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嘉和,早饭还热着呢。”梅湘南的母亲见安嘉和洗漱完之后,主动地打着招 呼。安嘉和却冷着脸,爱理不理地说了句,“我外面吃。”拿着包,带上门,走了。 梅湘南的母亲叹了口气,对已经吃好早饭的梅湘南说,“小南,妈还是回去住了, 我看嘉和这几天的心情不好。” “妈,他是对我有点……” “是啊,可妈在这里,嘉和连想发个脾气都不能。妈还是回去了。” 梅湘南见母亲执意要离开,无奈地点点头,“也好。” “小南,什么时候你要去看建刚,跟妈说一声,妈也去。” 梅湘南要陪着母亲下楼,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梅湘南走到电梯那儿,把电梯接 了停在十一楼,看着母亲进了电梯,朝母亲笑笑,电梯门就关上了。梅湘南回到家 中,伏在窗台上,看着母亲从楼梯口走出来,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眼泪又出来了。 一直到母亲的身影走出了她的视线,梅湘南才返过身来。她走进卧室,拿了一本书, 坐在电话机旁边,把书翻开,书中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记录着福州“枫叶热线” 的电话号码。 “我是厦门的。”梅湘南对着接通的电话说。 晓凡,“听出来了,我们谈过一次。最近情况有好转吗?” 梅湘南,“今天,我有个朋友去福州了,没有说话的人……” 梅湘南一边说着,一边抽泣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安嘉和此时已经愤怒地站 在了她的面前。梅湘南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抬头,看到安嘉和的模样,“啊” 地一声,吓得电话掉在了地上。安嘉和快捷地弯下腰,像抓贼一样地抓住电话听筒, 电话里正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喂喂,怎么了!” “嘉和,你听我说……” “你还想让他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怕他的威胁。”安嘉和的脸色铁青,嘴 唇剧烈地抖动着。 “嘉和,你想干什么?”梅湘南恐惧地看着安嘉和举起来的手。 “是你逼我打你的。”安嘉和用足了浑身的力气,扇着梅湘南的耳光。 梅湘南重重地跌了下去,身子撞在桌子上,桌子撞翻了,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啦 地散了一地,梅湘南的身子还没有着地,安嘉和抬起脚又是一端。梅湘南蜷缩起身 子,安嘉和一把扯住梅湘南的头发,一左一右,又是两个耳光,“说,你说是谁? 不说,别怪我打你,你自找的。”安嘉和把梅湘南摔在地上,用穿着皮鞋的脚,胡 乱地踢着端着。忽然,安嘉和停了下来,敏捷地拿起望远镜,跑到窗口,向对面张 望着。安嘉和看见那个去医院采访过他的记者,正在摄像机旁边换着摄像带,安嘉 和狰狞地笑着,把窗帘一拉,丢下望远镜,“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那个混蛋?我 今天就要打你,除非累得我打不动了……” 一真到安嘉和觉得自己打累了,才坐在沙发里休息。 坐了一会儿,安嘉和觉得要回医院了,就对还躺在地上的梅湘南喊道,“医院 你也不用去了,我就是医生,起来,让我看看。放心,我才不会傻到再打断你肋骨 的程度呢。” 梅湘南从地上站起来,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安嘉和站起身来,走到梅湘南面前,推了一下梅湘南,“我来看看。” “滚!”梅湘南抬起头怒视着。 “啪!”安嘉和顺手又给了梅湘南一个嘴巴,“给脸不要脸,打你,是让你懂 得做女人要检点。”安嘉和掏出手帕擦擦手,把手帕扔在了地上,走到镜子前整整 领带,又给皮鞋上了鞋油,擦于净,然后拎着包,带上门走了。 安嘉和把包放在门诊室里,就出来,上后面的病房,安嘉睦没在。安嘉和就坐 在安嘉睦的病床上,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 “哥。”过了好长时间,安嘉睦推门进来了。 “又哪儿去了?”安嘉和埋怨道,不过他也觉得自己的口气不好,马上在脸上 堆满了笑。 “隔壁下棋,老输,气死我了。”安嘉睦坐在病房里唯一的沙发上,“嫂子呢? 这几天怎么没见嫂子来看我?” 安嘉和没有说话。 “跟嫂子吵架了!” “吵了几句。” “为什么?”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 “哥,你可要对嫂子好些,嫂子比张小雅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人。” “怎么,你认为张小雅不是过日子的人?” “张小雅是外向型的人,好动,家里呆不住;可嫂子和张小雅的性格正好相反, 人家为了你把工作都辞了,你还要怎么样?