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地莫名其妙地跟丁大成上了床(1)
寒假开学后,邱上上没像往常一样回自己家。两位老人觉得儿子不在家,让方
地一个人带孩子,他们心里过意不去。另外,有孙子在身边,也能使他们感到一丝
安慰。每天,老爷子负责接送孙子上学。老太太负责做饭。邱上上写作业的时候,
他们就坐在他的一左一右,看着他写字,看着他做题。遇到数学上难一点的应用题,
有时这三个人还会发生激烈的争吵。爷爷说应该这样解,奶奶说应该那样解。邱上
上说老师不是这么教他的,他就非要按自己的想法解。最后,总是要等到第二天邱
上上放学回来时才能知道答案。而答案又往往是邱上上的想法正确。每当这时候,
爷爷奶奶就会说,现在的小孩子太苦了,这么小,就要思索这么难的题。还说,他
们上学那会可不是这样的。邱上上就趁机说,那以后就请爷爷奶奶别再跟着添乱了。
他写作业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去看电视。老人嘴上说“好好好”,可到时候,就又
会坐在邱上上身边了。其实,他们只不过就是想坐在孙子跟前看着他。看着孙子就
想起了儿子。邱一山小时候原本也是挺聪明的。上初三的时候,班主任换了,可他
仍旧怀念以前的那个曹老师,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女班主任。曹老师对学生非常好,
无论学习好的还是不好的学生,在他眼里都是一视同仁。而且他还经常跟男生一起
踢足球。深得学生尤其是男学生的喜爱和崇拜。曹老师一走,邱一山连学习的兴趣
都没有了。渐渐地就被落在了后边。他们一看儿子的考试成绩这么差,加上他本人
也表示没有学习的心思了,就赶忙托朋友帮忙给他联系当兵去了。由于他年龄不够
大,又求人给开了个假证明。从部队回来后他就直接进工厂参加工作了。再也没有
学习的机会了。后来,他们常常后悔,如果当初硬逼着他学习的话,也许念完高中
后他也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这人啊,要是书念的少,脑子再怎么聪明也没什么用。
他们总觉得儿子没教育好,就一心想把孙子培养成材。可以说,邱上上成了爷爷奶
奶的希望和精神寄托。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着。邱一山仍是没有任何消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方地
总会想起邱一山。他会在哪儿?究竟在做什么?会不会真的像家里人认为的那样他
出事了?“天啊!”每当想到这里时,她都会情不自禁地被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邱一山啊邱一山,请你来个电话好不好?哪怕就一句话。”一想到他根本不会出
事,就是不想打电话时,她又会气得不得了。觉得他对自己对家人都太不负责任了,
甚至觉得他都连做人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在单位,她就更难了。出于关心的角
度, 同事们隔几天就打听一下邱一山的情况。而每当这时候,她总是装着没事似
的,很开心的对大家说邱一山在那里很好,一切都很顺利的。只不过忙了一些而已。
同事们听了这样的话,也总是替她高兴,夸奖邱一山有能力,说她嫁了个好丈夫。
还说,学历跟人的实际水平不一定成正比。有些人,比如单位的男老师们,虽说是
大学毕业,可却只能在这里教死书,挣那几个死钱儿。看人家邱一山!只不过是个
初中生,就能出去赚大钱。比那些大学毕业生强多了。还有的说,这都是咱们方地
有福气。像咱们方地这么好的女人当然会有福气了。每当这时候,方地的心里真是
比针扎着还难受。只能是打牙往肚子里咽。跟同事撒谎,倒不是因为她喜欢虚荣,
而是她觉得说实话没什么实际意义,只能叫大家跟着担心。与其弄得大家都跟着着
急上火的心里放不下,想方设法地找话安慰她,还不如干脆不说。同事在一起工作
时间久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很深的感情。谁有了难事,大家都会帮着想办法,
出主意。一个人有了开心事,大家都会跟着高兴。方地的办公室共有八个人,四个
语文,四个外语。全都是女老师。而且全都性格外向。她们相处得非常融洽。家里
发生的事,跟丈夫之间闹了别扭,以及攒了多少私房钱,等等,什么事都不瞒着。
教学上更是齐心协力,步调一致。一般来说,在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会让人觉得
心累,彼此也不太容易相处。但她们这八个人,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这是非常难
得同时也是非常值得珍惜的。从每周一次的聚餐就完全可以说明这一点。一个人每
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单位,如果同事之间处得不好,凡事斤斤计较,彼此不能包
容。那么,这样的生活可就太没劲了。跟自虐差不了多少。人们之所以这么辛辛苦
苦地工作,说穿了,主要原因就是生活所迫。有几个人仅仅是因为兴趣和爱好才工
作的?等到每一个人真的仅仅是因为兴趣和爱好才工作的时候,那我们所赖以生存
的这个社会也真就到了那种理想的、小时候经常听说的、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
社会了。
