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梅建刚这几天遇到了梅山监狱时的狱友刘六。刘六比梅建刚早出来一年多时间, 组建了一家建筑公司,做了老板,赚了不少钱,发了。刘六让梅建刚去他公司里面, 先干两个月,每月一千元,如果两个月后两人觉得合得来,刘六就让梅建刚当二老 板,专门负责工地上的事,刘六在外面跑交际。用刘六的话来说,犯人只是触犯了 政府的某项法律,并不是没有道德的,他和梅建刚在一起时,就觉得梅建刚不是一 个混混。 如今大学毕业生都难找一个像样的工作,何况是从监狱出来的呢? 梅建刚答应了刘六的邀请,只要是宪法允许的事,就于。 回到安嘉和家时,已是黄昏了,梅湘南和母亲正好要去楼下散步,安嘉和还没 有回来。梅建刚独自在家拿出一个旅行包,开始收拾着东西,他看到一张母亲与妹 妹的合影,就塞进自己的包里。收拾好了,梅建刚进厨房找了两包方便面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打开电视机,把所有的频道换了一遍,没有好看的节目。梅建刚放下 手里的碗,在电视柜里面找录像带,找了几盒,都是学英语的。最后,总算找到一 盒录像带,盒子上没有写英文字母,梅建刚就把录像带塞进放像机里。打开一看, 电视画面上是刘薇接受采访的镜头。面对刘薇的侃侃而谈,梅建刚笑着,自言自语 道,“丫头,有出息了!”对刘薇的采访很快就结束了。电视画面上又是街景,接 着是一片雪花。梅建刚站起来,正准备取出录像带,电视上又出现清晰的图案画面 了。可这下,梅建刚却愣愣地站在那里。 画面上出现的是安嘉和恶狠狠地毒打梅湘南的镜头,也就两分钟,画面消失了。 梅建刚怀疑自己的眼睛,把录像带倒过去,再放,还是安嘉和毒打梅湘南的镜头。 梅建刚气愤得脸都变了形,紧紧地攥着拳头。 梅建刚听到钥匙在匙孔里转动,他瞬即把录像带退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旅行 包里。 “建刚来搭把手。‘安嘉和没有注意到梅建刚的脸色,招呼着他帮忙搬一个大 浴盆。 梅建刚走了过去,看到母亲和妹妹都跟在安嘉和的身后。 大家进屋后,安嘉和把购买的东西一件件放在婴儿室里面,满意地看看,转过 身来对梅建刚说,“怎么样?宝宝的房间不错吧。” 梅建刚没理会安嘉和。 安嘉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凭证,递给梅湘南。 “按你说的,我给刘薇汇去一万元,落款是你的名字。” 梅湘南看看手中的汇款凭证,对安嘉和说,“谢谢你。” “刘薇是你的好朋友,她现在得了重病,我们理应帮一把手,一番心意而已。” 安嘉和看着梅湘南说,“小南,别总是这么客气行吗?” “我是替刘薇谢你的,她若是能听到你刚才这番话,也会谢你的。” 安嘉和拍了一下梅湘南的肩膀,“等孩子出生之后,我陪你去看她。” 梅湘南对安嘉和的这番话,感激得直点头。 梅建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言不语。 梅湘南注意到了哥哥的神色,关切地问,“哥,怎么了?找工作不顺利吗?” “不急,建刚,你刚回来,先歇着再说。”母亲也宽慰着儿子。 “建刚,我跟医生打好招呼了,明天你就去检查一下身体,先把病治好了再找 工作。”安嘉和热情高涨。 梅建刚犹豫了片刻,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给朋友帮忙, 今天就要过去。” “这就要走!”母亲感到意外。 “老板今晚还要和我做些交代。”梅建刚对母亲说,“妈,现在不是从前,我 随时可以回来看妈的。” “建刚,到了工地上,有人欺负你,让着点,别跟人家吵,千万不能再动手, 有什么苦,回来跟妈诉,啊。” 梅建刚点点头,“妈,我记住了。” “哥,这你带着,自己注意身体。”梅湘南拿了一包衣服递给梅建刚。 梅建刚看着梅湘南,“小南……哥到什么时候都会保护你的,啊。” “嗯。”梅湘南答应归答应,可总觉得哥哥说的话有点不着边际。 “建刚,我送你下楼。”安嘉和主动地走过来,帮梅建刚拎旅行包,梅建刚的 手却抓住旅行包没放。 “建刚,回头你把工地上的电话留给我,好让医生和你联系。”走进电梯,安 嘉和关切地说。 梅建刚没有吭声。 “建刚,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安嘉和,待会儿我要跟你说个事。” 梅建刚居然没有搭理他,这使安嘉和感到意外。 两人走出电梯,来到楼外,梅建刚停下来对安嘉和说,“我从监狱里出来,这 辈子也算活够本了。以后的日子活不活,都无所谓。