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几次争吵了?杨逸几根本懒得去细算。 总之,他这位正义感过剩的弟弟,就是非常不爽他对待若殊的方式。小女生才 放了一个星期寒假,他们兄弟为她吵架的次数,就已经比从小到大的吵架次数多了 许多。 看来今天晚上,逸桀是真的火了。因为今天顶着正中午的大太阳,他要小女生 跟林伯去翻修牧场的围篱,结果她顶不住烈阳昏倒,让林伯送回大屋。 然后,林伯责备了他两句;母亲责备了他十几分钟;逸桀“忙”于照料昏倒的 她,当时没能加入怪罪他的行列;小草则一反往常热心助人的习惯,只在一旁闷不 吭声看着逸桀。 也亏逸桀真的火了,才将小女生一道拖进他的书房。 他等这一刻早等得有些不耐烦,既然小女生会让逸桀拖进书房,他是不是可以 假设那女孩子终于有一点点受不了?他很想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说些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小若殊麻烦?”先声夺人的当然是逸桀。 “她又向你告状了吗?说我刻意找她麻烦?”这句话明明是要回逸桀,但逸凡 却是看着低头、似乎不甚甘愿的若殊_一个字一个字说。 “我说过很多次了,小若殊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她到 底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你可以直接说,让她改啊!为什么要找她麻烦?我——” 逸桀还有一大串话要说,但站在他身边的若殊,拉了拉他的袖子,喊了一声: “逸桀,我没关系——”声音虽小却清晰。 原来她喊他逸桀?!听进逸凡耳里,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 对劲。不过他现在立刻想通了,为何这阵子他老觉得小草的表现有些奇怪。 “我说过,你别怕,我让你靠!”逸桀说话大声了些,看起来倒像是吼着她似 的。 逸桀这句话,几乎是立刻、马上、完全却莫名地激起逸凡的怒气。 “行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逸凡吼了一声,摆明是要逸桀闭嘴。尔后,才 又刻意对着从进门后就低着头的若殊说:“小女生,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欢迎你 随时‘亲自面对面’跟我抗议。我生平最看不起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你若以为找 逸桀帮你说话,我就会给你轻松一点的工作,那很抱歉,办不到。我之前就说过, 你要是不能吃苦,想留在北部打工我没有意见。但你既然选择在牧场工作,就得听 我的。再说一次,我讨厌女人用脆弱的模样,骗取男人的同情跟保护。我的话你听 懂了吗?” “你干吗说话这么刻薄?小若殊又没——” “逸桀,够了。不用帮我说话。”若殊只晚逸桀两秒开口,却是用从没出现过 的大声量。“杨逸凡,我不是你讲的那样,只会躲在男人背后。以后我的事只有我 开口才算数,不是经由我说出口的抱怨都不是我的意思,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不明白自己哪来的“神力”,能让她大声对这个严苛的男人说话。 逸凡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恢复往常的漠然神色。 她的声音听得出来有些颤抖,不知是恐惧或者气忿?他刚刚应该没听错,她是 清清楚楚叫了他的大名,三个字、连名带姓,不多也不少。 呵!她竟叫他杨逸凡啊?他终于激起她的怒意了? 奇异的是,为什么听见她连名带姓喊他,他会不太适应?为什么她喊逸桀能那 么自然,能少用一个“姓”? “应该要问你自己满不满意吧?毕竟自愿跟逸桀来找我理论的人,是你。”他 不理会心里的怪异感受,用再冷漠不过的口吻说。 “你——”她不懂他为什么看她如此不顺眼。可是,他既然这么讨厌她,当初 又何必救她? “怎么?你生气了?我以为你是个没情绪的人,可以任人摆布、随人打骂。其 实我一直很好奇,会不会你根本就很享受你父亲对待你的……”逸凡的态度,摆明 了故意显露一丝轻蔑。 “哥!你——”逸桀从没看过这样的逸儿,他说这些话分明是刻意挑衅。 “逸桀,我不需要你帮我说话。”一整个星期下来,她一直不愿与杨逸凡正面 冲突,她努力隐忍他的无理要求。努力做完那些沉重的工作.是念着他无论如何是 那个救她的男人。 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 “杨逸凡,我的事你不懂,更无权置喙……” “我是不懂,我不懂怎么会有人甘心让人打得满身是伤、奄奄一息!” 下一秒,逸凡出人意料地走至她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他的双眼, 他的声音有股迫人的力量—— “人生,有很多痛苦是自找的。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小女生,记 住我的话,没有能力捍卫自己的人,只能任人宰割。你能考上台湾大学,所以我愿 意相信你有一定的智商,有空多想想我的话。”说完这段活,他放开她,回到原来 的位子。 有阵子沉默,三个人皆未开口。 逸桀讶异着看到的,他以为……以为这个不可理喻的老人家是讨厌小若殊的! 可是刚才他对若殊说话的样子,仿佛闪过一阵关心……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小女生,如果你没其他想说的话,回房间早点休息,明天会很忙。逸桀,你 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逸凡打破静默,对两个“很有默契”同时出现神游表情 的人说。 她头一回用自已也惊讶的专注力看着一个人。杨逸凡真是奇怪的男人,她不懂 他,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很多时候,她觉得杨逸凡很讨厌她,讨厌到仿佛想尽方法要她离开这个地方; 但极少时候,她却又觉得杨逸凡像是要说些什么、要让她明白些什么——方才就是 “极少”的时候。 前一刻的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恶意,更没有厌恶。 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她着实不懂。 相同的,很多时候她也弄不懂自己,面对一个大部分肘问挑明了找她麻烦的男 人,她为何不“一去不回”?现在的她跟三个多月前的她很不一样了。至少,她要 喂饱自己已不是太难的问题。 她又为何要留在这个偏僻的牧场? “莫非你还有话要说?”他迎上那对专注的目光。她看他的方式不太一样,那 双黑色的眼瞳里似乎多了些光芒。原来,她有双懂得语言的眼,对视的这一刻,逸 凡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打开了。 她在探究他吗?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引出一个小女生探究的兴味。 “没有。”她干脆地,转身离开。 两个男人的脸色各自流过一抹惊异,若殊离开前那两字“没有”,语气干脆得 让人有~刹那要怀疑话真的出于她?!而她首次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坚决,更是令人 惊奇。 或许,他确实激醒了小女生某些情绪?逸凡想。另一方面,他困惑地察觉到, 他超乎常理他渴望看见她的改变。 或许,小若殊并不若他以为的脆弱?逸桀想。再者,他老哥也可能不若他原先 认定的,那么以虐人为乐? “小桀,你真认为我会无理取闹找人麻烦?” 通常,当老人家认真地喊他“小桀”时,就意味着他想讲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逸凡的问题让逸桀~度以为,他终于要对近日非人 性的做法,给个合理交代。于是,逸桀立刻心平气和坐了下来。 况且他尚在思考,刚刚逸凡对若殊流露的,到底是不是关心?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别再为小女生的事找我吵。除非你自认你能照顾她一 辈子,否则就该趁早让她学会照顾自己。” 这算哪门子交代啊? 那口气,一副要他别多管闲事的模样。逸桀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怒气,又被点燃 了。 “不要告诉我,你折磨她是为了让她学会照顾自己!