吵得厉害吗?” “咽” “嫂子呢?回娘家了?” “没” “要不要我帮你调解?” “你就安心养你的伤,少操心吧。” 安嘉和神不守舍地熬到下班,急匆匆回到家里,一看,梅湘南真的走了。安嘉 和颓然地坐在沙发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贱人! 梅湘南从电视柜下找出还是上次留在这里的药棉、绷带、药水,用药棉蘸着药 水小心地涂着自己的伤处。涂完了,想站起来,可身子散了架似的,动不了,只好 一直坐在沙发里,把白天当成了黑夜。她强忍着疼痛,给现在已经远在福州的刘薇 打电话。 当刘薇接听电话时,梅湘南说了一句,“刘薇,我该怎么办呀?”梅湘南哭了, 刘薇在那一头,好不容易让梅湘南停止了哭泣,然后给梅湘南想着办法,告诉梅湘 南,暂时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会有律师来找她的。刘薇说,离婚是件小事情,不要 害怕。放下电话,梅湘南的心里稍微宽松了些,想着明天该上哪里去。 第二天上午,梅湘南先到了所在街道办事处。一位名叫柯况的女干部热情地接 待了梅湘南,当柯况听完梅湘南的诉说后,感叹道,“这是典型的家庭暴力。” “这样的问题一般怎么处理?”梅湘南试探着问。 “那就看你想怎么处理了。”柯况解释说,“一般是做做双方的调解工作。” “那能彻底解决问题吗!” 柯况笑笑,“彻底?不能。” “那怎么办!” “离婚。”柯况告诉梅湘南,“不过到后来为了这种事情离婚的不多,主要是 女方不愿意离婚。” “如果我想离婚而他不同意呢?”梅湘南的口气很坚决。 “你单方面提出离婚,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柯况凭这么多年来的工作实践经 验,实话实说。 “难道你们就不把家庭暴力算在里面了?” “那属司法范畴了。” 梅湘南听柯况这么一说,为难了,“谢谢。” 柯况喊住了正要走出街道办事处的梅湘南,“你是哪个居委会的,让他们跟你 丈夫谈谈。” “不麻烦了。” 离开街道办事处的梅湘南,向地段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看起来比街道办事处忙多了,里里外外都是人,梅湘南一直找到挂着 “所长”牌子的办公室,举手敲敲门。 “请进。”一位中年警察招呼道。 “我叫梅湘南,属于这个地段的,有点事情想向所长汇报。”梅湘南进了所长 办公室,怯怯地站在那里,作了自我介绍。 “请坐,有什么事情,我们能为你提供服务的,尽管说,我姓段,你喊我老段 就行了。” “段所长,能把门关上吗?”梅湘南提出了要求。 段所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梅湘南随手就把门虚掩上了。 梅湘南开始向段所长诉说着自己被安嘉和殴打的事情,段所长也在认真地做着 笔录。等到梅湘南讲结束了,段所长抬起头来,看着梅湘南,说,“要是打得不重, 我们一般不管。主要原因是这种家庭矛盾,不好管,很难做刑事处理。” “要是打得重呢?”梅湘南对派出所的立案规矩一点不懂。 “你被打到什么程度?”段所长说了这么一句话,马上意识到这话问得还缺点 什么,“对不起。” 梅湘南接着左边的肋骨,“这边两根肋骨骨折。” 段所长皱了眉头,“这样吧,你把医院的诊断拿来,然后写一份材料,可以以 故意伤害罪起诉你丈夫。” “起诉?”梅湘南摇摇头,“我只是想离婚,我不想弄得他身败名裂。” “要不然你就以停止起诉为条件,让他答应离婚。离婚不起诉,不离婚起诉, 让你丈夫自己选择,如何?”段所长给梅湘南出着主意。 梅湘南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你想离婚,又不愿意对他有任何伤害,而他如果坚决不 离婚,你们之间毫无办法协商解决。”段所长同情地看着梅湘南,“要不然你去法 院咨询一下,我说的话,只是一个建议,你看呢?” 梅湘南在段所长这里已经感受到了社会的关怀,再次对段所长表示了感谢,然 后就去法院了。 梅湘南到了区法院,到处看看,接待室的门虚掩着,她站在门前想了想,还是 举手敲了门。 里面一位年轻人正在看卷宗,看见梅湘南进来,那人一惊,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站起身来请梅湘南坐下。 “你说,想咨询什么问题。”年轻人合上卷宗。 “就是这个问题。”梅湘南指着年轻人面前卷宗上的几个字说。 卷宗上写着:家庭暴力。 “哦。”年轻人煞有介事地支吾了一下,“家庭暴力?给别人咨询,还是给自 己咨询?” “自己。 “这样吧,我们法院这方面的专业人才还很缺乏,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中级 法院,给你找一位对家庭暴力有研究的资深法律专家,来回答你的问题,你看怎么 样?”年轻人确实有一副法官的气派,说话不紧不慢,滴水不漏。 梅湘南犹豫了一下,问,“明天我在什么地方等你?” “什么地方?”