇撇嘴:“打工的?会英文,会开车,写的东西谁都看不懂,你骗谁?” “真的,我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打工。” 这下李强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突然,李强冷不防地从裔天手里夺过稿纸和手电筒,跳到宿舍中央。裔天没防 着他这招儿,赶紧下床去抢:“还给我!” 李强一边躲闪一边翻看着稿纸,但稿纸上的程序代码他一点也看不懂,突然, 他看到了封面“完美行动”四个字。“完美行动?好像在哪见过……”李强回想着, 没头没脑地嘟哝了一句,“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 裔天一怔,停下了手中的争抢:“什么?” 李强还在想自己是在哪看到的这句话:“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 裔天更惊讶了:“你在说什么?” 李强突然想了起来:“完美行动。” 裔天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懂游戏的样子:“你怎 么知道完美行动?” 李强从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本子递给裔天:“这是你的吗?” 裔天接过笔记本,好奇地翻看着本子上一页页关于“完美游戏”的调查,都是 同一个问题: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突然,一页破损的纸散落下来。裔天 捡起来,那是个封面,上面写着:完美行动任飞儿裔天! 裔天一下子惊呆了。只是看着那个本子,说不出话,甚至连翻动的力气都没有 了。 李强恍然说:“这是你扔的啊……” 裔天突然捏住他的肩膀,声音都变了:“哪儿来的?” 李强吓了一跳:“我在工地捡的。” 裔天又翻了翻本子,发现缺了几页,厉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剩下的呢?” 李强赶紧摇头:“我不知道。” 裔天二话不说拉着李强就往外走:“走,带我去。” “去哪儿?”“去你捡到东西的地方。”李强看看门外:“外面在下雨…” “带我去!” 李强被裔天的气势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裔天,发现裔天的眼睛里竟然 红红的。 “就在二号坑道……”还没等他说完,裔天转身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外面的雨势有增无减,高天打着手电筒,踩在泥泞的工地里,仔细搜寻着每一 张可能的纸片。雨水从他的额头淌下,他浑身湿透了。 “飞儿,飞儿……”裔天的心里脑海里乃至耳边只回响着这个名字。他仿佛能 听到任飞儿在向别人调查时提问的声音:“请问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 “请问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 终于,在小水塘里找到了一页,钢筋夹缝里又找到了一页,裔天不小心滑了一 跤,他毫不在意地又站起来,继续用手电筒搜寻着黑漆漆的四周。 树权挂着一张纸,飘飘摇摇。裔天赶紧走过去。一阵风吹来,这页纸竟随风飘 走了,飘啊飘啊,吹到了马路边正靠站的一辆夜班车的车尾窗户上。裔天焦急地大 声呼喊着跑向公共汽车,然而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风雨中,汽车尾灯闪烁,起动了。 裔天拔腿追了上去。公共汽车越开越快,裔天尾随汽车疯狂地挥动着手臂追赶着, 然而车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裔天的体力渐渐不支。豆大的雨点击打着他的脸,他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任飞儿坐在夜班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疲惫不堪,脸上还有泪痕。她茫然把头 转向侧面的车窗,然而,车窗玻璃上只有她自己的倒影和丝丝划过的雨点。 其实,只要她转过头,就能看到粘在自己身后车窗上的那页调查报告,以及奔 跑着的裔天。然而,一无所知的任飞儿又把头转向前方,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汽车停了下来。任飞儿整个人向前一冲,险些摔了个 跟头。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向车后喊着:“喂,你干什么?!”车内的人纷纷回 头望向车窗。 任飞儿叹口气,也不经意地回头膘了一眼。 就在她的背后,车窗上粘着一页调查报告,被雨水打花了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 :“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 任飞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转过身又揉了揉眼睛,回头定睛看去,仍然 是这张纸。她赶紧把脸贴到车窗上,透过玻璃,她看到一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熟悉 的身影正急切地飞奔过来。 任飞儿呆住了。 裔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上了停下来的汽车,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页宝贵的调查 报告。汽车又开走了。裔天手里攥着那张纸,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他 发现面前多了一双脚。他慢慢抬起头。任飞儿像雕塑似的定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 他。 雨一直下,任飞儿和裔天在雨中相对无言。闪烁了许久的泪光终于从任飞儿眼 中倾泻出来,泪水绵延不绝地流着,仿佛把这二十多天的所有委屈所有思念也都发 泄了出来。 裔天一步上前,紧紧地拥住了任飞儿。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了,两人不顾一切地在雨中深情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