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 你怎么不连小草也折磨?小草也该学学照顾自己,她连把米放进电子锅煮熟都不会。 若照你说的来推理,你折磨小若殊,是为了让她学会照顾自己,那小草跟小若殊比 起来更该让你好好折磨折磨才是。你简直——” 他原想说他简直不可理喻,但逸凡没让他说完。 “小草有父母能依靠。你告诉我,小女生有什么?”唉,他突然觉得跟他这个 医术、名气红遍北台湾的弟弟沟通,是件困难的事。 怎么救人本事了不得的逸桀,在判断事情时却总像是少用了三分之一脑容量?! 冲动莽撞的脾性,任谁都改不了分毫。 “她无父母、无亲戚、无兄长,她只有自己能依靠,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女孩 子,再不学会照顾自己,要怎么活下去?”逸凡接着再问。 “她有我!我可以照顾她啊!”标准的“逸桀式”答案。 只不过料定逸桀回答方式的逸凡,亲耳听见意料中的答案时,却没料算出自己 心里会涌现的莫名不安,但他又为何不安啊? “你要用什么身份照顾她?兄长?还是丈夫?”他很明显意识到出口的话,饱 含不经大脑的成分居多。一时间,他竟分辨不了说出口的问题,是为了小草而问, 或是……别怀它意? “丈夫?!拜托,你想太多了吧!小若殊只是个孩子耶。我当然是以兄长的身 份照顾她!”逸桀哇哇大叫。 “兄长的身份能照顾多久?再怎么照顾,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得一个人过生活。 小桀,我不期望你能理解我的作为,但至少你可以做到不妨碍我——”逸凡试图忽 略听见逸桀说“兄长身份”后,那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妨碍你?你说我阻止你凌虐一个孩子叫做妨碍你?!”逸桀再一次哇哇大叫, 根本没等逸凡把话说完。 唉,逸凡知道他不应该期待习惯少用三分之一脑容量思考的人,有改变思考方 式的奇迹发生。 “杨逸桀!”逸凡沉声喊了一句。“你只要记得,我不会毫无道理折磨一个孩 子就成。话,我说到这里,从今天开始,你别再为小女生的事找我,只要你替她来, 我都会当做没听见、没看见。除非小女生亲自对我说,否则我一概当做没事!” 他应该已经“明示”、“暗示”得很清楚丁吧?应该足以让少用三分之一脑容 量思考的人理解了吧?理解他不是真的刻意要那女孩受苦,理解他对她其实是用心 良苦,希望她能懂得为自己努力争取权益! 可惜,逸凡错了! 他错估逸桀的思考力只少用了三分之一,杨逸桀根本就只用了二分之一——也 许不到二分之一的脑容量在思考!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逸凡的暗示加明示,不然他 会停止“哇哇大叫”! “我头一次听说,折磨一个孩子要什么人生大道理!我看你根本就跟小若殊的 父亲一样,没有半点人性!高兴折磨人家就折磨人家,还要什么道理?你简直不可 理喻!”逸桀忿怒地推开椅子站起来,他知道再说下去他很可能会送杨逸凡一拳。 按最近的惯例,逸桀离开前又送逸凡一记“轰隆巨响”的甩门声。 望着那扇门,逸凡露出苦笑。为了那个小女生.他在这个家已经快变成人神共 愤的虐童暴君了! 挺无奈的,无奈到连他书房的门也得跟着遭殃。 看来这扇门在逸桀频繁的摧残下,近日之内可能得换过一扇了。 唉!盯着无辜的门,逸凡突然又想到逸桀最近回家的频率似乎高了些?! 上个周末他回家、这个周末也回家,最近的人都很健康,医院生意清淡吗?要 不然,逸桀怎么连续两个周末都有空回来甩他的门?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要你用搬的,不是用拖的,你把整捆草料放在地上拖 行,那些沿路掉落的全都浪费了。”逸凡语带责备。 盛冬的天色亮得较晚,五点一刻的早晨昏昏蒙蒙的,空气透着冰寒。前两天来 了个冷气团.晨昏的风特别冷。 今早他准五点整打算敲若殊的门,没想到小女生在他站定于她房门前的同时打 开门。 那时,虽然有一刹那他忘了要反应,却也没错过当时她脸上那份打量的表情与 晶亮的眼神。 她睁睁地盯着他看,大概有十儿秒之久,而他则让她灼灼的目光看得忘记原来 该说的话。可能是太过惊奇吧!惊奇于看见她双眼里,闪着从未出现过的聪慧光芒, 以至于忘了说话。 结果反而是她先开了口,尽管她的口吻有几分不确定与不安,像是害怕着她的 话可能造成的后果。 “你每天要我提前半个小时工作,请问下个礼拜开始,我是不是就没有睡觉时 间了?上星期我第一天工作,你说九点开始,第二天却变成八点半,到今天变成五 点,照这样算,下星期我应该不用睡了。但是依劳基法规定,员工的双周最高工时 是八十四小时。老板,你可能快要违反劳基法了。” “你是在跟我抗议你的工作时间过长吗?”他记得很清楚,他是这么回她的话。 “目前只是提醒,等你超过劳基法规定的最高工时,我就会抗议——亲自面对 面向你抗议。”若殊刻意引用前一晚他对她说过的话。 “等超过再说。” 他尽可能说得冷漠,其实当时他想给她的是~个笑容,因为她将他的话听进心 里了。 正当他转身时,她又不甚肯定地问着:“就这样吗?” “不然,你希望怎么样?” “我以为,你会拿我吃不了苦那套说词解雇我。” “你希望我解雇你吗?”那一刻换成他认真盯着她看了,他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似乎是马上想也不想地,就摇了摇头。 “为什么?基本上,单就你而言,我不是个好雇主。”他忍不住追问。 这个问题她也问了自己一夜,换句话说,昨晚她几乎没睡。想着究竟留恋这里 什么?杨逸凡确实不是个好雇主,但也只是单单针对她而已。事实上,他对牧场里 的所有人都算好。 “我喜欢这个家,杨妈妈很疼我、逸桀对我也很好,其实大家对我都不错,只 ——”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 那个答案她只花了些时问想,至于昨晚大部分时间,她全用在思索杨逸凡这个 人上头了一想他别有意涵的话,想他为何单单只找她麻烦……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只有我对你不好。”他接下她没说完的话。 她沉默半晌,算是默认杨逸凡的话,然后再接着说:“你救了我。你可能是后 悔了。” 这就是她推断出他对她“不好”的评论? 对她的结论,当时逸凡只以沉默回应。 而此刻,在堆放草料的仓库前面,他边做事边心不在焉想着半个小时前两人的 对话。 他之所以能将她的一字一句记清了,原因无它 今天是她开口说最多、最多话的一次,更令他惊奇的是,她在不安中居然能带 几分伶牙俐齿。 他发现,他竟因此而开始期待起她“开口说话”了。这是多奇特的一种期待! 所以,看见小女生拖着那捆大型草料,他下意识用了责备的语气说话。 逸桀可能说对了,要折磨一个人哪需要什么人生大道理!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道理想听小女生开口。不过这小小的道理。也是逸凡今天一 大早才“领悟”出来。 “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造成浪费。我建议你找高大一点的人陪 你做这个工作,最好是跟你差不多身材的人,比较能达到你的要求。”对杨逸凡的 责备,若殊想了一会儿后,回答。 他看了眼似乎已经非常懂得“面对面抗议”的小女生,停顿一下才说:“你手 里那捆就原地放着,先回大屋吃早餐,吃完早餐再过来这里找我,我会给你别的工 作。” . 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杨逸凡似乎不是更要她做那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要 不,他不会万分干脆地放她去吃早餐。可是为什么呢?实在很难想通。 若殊放下那捆几乎高至她胸口的草料,举步离开,身后却再度传来杨逸凡的声 音。 “小女生,能不能麻烦你顺便帮我带份三明治过来?” 若殊回过头朝他略略颔首,但十分怀疑他前一秒使用了“麻烦”与询问口气。 她以为,杨逸凡只会命令别人。 这个下午,对若殊来说,是个转变。 因为这个下午,她对一直在心里扰了好些天的杨逸凡,有了不同的看法,非常 不同的看法。 但何以她会让杨逸凡困扰了她许多天的原因,倒是值得一提。 在杨逸凡用了麻烦与询问口气的那个早上,后来她当然是帮他拿了一份三明治。 原以为接下来,他会再指派她一份工作,没想到,杨逸凡竟说要教她骑马。 她记得他说:“除了你之外,牧场里的每个人都会骑马。” 依杨逸凡的意思应该是,学会骑马是她分内的事。 事情似乎非常自然地发展着——因为她要学会骑马,所以杨逸凡教她。从那个 上午之后,几乎每个上午,杨逸凡都会花一个多小时教她。算一算,他持续教了她 五天。 表面一看,是没什么太大的不对劲,如果她没继续深思的话。 然而,事情就是不对劲。 