安嘉和你给我听好,你若是有 什么对不住小南的,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嘉和被梅建刚这一番话说得生起气来。 “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 “那你会怎么不客气!”安嘉和阴着脸问。 “死是轻的。” “那你来啊!”安嘉和压低嗓子愤怒地看着梅建刚。 梅建刚鄙视地看看安嘉和,丢下一句,“你别急!”说完转身就走。 安嘉和仇恨地看着远去的梅建刚,鼻孔里发出一点轻蔑的声音,嘴里却说, “好你个梅湘南,居然把事情告诉你哥哥。” 安嘉和没有乘坐电梯,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十一楼家中。 正巧这时电话响了,安嘉和拿起电话,“请问您找谁!” 对方是个男的,说找梅湘南。安嘉和迟疑了一下,喊梅湘南过来听电话。梅湘 南接听电话时,发觉安嘉和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使她浑身感觉不自在起来。一会儿, 梅湘南用手按住话筒,对安嘉和说,“是郑同,到厦门出差,想来我们家看看……” 安嘉和慢慢地笑了,“好啊,欢迎他来,在福州时人家给了你不少照顾,他都来厦 门了,咱们说什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见安嘉和这么说,梅湘南就把家庭地址告诉了郑同,并特地说明,她和她的丈 夫欢迎郑同的到来。 梅湘南放下电话后,忽然觉得家中的气氛不太对头,冷飕飕的。果然,安嘉和 阴沉着脸,在家里不自在地走动。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安嘉和这才 转过脸来看了看梅湘南,似乎坦然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你好,郑同,欢迎你的到来。”安嘉和对郑同表现了出乎梅湘南意料的热情, “坐,坐。” “你好。”郑同握着安嘉和伸出来的手,然后对着梅湘南点头,“你好。” “你好,郑同。”梅湘南依旧有种不自在。 梅湘南的母亲从厨房里面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问,“谁来了?” 一见是郑同,她热情地走上前去,“是郑同志啊,快坐,快坐,你可是贵客。来, 先喝茶,刚泡上的,就是等你来呢。你坐,伯母再去做几个菜。” 郑同朝梅湘南的母亲鞠了一躬,“伯母,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话。”梅湘南的母亲假装责怪道,“小南在福州没少给你添麻烦,现在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也该让伯母好好谢谢你啊。” 大家坐下,梅湘南要站起来去拿水果。 “你们聊,我去拿。”安嘉和按住了梅湘南的肩膀。 梅湘南和郑同相对地坐在沙发上。 “最近身体好吗?”郑同大大方方地问。 “挺好的。” 郑同拿出一包婴儿用品,递给梅湘南,“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谢谢。”梅湘南接过郑同手中的东西。 安嘉和端着水果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梅湘南和郑同。 “来厦门采访?”梅湘南问。 “开会。” “哦。”梅湘南点点头。 “来,吃点水果,吃点水果。”安嘉和又是一副热情的脸送过来。放下水果盘 子后,安嘉和的一只手臂搂着梅湘南的肩膀,“我和小南总说,要找个机会好好谢 谢你。你这次在厦门呆多长时间?” “我明天上午就回福州了。”郑同自如地回答。 “这么快?”安嘉和觉得遗憾,“我本来以为你还要多呆几天的,和小南好好 聊聊。白天我总是上班,小南一个人在家挺闷的,小南,是不是?” 梅湘南皱起了眉头。 郑同看看安嘉和,笑笑。 郑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梅湘南,“梅子,李姐和星星也走了。前几天 我接到他们的来信,这是星星给给你的。” 梅湘南拿过纸条,摊在桌子上看,安嘉和的眼睛也盯在纸条上。 “梅姨,我会写字了。星星。” “这孩子真懂事。”梅湘南收起纸条,说。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啊。”郑同也随和地笑笑。 “小南,今天你吃钙片了没有?”安嘉和插进话来。 “还没。”梅湘南说。 安嘉和急忙站起身来,拿钙片、倒水,再送到梅湘南的面前,对郑同说,“你 们聊你们的。我这个老婆就像个孩子,什么都得有人照顾着。” 