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天,瓦蓝的天空飘浮着几片轻纱般薄薄的云彩,南山的太阳毒得像个火球。 烤人的火焰透过薄薄的轻纱,热辣辣地洒到绵长宽阔的湖岸上。周川手里拎着一双 黄色的胶鞋,带着两腿乌黑的泥巴,吧嗒吧嗒来到一片与湖水相连的沙塘边。 微山湖夏天的水那么温和,水边岸上的风那么凉爽!周川被莲花整整在家看守 了两个月,乍跑到湖边,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他鬼使神差地朝身后和左右看了 一眼,见近处没有做活的年轻女人,就三两下脱光衣裳,赤裸裸扑通跳进水面柔和 水底凉爽的湖水里。他痛快地饱吸了一口湿润的潮气,整个身心漫溢着沐浴的幸福。 他心里不仅仅想洗尽两条腿上的泥垢,还要彻底清除腐朽棺材板上飘飞走的鬼魂, 那鬼魂的阴影在他的心头笼罩着一种抹不去的霉气。 周川叉开两条腿站起来,舒服地往身上撩着清亮温和的湖水。一对粗壮的胳膊 在身子周围挥舞着,像打花架子拳,扇子面大的手爪子,揉搓着结实的前胸和后背。 突然,一条三五斤重的乌鱼像妖魔附体,从远处水下凶猛地冲过来,张开阴森森满 是利齿的大嘴,倏地窜起,把他腿裆里那个耷拉的,微山湖人叫做嘎子的东西,恶 狠狠地一口咬住! 周川平日里虽然胆量过人,都叫他二杆子,但大乌鱼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 突如其来的袭击,当场差一点把他吓死。他腿裆里那个叫嘎子的东西,毕竟娇贵如 命,一旦被大乌鱼用牙齿咬掉然后咯吱吱嚼碎,他纵然有下海擒龙和飞上天日燕子 的本事,也再没有资格充当男子汉了。 周川先是猛地打了个冷战,紧接着恐惧得全身颤栗。一股冷冰冰的东西,顿时 遍及了他全身的骨髓。在这种惊心动魄的关键时刻,害怕得要死的周川绝不敢草率 下手冒然行事,他只得跳舞样挓挲着两手,傻呆呆地观望着腿裆里摇头摆尾以死相 拼的大乌鱼。 周川紧紧咬住牙关冷静一阵,忍受着刀扎般的疼痛,慢慢用一只手的大拇指和 二拇指,使劲掐住大乌鱼的眼窝,另一只手狠狠抠住了它的腮花。大乌鱼失去了两 个眼睛,又被铁钳般的大手封闭了呼吸道,在厉害的对手面前,不得不乖乖地缴械。 它重新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把刚刚捕获到嘴里的嘎子,心不情愿地吐了出来。 周川火烧火燎样匆匆游到岸上,照硬地上狠狠把大乌鱼摔死,慌忙用手托起腿 裆里疼痛的嘎子,呲牙咧嘴后怕地猛吸了一口凉气!凶恶的乌鱼咬下去一口好厉害, 那上边出现了两排深深的血印。若换作一个毫无经验手忙脚乱的乡下人,遇到这种 突发的棘手情况,猛一拽大乌鱼的黏滑身子,裆里的嘎子会随着大乌鱼的满嘴利齿 而被撕断扯掉,然后再被它咬碎吞进肚子里! 周川用两只手捂着血淋淋的腿裆,哭丧着脸望望刚才洗澡的沙塘。那里的水面 上长着一片面积像锅盖大的杂草,杂草中间漂浮着一滩金黄色的乌鱼籽。他心里直 埋怨自己粗心,做事荒唐,刚才下水洗澡,为什么没发现那里有一个乌鱼窝呢? 这条凶恶的乌鱼,是守窝的黑子。 乌鱼是微山湖上最凶恶而又最有胆量的鱼类,公乌鱼叫黑子,母乌鱼叫花子。 从花子在某一天撒下鱼籽开始,公鱼和母鱼同时担负着守护窝子保护后代的重大责 任。其它的鱼类一旦出现在它们的窝子周围,它们认为自己后代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一定要和其它的鱼类作一番残酷的殊死的搏斗。这时,身强体壮而凶猛异常的黑子 在前,小巧的因为下籽繁殖而变得瘦弱的花子随后,豁出生命前后夹击。任何同等 身材同等分量的鱼类,都会被它们俩咬得破败不堪。即使比它们斤两重大的鱼类, 在它们两个以死相拼的夹击之下,往往也会因害怕受伤而仓皇逃遁。 乌鱼做窝繁殖,会给生活在周围的鱼虾带来一场灭顶的劫难。花子挺着大肚子 在杂草边撒籽,黑子在它的周围清除异类。比黑子身材短小的鱼虾,不是被它当场 咬死扯烂,就是被它怒张大嘴一口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