杨逸凡对她仿佛不再那么严苛了;不再给她太多“分量夸张”的工作;不再给 她过于严厉的脸色看。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总是冰寒着一张脸,活像刚由大冰库走出来似的. 可是偶尔——非常罕见的偶尔,她会在他脸上看见某些类似赞赏的神情,虽然 那神情往往是一闪而逝。 再偶尔——这个“偶尔”在近来则有增加的趋势,她会跟杨逸凡顶上一两句、 拌拌嘴;而杨逸凡,偶尔也会回她两句,有时杨逸凡的回嘴还会招来其他人的好奇。 就像杨逸凡教她骑马的头一天,马背太高,她试了几次老跨不上去,站在后面 监督她的杨逸凡有点生气地喊着:“你不能多用点力吗?这么简单的事一你要几次 才能做好?” 那时,林伯正好经过他们,若殊很确定看见林伯脸上流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 至于试了几次都上不了马鞍的她,已经有些气馁,他的责备自然如同火上加油, 惹得她大声脱口:“你以为我没大脑吗?我要是有更多力气,会白目到不拿出来用, 然后让你有机会骂我吗?马要长那么高,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话,她其实有些后悔,也有些惊吓!怎么自己居然有勇气又一次放大声音 “反驳”他? 但也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清楚看见他一闪而逝的赞赏,尽管此刻她仍旧怀疑 他脸上闪过的是赞赏。 “要怪马长得太高,不如怪自己长得太矮。”杨逸凡的语气相较先前的生气, 平静许多。 “长高又不是说我想长高就能立刻长高的,请你别拿不受人力控制的生理现象 找我麻烦。” “你可以多吃一点。”杨逸儿最后回了这么句话,接着毫无预警一把将她抱上 马鞍。 那时,她的每根神经都因惊觉男女之间巨大差异而震动着,比起她连一匹马都 蹬不上的微弱气力,杨逸凡儿乎拥有仿佛不客挑战的神力。他轻轻松松就抱起她, 连气都不需喘一口…… 唉,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芝麻小事,诸如杨逸凡对她的态度、杨逸凡教她骑马、 杨逸凡不再大清早喊她起床做苦工、杨逸凡……总之,杨逸凡成了她想不透的苦恼。 今天下午,杨逸凡有事到高雄去了。 她清闲得无事可做,除了杨逸儿,牧场上没人会要她做什么大事,甚至是小事 也不会唤她去做。所以若殊才有时间坐在树阴底下,思索她的苦恼。 正因为她清闲地坐在树下,也才有机会引来另一个清闲的人,小草。 而这个下午,两个各自拥有不同苦恼的小女人,各自得到解决一小部分苦恼的 “答案”。 “若殊,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若殊过于专注在思索苦恼上,没留意旁边走来一个人。因此当小草开口时,她 吓了一跳。 “当然可以上她很困惑,这些日子小草很明显在回避她。 坐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并没有一开始就说活,而是先持续一阵子静默。 “对不起。”说话的人是小草。 “呃?”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若殊不知该做何回应。 “我想了好几天,觉得应该为自己没有风度向你道歉。”小草又说。 小草这些话是为了逸桀吗? “你误会我了。”若殊以为逸桀会向她解释,小草撞见他们双手交握那天,她 明明记得要逸桀去问问小草的“生气”。看来逸桀根本没找小草谈,显然她让小草 误会很久了。 “没关系的,你不要介意我的情绪。这阵子我对你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 我想了很多天,感情根本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是我自己不对。我应该祝福你跟— —”小草完全没将若殊的话听进去,自顾自说着。 “我跟逸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若殊不得不打断小草。“我对逸桀 没有特别的男女感觉,逸桀对我也没有,你真的误会了。那天下午逸桀会握住我的 手,是因为他太高兴了,他以为我在学校交了男朋友。