正在说话的梅湘南和郑同,尴尬地看看。 “我该走了。”郑同站起身来告别。 “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安嘉和又是显示出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 “不了,晚上还有个会。”郑同找了个理由。 “哦,有会?”安嘉和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那就不能耽搁了,开会要紧。 不过不能在这里吃顿饭,让我们觉得遗憾。” 梅湘南的母亲听见郑同要走,从厨房出来坚持要留郑同。郑同执意要走,也只 好让他走了。 “妈,小南,你们在家,我去送郑同。”安嘉和说着就把门带上了。 两人出门后,没再说话,相互之间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一直到了楼房 拐角处,安嘉和停了下来。郑同想,该是告别的地方了。安嘉和终于忍耐不住,冷 冷地对郑同说,“我不管梅湘南在福州时和你怎么样,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扰她 了,她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已经回家了。” 郑同没有想到安嘉和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颇觉意外,“对不起,我真的没 有意识到这是在打扰她。” “那好,我换种说法,你打扰我了。”安嘉和凶狠地眯起眼睛,“难道你和我 老婆在福州折腾了几个月还不够?”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妻子呢?”郑同看着安嘉和,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像是 踩上了一条蛇。 “我怎么看待老婆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你不觉得自己插进来是件 无聊的事吗?告诉你,郑同,别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你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不过就到今天为止,若是再来骚扰,别怪我不客气。”安嘉和警告郑同。 郑同冷冷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别辜负了梅子对你的信任。” “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我。” 郑同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举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等安嘉和上楼回家时,梅湘南和母亲已经吃过饭了。梅湘南的母亲又给安嘉和 重新热了一回菜,等安嘉和吃完之后,收拾了一下,说今天折腾了一天,累了,要 早点休息了,就走进了房间。 梅湘南看着悠闲自得的安嘉和,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和郑同聊了会儿天。” “谈得怎么样?” 安嘉和转过身来,冷笑了一下,“还好,没有出人命。” 梅湘南不解地看着安嘉和,安嘉和的脸又开始变了形,他走到梅湘南身边,一 把抓住梅湘南的手臂,“你都跟梅建刚说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梅湘南紧张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安嘉和那 种令人害怕的暴力情绪,正弥漫着他全身的神经。 “说就说了,还赖!”安嘉和抓着梅湘南手臂的手开始用力,梅湘南咬着牙齿 坚持不吭声。 这时梅湘南的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安嘉和抓住梅湘南,关切地问,“怎 么了,小南!” “我给小南做做按摩,妈,没事。”安嘉和一脸温和的笑。 “哦。”梅湘南的母亲拿了件要找的东西,又回房间了。 梅湘南的脸上始终是被恐怖威胁着的表情。 “明天去医院检查。”安嘉和的手松开了,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事理的人。 安嘉和把梅湘南带到自己所在的华侨医院妇科作了检查。