年轻人一笑,“我在法院工作,当然就在法院门口。” “几点!” “上午八点半。” “那我走了。” “走好,记住明天上午八点半。” 梅湘南回到刘薇家中,躺下来睡了一会儿,虽说今天跑了几个地方,累点,可 今天遇到的人都是好人。还是要走出来看看,多与社会接触交流,要不然遇到困难 时,一无办法。 下午,梅湘南觉得有必要告知安嘉和一声,于是,拿起电话就给医院拨电话。 “安嘉和吗?……” 那边安嘉和一听是梅湘南的声音,低声地斥责道,“你躲哪里去了?” “我在哪里不重要,安嘉和,你听着,我要离婚。” “你休想。”安嘉和在电话里说,“这事情我绝对不会答应。” 梅湘南平静地告诉安嘉和,“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是告诉 你我的决定,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不是找你商量,更不是乞求你,希望你明白这 一点。” 放下电话后,梅湘南能感觉到此时安嘉和的神态,他的躯体又在颤抖,手又不 由自主地抖动,脸色铁青,咬着嘴唇…… 做了离婚决定之后的梅湘南,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坦然,晚上给刘薇去了个电话,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薇,说这次怎么都要逃离苦海,哪怕这辈子再也嫁不到男人, 也要离。 翌日上午八点半,梅湘南到区法院门口时,年轻的法官已经站在门前等她了, 梅湘南的心里感受到一股温暖。 “你好。”年轻法官主动与梅湘南握着手。 “麻烦你了。” “为人民服务,谈不上麻烦。”年轻法官抬手腕看看表,法院的一辆轿车缓慢 地行驶过来,停在年轻法官的身边。司机探出头来,问年轻法官,“你是叶导吗!” 年轻法官赶紧说“是”,然后拉开车门,让梅湘南坐进车里。年轻法官对司机说了 声,“中级法院。”轿车就行驶出区法院的大门,谁也没有看见后面尾随着一辆出 租车。 轿车停在中级法院门口,年轻法官对司机说,“你先走吧,我们自己回去。” 司机就调转车头,回区法院了。 年轻法官带着梅湘南走进中级法院的台阶,一位穿着法官制服的中年人很远就 招呼道,“叶导,临时有事,我已经关照办公室的人了,他们会带你去咨询的。” 年轻法官一愣,只好点点头,无奈地对身边的梅湘南说,“现在的人也不知道整天 在忙着什么?” 年轻法官和梅湘南走进中级法院,来到法院办公室,办公室的人早就在等他俩 了,又把他俩带到法律咨询室。年轻法官坐在一边,听着梅湘南询问的问题,忽然, 他看见梅湘南转过身来,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长时间。年轻法官知道发生了什 么。 梅湘南咨询完了,径直走出中级法院,年轻法官跟在后面。 在法院的广场上,梅湘南停了下来,问追上来的年轻法官,“你究竟是干什么 的?” “区法院的。” “可那个法官说你是电视台的记者。”梅湘南有种被人戏弄之后的愤怒。 “你别管我是干什么的,反正我在帮你,并且没有一点恶意。” “你觉得别人的伤疤好看吗?” “恰恰相反,我不想有伤疤出现。”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搅在我们的事情中了。” 梅湘南说完,抬腿就走。 露了馅的叶斗抓抓头皮,抬高嗓子,“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叶斗没有得到梅湘南的回答。 吃过晚饭,安嘉和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下楼,喊了车,直奔刘薇家。到 了刘薇家门口,四周看看,见没有人走动,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依稀听到屋里有 男人说话的声音。脸型开始扭曲,使劲地敲着门。 里面的门开了,安嘉和看见客厅里有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那里。 梅湘南对安嘉和的到来没有感到意外,“有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吗?”安嘉和一副愤恨的神情。 梅湘南打开了门。 安嘉和进屋后,没坐,先是围着陌生男人转了一圈。 “我介绍一下,这是安嘉和,我丈夫;这位是蒲剑云,我请的律师。”梅湘南 介绍完了,坐了下来。安嘉和却一怔,随口又说了一遍,“律师?” “您好,我们正好坐下来谈谈。”蒲剑云朝安嘉和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安嘉和没理睬蒲剑云,眼睛盯着梅湘南,“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离婚?”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愿意再被你打了。” “你有没有告诉这位律师,我是为什么打你的!” “说了,你总是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你有心理残疾。” “胡说!”