他会为我交男朋友而高兴成 那样,你还觉得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吗?” “是吗?”小草满脸惊讶。 “是啊,我以为逸桀会跟你解释清楚。” “可是我真的以为你跟他……他对你那么好,如果你是怕伤害我,我……” “小草,我没瞒你什么。逸桀对我好纯粹只是同情我,他是个善良的人,你应 该要对他有信心才对。” “他根本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我哪来的信心……那个超级大木头。”小草的 语气有几分苦涩。 “也许你该试着让他知道。” “不说他。若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明知道杨大哥常找 你麻烦,却只是站在旁边看,没帮上你的忙。我觉得自己很可耻,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毕竟我是个外人,不但突然出现,又给 大家添了许多麻烦。”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觉得更惭愧。”小草安静了一会儿,等她再开口,话锋 便转到若殊的苦恼上。“其实杨大哥跟逸桀一样,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不太明 白他为什么老爱找你麻烦。” “我想他可能是后悔救了我这个麻烦吧。” “应该不是上这点小草非常有把握。 “如果他后悔,他可以在你醒过来时就请你离开。你知道吗?你醒过来那天, 他在用餐时间对大家说,你会在牧场住下来,他要求大家不能问你私人的事,他说 你需要一段时间安静修养。他还要杨妈妈炖汤帮你补身体,要逸桀问你的名字。所 以我想他应该不是因为后悔,才找你麻烦的。” 原来是他特别要求!若殊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那个明明面对她时态度 恶劣的杨逸凡,竟背着她做那些体贴人微的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小草不懂了,她这个当事人也不能理解。 “我爸爸说,杨大哥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我想不通,我还是相信杨大哥 不会无聊到故意找你麻烦,希望你不要讨厌杨大哥。而且,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 始不管杨大哥给你什么高难度的工作,我一定会帮你。绝对不是因为你说你跟逸桀 没什么,我才决定帮你,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当你的朋友。” “谢谢你。杨逸凡最近给我的工作,少了很多。” “你叫他杨逸凡?” “哪里不对吗?” “也没有,只是——可能我不太习惯吧。在这个牧场,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他, 从来没听过有人连名带姓叫他,听起来很奇怪。不过我能理解你,要是杨大哥对我 这么坏,我大概也会连名带姓叫他。” “杨逸凡是这里的老板,大家当然会尊重他。” “不是。这里的人都是出自心里尊敬他,不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关系。杨伯伯刚 去世那阵子,杨大哥才由学校毕业,那时我爸说,牧场可能撑不到一年就得关闭了。 可是,杨大哥不但让牧场撑过一年,还经营成现在的规模。杨大哥真的很厉害,他 刚接手牧场没多久就去当兵了。 “他在当兵期间却能兼顾牧场,利用电话、利用放假经营牧场,虽然执行的事 都是我爸在做,但决策的部分还是全靠杨大哥一个人。我爸常说就算当年牧场没有 他这个执行者,凭杨大哥的能力是会撑得很辛苦,但也一定能撑过去。所以,杨大 哥会被大家尊敬,全是靠他的能力赢得的。” 小草的口气,充满了敬佩。 “还有,你别看杨大哥一副冷酷的样子,他其实有最柔软的心肠了。你在牧场 看到的小猫、小狗都是他救回来的。有机会你可以注意杨大哥对待小动物的样子, 我注意过,他只有在那时候才会表现出温柔。你信不信?他曾经为了照顾一只出车 祸的狗狗,两天没睡,那只狗狗就是现在守在牧场入口的多多。”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