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周川刚满二十岁就迫不及待地结婚了。可是,他想天天晚上搂着莲花的身子睡 觉的美好愿望,犹如一个光彩夺目的花瓶,被大队革委主任的几句话,轻飘飘地打 了个粉碎。 那是七十年代的初期,周家庄的大队革委主任老是说,周川是个愣头青二杆子 不好管教,溜溜湫湫没有阶级立场,整日价和来村里改造的公社书记杨家岩拧绑在 一起。如果不是周川的父亲周老奎小时候是一个赤贫,当年还被湖霸打断过肋骨是 个苦主,按当时的政策,应该把他一家人划入另一个阶级。其实,那一切上纲上线 的语言都是借口,归根结底,大队主任心里嫉妒周川娶了白莲花般好看的妻子。他 假装正经脸上不动声色,心里老想在腿上使绊子。周川刚结婚还不满一个月,喜庆 气氛还没消散,他就想出了一个逼迫周川到湖上看箔的坏主意。 在湖上放鸭子,在湖上守望一切逮鱼的脚掌,大都是老年人的差事,或者是有 了一大群脏兮兮猪秧样的孩子,已经对夫妻生活失去了兴趣的汉子。他们十天半月 急匆匆回家来一趟,大白天偷偷摸摸,和妻子草草做一回房事,傍晚带着所需要的 干粮和男人的满足,再回到湖上去。 大队主任平易近人,亲自登门找到周川,甜嘴摸舌装出一副好脾气:周川兄弟, 咱队上的那片竹箔没人敢去看了,你给出个主意吧。不然,干脆拔回来晾到岸上算 了! 周川不知道大队主任施诡计别有用心想操他:不冷不热天气好端端的,怎么能 当败家子,把箔从湖上拔回来呢? 那道竹箔一天一夜虽然不能逮个金娃娃,兄弟爷 们的油盐酱醋还是断不了顿的! 大队主任沉下脸说:都是你这家伙惹的祸!这二年箔堂里一到半夜就闹鬼,几 个去看箔的屌人,差一点被妖魔鬼怪按在水里淹死。没人敢去再看了,不拔回来有 什么好法子? 周川一步一步钻进了大队主任为他设好的套子里。为了让兄弟爷们家里不断油 盐酱醋,他挺身而出说:既然是我惹的祸,天塌下来我去撑。今天我去看箔,看那 个妖魔的鬼魂能咬我几根屌毛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来周川知道大队主任纯心操他,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口来。他和莲花虽然恋恋不舍,当天亲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是卷起铺盖到湖上 看箔去了。 在富饶的微山湖上,逮鱼的最大脚掌是竹箔,逮鱼既多又省力气。竹箔是用坚 硬而柔韧的竹条编织而成,高有两米,一道密密麻麻的竹箔在湖面上拉开,出水的 箔墙长达三五里水地。每隔五十米处,用几块短小的竹箔,在箔墙上设一个三间房 大的机关,机关上再设两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渔篓。用微山湖渔人的行话说,设立的 机关叫“箔堂子”。 在微山湖上生活的所有鱼类,一旦碰上高高的长长的黑洞洞的箔墙拦住水路, 就会沿着箔墙往前游动,一直游进人们为它们设立好的箔堂子。箔堂子里设有好多 机关,大白天把乡下人领进去,要想走出来,最终还是回到原来的堂子里。 游进箔堂子里的鱼,最终的归宿只有投进堂子一角的渔篓。渔人们清晨早起, 三两个粗壮的汉子哎哎哟哟喊着号子,把长达七八米的渔篓抬出水面,将鲜活欢快 的各种大鱼倒进船舱里。 一道长达三五里的竹箔,每天早晨逮来的鲜鱼,能装满一只八尺的小船。 队里每天有一船鱼的进项,不断分到几块零花钱的社员们,心里既高兴又满意, 没想到却害苦了在湖里看箔的周川。每天的晚上,周川总是蹲在船舱里,思念着刚 刚结婚美丽如花的妻子,那种焦灼和渴盼相交织是很痛苦的。 周川靠他超常人的忍耐力,由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在队里决定三天后就要拔 箔,他认为到底苦熬到头的激动时刻,一场千年来少有的大风,只差一点就把他活 活整死在微山湖上! 在周川大难临头的前天,他的全家和家里周围的环境,预示着一种不祥的征兆。 他家门前的一棵大槐树,无风无雨好端端地歪倒下来,把他家的土墙头砸了一个半 米宽的口子;新媳妇莲花大清早扭着好看的身子到井边挑水,青砖的井帮接连碰碎 了两个二鼻的水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