安嘉和被梅湘南说的“心理残疾”激怒了。“你嫁给我的时候,恨 不得说我什么都是优秀的;现在想离婚了,又来诬蔑我有心理残疾,而不说自己的 行为不检点。” “这里的邻居睡得早,希望你别吵。”梅湘南说。 “我承认打你是不对的,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是什么责任;可是你若是把自己 说得尽善尽美,我毫无原因地打你,有谁能相信,除非白痴才相信你的话。再愚蠢 的人,都会想这么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打你?” “对不起,今天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走吧。”梅湘南下了逐客 令。 安嘉和冷冷一笑,“赶我走?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蒲剑云微微一笑。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谈好吗?”梅湘南问律师。 蒲剑云看看安嘉和,说了声,“也好。” 安嘉和恶狠狠地看着梅湘南,疯子般地重重带上门,走了。 叶斗做梦都没有想到敲门的居然是安嘉和! 虽说迟早要和安嘉和见底的,那也得在这部片子有个合适的结尾之后,譬如梅 湘南提出离婚。这是叶斗觉得最好的结果。叶斗不相信安嘉和能不再举起打人的手, 彻底地改过月p 么,离婚是梅湘南最佳的唯一的选择,叶斗不希望自己的镜头在某 一天忽然摄人梅湘南被安嘉和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的镜头。对于一部片子,这种 结局,算得上具有重量级水准,但是对于梅湘南而言,也太残酷太悲哀太不人道了。 离婚,不失为文明社会的一种解决梅湘南与安嘉和之间矛盾的最佳选择。 可现在安嘉和找上门来了,回避也不是叶斗的风格,当然让他进来,叶斗倒要 看看,安嘉和对自己会耍什么样的手腕。 “发现我了?”叶斗把安嘉和让进屋子后,自嘲地说了一句。 安嘉和没有说话,眼睛环视了一下叶斗凌乱的屋子,“那天你不是省电视台的 记者吗?” “没错,那天我就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叶斗解嘲道,“今天我就没有必要再 是电视台的记者,可能是画家,或者警察,或者法官,这就看我想干什么了。” 安嘉和能来叶斗这里,显然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一副不亢不卑的神态,“华侨 公园门口,为什么不赴约?” “那天我去做保缥了,客串的。”叶斗看着安嘉和笑笑,“你不会以为我是害 怕了吧!” “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胆量。”安嘉和的眼睛还是看着屋子里凌乱的景 象,“你还能做保镖?” “还能当刺客呢,如果有必要的话。”至此,叶斗也算能以正常的口吻应付着 这位不速之客了。 “门锁着?”安嘉和看着叶斗的卧室。 “有兴趣看看?” “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叶斗暗骂了一声“妈的”,露出掩饰性的笑容,不过很快又恢复常态,“我想 你既然能到我这里来,肯定是考虑周全了,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别绕什么圈子。” “你让我去华侨公园,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吧。”安嘉和不仅没有回答叶斗 的问题,反而向叶斗挑衅。 叶斗一怔,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尊严,不仅是受到挑战,准确地说,是在承受安 嘉和的侮辱,于是,叶斗用手指点着安嘉和,一字一顿地说着:“听着,别再打老 婆!” 这一句话给安嘉和的刺激,超过了叶斗的想象。安嘉和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 抖,就是说不出话来。叶斗同样采取对安嘉和不屑的态度,接着说,“老安,你怎 么也算得上一个社会名流的角色,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比起我来,你体面得多, 可一回家,关上门,怎么能下得了手,打老婆呢?连老婆的肋骨也打断了,你以为 人打死了好煮熟了吃啊?我约你,就是警告你,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毁了家庭, 毁了你老婆,也毁了你自己。”叶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换了一副口气,“那天 我有事情,赴约的事耽搁了,不然的话,我见到你,要好好地批评批评你,像话吗? 