来到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既然如此,人与人之间就多一点理解,多
一点爱吧。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让世界充满爱。
一天,方地下班回来,却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邱一山。她吓了一跳,
怔怔地望着他,发现他人更瘦了,眼睛凹陷,嘴唇上的火泡已经破了。方地的心不
禁一缩,他一定是遇到难事了。她心疼地走到他跟前,很想听听他的倾诉,希望她
可以给他一些安慰。可邱一山却头也没抬地说道:
“煤矿出事了。由于安全措施不得当,发生瓦斯爆炸,一死两伤。处理这件事
至少还需要十万块钱。我和吴俊各拿一半。”
他声音沙哑,语气中满带着无奈和懊悔。因为当初他要去开煤矿的时候,方地
就曾坚决反对,认为这不是小事。她担心发生什么不测。结果真照她的话来了,果
然出事了。他自知理亏,低着头,等着暴风雨的到来。谁知,方地竟怔怔地站在那
里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卧室。她躺在床上,心
里出奇的平静,她终于理解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的那篇文章里使用的
“出离愤怒”一词是什么意思了。五万块钱?到哪儿去借呀?家里这么多年的积蓄
都用在房子上了。婆婆家能有点钱,可那是他们用来防老的呀。再说,发生这么大
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能让老人跟着上火。哥姐家条件都不错,但去年邱一山
买出租车时从他们那里借的钱才刚刚还上没多久,怎么好意思再跟他们借呢?她又
想到了她的朋友们。觉得何小荷能有钱,可她们之间虽然是好朋友,但从没涉及过
钱的问题。跟朋友借钱,是件多难为情的事情啊。尤其是对方,不借吧,怕伤了和
气,影响友谊;借吧,又不一定太情愿。就算再富有的人,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把
钱借出去。更何况小荷恐怕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闲钱。蓝青儿有钱,可她指不定什
么时候说走就走了,万一到时还不上,(肯定还不上,她想。)那可怎么办?再说,
可能她已经把钱投到股市上了。算了算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吧。她的心里烦透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自己有办法的话,他就决不可能回来跟她说了。邱一山这个人
向来报喜不报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当邱一山有“大难”的时候,方地却
怎么也不忍心“飞”。还是去找小荷吧!她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起身向外走去。
何小荷的酒店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她叫方地先去卧室看会儿电视。等她终于
倒出空儿的时候,才想起不知方地有没有吃晚饭,一问才知道果然还没吃呢。小荷
说,正好,她也没吃。她说,这一天天的,除了早饭之外,那两顿就说不上什么时
候能吃上了,常常是两顿拼到一块对付一口。末了,她长叹一声说,这钱挣的可真
是不容易。小荷这几句无意的牢骚话,却使方地立刻改变了主意。她在心里责怪自
己:怎么好意思琢磨到小荷身上来了,她多辛苦啊!
服务生把饭菜端上来。方地对小荷说,她想喝点酒。小荷听了,瞪着大眼睛奇
怪地看着她,觉得她有点不太正常,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再仔细一看,发现她的
表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儿。小荷凑到方地跟前,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方地?心情不好啊?”
“没什么,就是想喝酒。”方地没精打采地说。
小荷没再问什么,亲自到外面拿回来两瓶啤酒,倒了两杯。方地一声不吭地端
起杯子一饮而尽,小荷呆呆地看着她。方地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也一口喝了。小
荷赶紧拦住她。
“哎!哎!哎!你可别吓我,有什么事,就赶快说!我可受不了你这样。”
她心想,方地肯定有事。什么事呢?她知道她和丁大成很要好。莫非是跟丁大
成生气了?不会吧?看他对她的那个上心劲儿,真有那么点儿“夹在眼皮上怕吓着,
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怎么可能惹她不高兴呢。可除了他,没有别人啊?于是她
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丁大成生气了?”
“我都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见着他了。”方地的语调淡淡的。“你就别瞎猜了,
陪我喝酒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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