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所幸,还有严司亦,还有他的游戏,他的娱乐,在帮我抵着,像鸦片般地帮 我与痛抗争着。 这天晚上,他驾车带着我来到了锦江乐园。 这座水上游乐城,是这个城市的避暑圣地,来这儿游泳、冲浪、打沙滩排球 的人多不胜数,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曾经吃不消,放着高薪不拿想辞职。可是现在 是秋季,能有什么好玩的呢?况且还是晚上。 看着我疑惑的样子,他却只笑不言,领着我到了一块人工湖泊旁边。这里已 经站满了人,有人拿着手机,有人架着相机,都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耳边传来悦耳的广播介绍:“各位观众朋友,锦江乐园的大型水幕电影—— 西湘记,马上要开播了,请您做好观赏准备。” 说完,湖边灯光四起,湖中水雾弥漫,灯光打在水雾上面,活脱脱地映成了 崔莺莺和张生的形象,一个妩媚可人,欲语还休,一个俊俏潇洒,痴情神迷。两 人正约了出去在林中漫步,枫叶阵阵落下,踩在叶上竟能听见簌簌之声。行到一 处,张生握着莺莺的手,用手捡去莺莺头上的枫叶,深情地望着她:“你可知我 是如何思念你。”莺莺羞得面颊绯红,只得低头掩饰。张生轻叹一声,轻轻将莺 莺搂入怀中。然后伴着缠绵的音乐,烟火四起。 四周的人都唏嘘不已,然后不停地拍照纪念。 好美的画面,设计者真是巧夺天工,创意无限。喷泉哪里都有,灯光舞美哪 里都有,烟花哪里都有,西湘记哪里都有,可是,将这四者结合而成为这样一幅 美仑美奂的画卷,却仅此一家,别无它号。 配音的是专业配音演员,男声深沉,女生柔美,画面由于是灯光照射水雾而 成,显得色泽饱满,又飘然而动,与这两人的浪漫爱情相得益彰,仿佛他们就是 画中仙。我们从海市蜃楼上看到了他们千年前的痴缠情缘,看到了他们彼此的依 依相惜。 我不由地叹息起来,“太美了。” “是吗?还有更美的呢。”说完,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往旁边走。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得跟着他继续前行。 沿着湖泊,来到一间似仓库的房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几台相 互连线的电脑,一排控制键,古代衣饰,霓虹灯,这难道是水幕电影的控制室? “亦,你来啦?”电脑后边探出一个头和半个身。看得出来是一个年轻人, 头发很长,可是却很乱,衣服也皱皱地穿在身上,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是。开工吧。” 开工?难道今天的重点节目是在这里做劳力? 可是原来,工作很简单,被严司亦称做温二的那个艺术家,让我坐在了一个 摄像头面前,然后让我做出各种表情:哭、笑、怒、愤。 然后又对严司亦如法炮制。我趁着这个时候,跑到温二身后看,原来他是在 捕捉人物的3D表情。看来我今天是为了艺术献身,那也值了。 等严司亦摆完POSE,温二说:“好啦,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可是当免费劳工,一句谢谢都没有?我正想问他,却听到严司亦说: “谢谢。”跟着就把我拉了出去。 搞错没有,这可是损失大了,免费出卖肖像权,没有感谢,还要倒贴一句, 这笔帐是怎么算的呀。 “哎,大老板,你今天的帐没算对吧?你吃大亏了。” 他灿然一笑,“幸好你还记得为我算帐,今天的谢谢没有白讲。” 什么跟什么啊,这两者完全搭不到一起吧。 然后我听到他说:“希望温二的动作快一点。” 又来到了刚才观看水幕电影的那个点,周围的观众已经走了,只剩我跟他在 这里。 电影再好,也不用再站在这里回味吧?还是回去打游戏好。 我正想跟他建议,忽然四周烟花四起,水雾重又布上,灯光骤现。 而这次,出现在画面上的那个人,是我? 我眨睡眼睛,真的是我?云鬓玉钗,脖颈环珠,耳畔垂泪,粉色纱衣里裹着 玫红裙衫,垂至地面,腰间一条佩带也是摇曳生姿,婀娜娉婷。 这,这也太美了吧? “这,这……”我不禁瞠目结舌。 他却用食指堵住我的嘴,说:“嘘。乖乖看。” 我中了邪似的继续看着水中画面。 此时,我正莲步轻迈走入了林中,拂去石凳上的落叶,坐在了上面。娥眉紧 蹙,眼望远山,不知为何忧虑为何愁。 突然远处行来一人,身形挺拔,急速地向我走来。近了,乌青缎带整齐地束 着绺绺长发,黑色的眼睛闪着我熟悉的光芒,鼻尖沁着细汗,嘴角带笑。 是他!严司亦。 我一惊,扭头看他。 他正以那种笑容看着我,然后用手把我的头扭向了画面。 画面中的我,见画面中的他走过来,竟泪如雨下,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他。 他很快跑到她跟着,用手捧着她的手,说:“今生,我绝不负你。”竟是严 司亦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扶着她坐下,拿出一个翡色圆环,再拉起她的脚,撩起她的长裙, 将那个圆环套在了她的脚踝处。白皙的肌肤配上青绿通透的翡翠,甚是好看。画 面中的我煞红了脸。 而最后的场面便是两个相拥依偎,静静坐看日薄西山。 我简直在那里傻了,愣住了。 “喂,回神了,这么精彩的节目给点表扬好不好?” 我呆呆地转头看着他,问出了我心底所想: “这些算是一直奴役我当小工的补偿吗?”。 “不,这事你怎么罚我都成。我现在做的只是想让你开心,你压抑太久了。” 我鼻头一酸,鬼使神差地,或是受了今晚画面的震动,下一秒,竟双手环住 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右肩呜呜大声哭了起来,不是啜泣,是那种像是要把所有 力气全部发泄出来的哭法。前段时间的游乐发泄了我身上多余的精力,而现在我 则是要把我心里所有的苦、所有的怨全都化作这些眼泪,倒给他,沾湿他。 他先是一震,然后将双手自我腋下环住我的后背,紧紧地收拢,似要将我揉 进他的身体,头也自然靠在了我的左肩上。 我先是全身无力地趴着,哭着,只管想着将所有的泪嚎啕涌出。我的悲,我 的怨,你都能感受到吗?我过往的一切,你都能了然吗?我执着的一切,你都能 理解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渐渐小了,觉得鼻头很堵,开始不时地抽噎,其它 知觉也恢复了过来,脖子左侧感觉得到他吐出的鼻息,挠人的。接着,他身上的 淡淡香草味也开始袭来,吸入了我的鼻翼。却也不敢动,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趴 在他身上哭了起来,觉得丢脸极了。于是将头缩了回来,埋入他的胸前,脖子旁 的气息弱了,那股香草的味道却更加浓了,呼吸间全带了他的气味。 他可能知道我也哭够了,便打趣道:“哎,你把我的衬衫肩哭湿了,现在又 来弄湿我的胸,衣服报废了你赔啊。” 我本来还是哭的余韵中没缓过劲来,听他这么一说,倒扑嗤一声笑了。闷闷 地说:“小家子气,一个大老板连一件衬衫都买不起啊,大不了在我15万上再加 上1000。” 照他的逻辑,我原以为他要说:“那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正想 着怎么回他一句,他却轻轻地说道:“这件衬衫从此就是我的无价之宝了。”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