啊,你说像话吗?” 叶斗越说越来劲,索性身体斜躺在沙发上,两条手臂伸直了,跷着二郎腿,继 续着他对安嘉和的教育,“你爱人,那是多好的人啊,用白居易的话说,那可真是 梨花一枝春带雨啊,一看就是一个很有教养的良家妇女,为了你,连工作都辞了, 你还要她怎么样?你们文化人打老婆,就跟老舍先生说的那样,旗人当汉奸,罪加 一等。这些道理很浅显,不讲,你也该是明白的,可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每次 只要看见你打老婆,我真想跑过去,端开你家的门,对你大声斥责:放下你的罪恶 的皮鞭!” 这一番演说,叶斗口干舌燥,站起来拿起茶壶,灌了一气。 安嘉和像是被叶斗给搞懵了气坏了,浑身一个劲地颤抖着,并一步步朝叶斗接 近着。 “你想干什么?”叶斗看到安嘉和靠近自己,不免有点慌乱。 “你算个什么?你算个屁!”安嘉和伸出手来,手指叶斗的鼻子,安嘉和开始 暴发着愤怒,“你不就是偷看了别人床上的那点事吗?装什么正经?我打老婆,警 察都管不了,你管得着吗?你?你以为肛肠科出来的就能当眼科专家了?你知道自 己是在于着什么勾当吗?有眼无珠!我今天来你这里,是给你脸,不要给脸不要脸, 拿了张破照片晃晃,也不觉得脸红?你算什么东西!” 叶斗被安嘉和逼得跌坐在沙发上,被安嘉和一连串的教训后,愣了。片刻,他 反应过来,同样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安嘉和,大声骂道,“你想干什么?想跟我 玩到底是不是?好好好,我姓叶的陪你玩,谁今天要说软话,谁就是三陪小姐生的。 你以为我就是那么一张破照片?我非把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的真面目全部揭开, 要不然,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叶斗一气就打开卧室,拿出摄像带,搬出放像机和电视机,接上电源,打开。 安嘉和这才傻了眼。 画面上都是安嘉和打梅湘南的镜头。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下个礼拜咱们在电视上见。”叶斗关闭了电视机, 下了逐客令。 “等……等,等……等。”安嘉和慌张地摇摆着手。 “请问,是我结巴吗?”叶斗嘲笑着安嘉和,“跟我耍流氓手段?在别人眼里, 你老安是著名的外科大夫,在我姓叶的眼睛里,小丑!还想玩吗?我这里够你看一 个晚上的。不在这里看也行,可以在电视上看,街上也会有VCD 出售,那时,你会 比现在更有名。” 安嘉和恨得直咬牙,可尾巴被人家揪住了,能怎么样呢?可他还是不明白, “叶导,你究竞是为了什么?” “你喊我叶导?我不是你的屁吗!”叶斗收拾着摄像带,“至于我想做什么, 你管不着。” “我们……可以交……易。 “你说什么?”安嘉和说话的声音过于低,叶斗还真的没有听见。 “交易。” 叶斗这次听明白了,唾了一口,“卑鄙。” 安嘉和也管不了卑鄙不卑鄙了,“这些东西对我不利,我可以给你钱,你把那 些带子都给我。”安嘉和想到对策后,恢复了正常神态,“而你拍这些东西,总不 至于是无聊,或者是拍给自己看的吧?你把这些东西卖给电视台,可以拿到一笔钱 当然,我不怀疑你,做这个片子,也是为了警示社会,有教育意义。这两点,我都 能做到。我会好好反省,不再打老婆;我也可以给你高于电视台收购片子的价格, 你看如何?” 叶斗瞥着安嘉和。若是在其它场合,谁也看得出这个很有教养的人不会是打老 婆的人,人家只会说叶斗是个小流氓。人可以貌相,海水才不可斗量。 “交易吧。”安嘉和坐了下来,“你不损失什么,而我又受到了教育,我妻子 从此也不再会遭打,三方面都是有利的,何乐而不为呢?” 叶斗还在犹豫。 “五万,怎么样?”安嘉和伸出一只手,在叶斗面前亮了一下。 事情的发展在叶斗的预料之外,糊涂了。安嘉和所说的话,都有道理,所有的 问题都能解决,并且自己还能得到一笔钱,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钱。交易吧,叶斗 在说服着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时候?”安嘉和问道。 “我是闲人,每天都有时间。” “你怎么保证这些带子不外流呢?”安嘉和不太放心。 “你要知道,我不是和你一样的人。”叶斗呛了安嘉和一句。 “那好,就这么说定。‘安嘉和站起来,要走,又转过身来,说,”从现在开 始你不能再和我夫人有接触。不然,交易中断。“ “我跟你妻子素无往来,只不过偶尔认识而已。” “怎么认识的?” “在法院啊,她要离婚。” 安嘉和一桩心事了却了,伸手要和叶斗相握。 “免了吧,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叶斗拒绝与安嘉和握手。 安嘉和出奇宽厚地笑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