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想着刚刚杨天脸上的伤,想着刚刚他脸上愧疚、悔恨的神情,究竟严司亦出 了怎样的狠手,才把他伤成这样,究竟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不可一世的他在最后 关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我道歉。 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护着我的男人,不是那么简单,他有黑暗的一 面,是我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世界,有打手、有算计,或许还有阴险、有陷害。 但是他却把所有的美好捧到我面前。跟我的对话永远是学生式的,仿佛是两 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让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痛苦的高中时期、隐忍的 大学时期,仿佛他是我明朗阳光的初中同桌,有时候画画“三八线”,有时候互 相掐架,有时候互相解解历史题,有时候到郊外旅游,有时候一起分享美食,有 时候一起趴在桌子上睡午觉。 与我相处时,他总是守着最后一条线,除了接吻,拥抱,从来没有再要求过 深入的事情。虽然有时在拥吻我之后,狠狠喘气,然后一把推开我。我问怎么了, 他却低哑着嗓音说:“现在,别碰我。”再迟钝的我都已经发现他的压抑,然后 红着脸坐到边上。可是,他就一直这样地守着自己,守着自己的纯真。 在我面前,他哪里还有半分黑道大哥的样子,他不过是一个普通酒吧的老板, 不过是一个逗了我,又来哄我的少年,我难道真的要继续这样把之前的伤害紧咬 着不放,永远不释怀? 思不清,想不透,严司亦,怎么竟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中,眼中时不时便 能浮现出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的神情。 何去何从?何去何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固执观念,此刻已经发生了深刻的 动摇。 彷徨之际,没料到,宋平竟然回来找我了。 学校商业街中的水吧里,我和他,各捧着一杯菊花茶。 “好久不见了。”他说道。 “是啊。”很久了。 “你在国外还好吗?”我搅动着杯中的菊花,继续问道。 “很好。学校环境很好,我自己也能静心读书。”他回答道。 “那很好啊。” 沉默了一阵。 “对不起。”他说道。 似乎最近总是有人对我说这句话。 “这话应该是我说,当时你花了很多心思,可是我还是对你那么狠,伤心了 吧?”我开玩笑说。 “是有些伤心。”他黯然地说。 是呀,你都差点跳楼。 我正想安慰,只听他说:“可是你根本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因为所有的 心思都不是我的,是另外一个人的。” 严司亦。 我没有再接话,宋平的话让我的思绪引向了严司亦,将我心中的波涛又一次 掀起。多久以前,曾经跟严司亦针尖对麦芒,讨论过宋平的事情。 宋平见我不说话,补充解释说:“其实当时,是一个人叫我来追你的,他说 如果我追到你就给我20万,我家里不太富裕,于是我答应了。之后,我就开始追 你了。实在惭愧,每次追你的行动都是他策划的,带你去的地点是他选好的,给 你的礼物也是他买的。当时,他详细视察了整个学校及周边的地形,教学楼的位 置,图书馆的位置,食堂的位置,你的住宿楼位置,弄到你的课表,打听了你的 上课地点,了解了你的作息习惯,所以我才能够每次都能找到你。” 严司亦曾经对我说:“所有追你的招数都是我给的,钱也是我给的,约会地 点是我采的。”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哪里及宋平的描述详细。 宋平继续说道:“除了学校,他把学校所在的这个区域也全都认真勘察了一 遍,包括餐馆和各类娱乐场所。有一次,他说应该让我带你来体验学生之外的生 活,于是带我到处找酒吧。结果转了好几家,他都不满意,有时候说装饰不好, 有时候嫌音响太吵,后来他说他打算自己设计、建成一个酒吧,再让我带你去。” “那你没带我去?”我脱口而出。 面露羞色,他说:“还没建好,我已经出国了。” 还没建好,你已经差点跳楼,所以这招没来得及用。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我问道,这是我心中一直盘旋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他很容易让人信赖。”这也是我一直来的感觉吗?~ “你难道没有怀疑他的用心吗?”宋平,你也算跟他相处的久了,可以给些 看法帮帮我吧。 “说实话,我曾经问过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他怎么说?”我急忙问道。 “他说他不知道,他说只是急切地想这么做,他说这是头一次他做事情却不 知道原因,这是他头一次不知道原因却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事。你说怎么会有这 么怪的人?”他反问我。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人? 我泪如雨下。 严司亦,我此时才明白,你对我用心竟如此之深。或许你当时只是好玩,只 是好奇,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可是又有谁会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又有 谁会动用这么多的财力人力,去想尽办法讨好另一个人,甚至不惜建造一间酒吧。 不顾宋平的惊讶,我丢下他一个人,很快跑到宿舍,打开电脑,上网BAIDU , Q & A 酒吧,SH市静安路65号,果然是一年前才开始修建,今年夏天开始运营。 手机,手机在哪里?我拿出提包,一气把东西倒在床上,胡乱找起来。 找到了! 他的号码在第一位,拨号,一声,两声,通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说。 他没有说话,或许是在惊讶吧,许久没有电话的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 出这样一个唐突的话。 “你的酒吧是什么时候建的,为什么建的。”我清楚地问道。 “……嗯,很早就有了,当然是为了当老板了。” 他撒谎,真没想到他竟会撒这种谎。 还有多少事,是他私下解决了没有告诉我,我请假的那两周,回校后老师竟 然丝毫没有问我任何问题,有多少次的外出偶然浪漫是他精心安排的,去义乌买 小饰物遇见福山雅治在那里开演唱会,去秦始皇陵,他对所有景点那么熟悉,为 我讲解,而他旅游之前才去过西安,是去踩点吧…… 想到这些,我不禁莞尔,一切都是清楚的,一切都是明白的,包括他没告诉 我的,他隐瞒我的,其实也都是清楚的。只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却选择忽略,我 却选择视而不见,宁愿去找自己的心魔做伴,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一直守护我的人。 原来我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这么冥顽不灵的一个人,这不是傻,是什么?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