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周川首先想到的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心脏,落水后万一把整个身子冻僵,心脏完 好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像做饭的女人带一块围裙,把庵子门口用来挡雨的塑 料布,折叠起来护在前胸,穿好衣裳之后,马上又想到了腿裆里曾经遭受过恐吓和 伤害的嘎子。自己一旦心脏跳动大难不死,裆里的嘎子像身子和胳膊腿那样被冻僵, 空守着白莲花样的妻子而不能过那种男女的生活,那种折磨会比死亡还要难受的。 他脱掉裤子,又用塑料布把腿裆和嘎子扎了个结实。他脑海里仅有一个念头,只要 生命还在,就要保护住腿裆里那个象征着勇武男人的东西! 一切准备齐备,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袜,勒紧腰杆,那副形状就像出征的 勇士,要去冲锋陷阵血战疆场,整齐、庄重、威武而悲壮! 淡淡的夜幕,用它那裹缚整个世间的灰纱,悄悄地把微山湖包围起来。周川留 恋地看看他亲手捆扎起来的船庵子,又望望庵子上由一点一点湖水而凝聚成的冰山, 果断地捞起锋利的菜刀,嚓嚓几下砍断了所有捆绑在棹窝子上的尼龙绳。他在庵子 里挺起健壮的腰杆,把庵子上的苇箔苇席连同凝聚的冰山,统统掀进波浪滔天的湖 水里。 一股怪风猛地横扫过来,周川感到他的整个身子像被疯跑的人潮,使劲往前推 动着,魁梧而强健的身躯趔趄了一下,差一点被凶恶的狂风掀到湖里。他的动作像 触电那么迅速,跃上船头,三两下就把紧紧扎在湖底的铁锚拽起。 小船失去了铁链的约束和强有力的控制,波浪的冲撞力马上掀歪了小船,迎着 风浪的那半边船身,直挺挺地立出水面。出于求生的本能,周川把整个身子像山样 压向翘起的船帮,扭曲的小船终于被他征服。 他用手里的竹篙,死命地拨正了船头,始终让灌满浑浊湖水的小船,用高高的 后舱迎着疯狂的波浪。他把那条五米的竹篙,丢三米在小船后边的湖水里,如一把 小巧灵珑的船舵。船舵忽左忽右,把一个一个凶猛的浪头统统从中间斩断,由此庇 护着摇摇欲沉的小船。 小船像一只折了翅膀,受了重大创伤的老鹰,随着浪头的起落踉踉跄跄,像醉 酒的疯子,朝着前方他瞄准的崮墩冲去。 微山湖的波浪借助狂风的巨大力量,朝周川大肆施展着灭绝宇宙的淫威。那一 捧一捧的湖水,泼撒下来像无数道有力的鞭梢,无情地抽打着他的头脸。周川那一 头粗黑的短发,被冰凉的湖水浇透了,发尖上冻结出一个个珍珠样的冰珠。他如同 一尊石像那样,叉开腿站在后舱里一动不动。拖在水里的竹篙,在他铁钳样有力的 手里机械地左右摆动,传来一阵一阵吱吱呀呀,承受不住巨大折磨的呻吟声! 由于周川的讥讽和蔑视,狂傲的波浪一个接一个扑进后舱。显而易见,它们要 把顽固的二杆子周川,连同那只无辜的小船,统统葬进水底! 从船后边泼进来的湖水,溢出后舱的挡板,哗啦啦漫进了中舱。后边的半个船 身被湖水的重载拖住了,摇摇欲沉的小船,只有倔强的船头还高高地翘在风雨飘摇 的湖面上。 小船犹如一条被山样重的车辕压住屁股而野性未改的野牛,无法顾及伤痛,为 了求生,还在拼死地向前挣扎窜动着。 眼看小船离最近的崮墩不到两篙的距离,几个狡猾的浪头趁虚而入,狂暴的湖 水以千钧之势力压小船,船头呜咽一声,绝望地一头栽进湖底。 老天爷似乎把人世间的英武、胆量和勇敢,统统慷慨地赋予给了周川。只有在 这种生与死最关键的时候,人们送给他的“二杆子”雅号,才真正有了实际的意义! 在他的面前和眼里,根本没有什么艰难险阻,猖獗的死神,休想让他胆怯地眨一下 眼睛! 周川似乎知道必定会出现一种惨败的局面,心里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顺势把 竹篙朝灌满湖水的船舱里用力一捣,两脚猛踏一下欲沉的船板,借助风浪的冲撞力, 身子一跃而起腾向半空。笔直的五米竹篙,经不住他那身重力沉的重压,啪一声断 了,猛然扑来的一股怪风,像卷棉团似的,把他狠狠地抛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