医生说,胎儿特别大, 要梅湘南注意身体,千万不能跌倒,那会引起羊水破裂,早产。如果不能及时送达 医院,很容易引起胎儿窘迫,造成胎儿窒息。安嘉和像一个亲爱的丈夫,搀扶着梅 湘南在医院进出。等到全部检查完了,安嘉和把梅湘南送到医院外面,准备招手喊 车。梅湘南说,她想到附近的妇幼商场去转转,可能还有什么东西要买些,放在家 里,省得到生产后,再出来买,手忙脚乱的。安嘉和千关照万叮咛,让梅湘南走路 注意两旁的车,回家后打个电话来医院,说一声。安嘉和站在医院门口,一直到看 不见梅湘南的身影,才微笑着走回自己的诊室。 梅湘南走进妇幼商场,营业员热心地向她推荐着各种各样的婴儿产品。梅湘南 也就一样样看着。 “梅子。” 有人喊她。 梅湘南转身一看,郑同正站在她的身后呢。 “你……不是回福州了吗?”梅湘南惊讶地问。 “我在等你。”郑同和蔼地说。 “你找我还有事吗?” “我昨天走后,你丈夫没有为难你吧?” 梅湘南愣了愣,马上笑着回答,“没有。” “我想和你谈谈。” “郑同,我真的很感激你在福州对我的关心照顾,可我真的不愿意引起误会, 希望你能理解。” “你真的生活得很快乐?” 梅湘南没有直接回答,想了想,终于找到了措辞,“我丈夫很关心我…” “只怕那种关心像枷锁一样,让你感到恐惧。” “郑同,你这样说,我真的要回家了。”梅湘南生气了。 “别难为自己,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梅湘南警觉地看着郑同。 “你的遭遇早就对我全部说过了。” “你究竟是谁?”梅湘南像是不认识郑同一般。 “假如我就是晓凡呢?” 梅湘南傻了。 梅湘南随着郑同来到了一家茶室里面,郑同推心置腹地和梅湘南谈着她目前的 处境和可能出现的问题。梅湘南就是不开口说话。当她觉得郑同的话已经讲完了, 就站起来说,“我真的要回家了,我现在不想惹麻烦。” “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郑同也站了起来,“我已经从报 社辞职了,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你,以后和我联系。” 郑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快速地写了电话号码,递给梅湘南。 梅湘南拿过来一看,“你在上海?” “我在筹办一个机构,以反对家庭暴力为宗旨。” 梅湘南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还给了郑同。 郑同疑惑地接过来。 “我已经背下了号码。” “我能送送你吗?”郑同跟在梅湘南的身后。 “不,不用。”梅湘南没有回头,走出了茶室。 回到家,梅湘南的母亲说,安嘉和打了三次电话来问,说梅湘南早该到家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梅湘南打了个电话,给安嘉和,说自己在商场里面转转,忘 记了时间。安嘉和在电话里发着火说,“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人在街上是危险的吗?” 梅湘南咬了咬牙说,“这个……我太知道了。” 晚上回家后,安嘉和又向梅湘南道歉,说自己是真担心梅湘南,这天又热,万 一被人被车挤一下,或者撞了,怎么办?前几天晚上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梅湘南 一个人在街上被车撞倒在地,给吓醒了。 面对安嘉和一脸的真诚,梅湘南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即使提前生了,我们赶到医院还是来得及的。可我心 里总是不踏实,可能每个快当爸爸的人,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亏你还是医生呢。”梅湘南的情绪好多了。 “累不累?”安嘉和的手放在梅湘南的肚子上摸摸。 “不累。”梅湘南把自己的手放在安嘉和的手上。 “我们去嘉睦那里一趟,把他的衣服送过去,顺便散散步,医生说多散步,对 生孩子有好处。” 梅湘南看着安嘉和,点点头。 两人收拾了一下安嘉睦扔在这里洗的衣服,装在包里,安嘉和拎着。 “妈,我和小南去我弟弟那里一趟。”安嘉和另一只手搀扶着梅湘南。 “晚上少出去。”梅湘南的母亲关照着。 “妈,我也想散散步,嘉和在身边,没事。” 梅湘南的母亲很少看到女儿近来有这么高兴,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不放心 地对着走出门的女儿女婿说,“早点回来。” 安嘉睦正在连夜突击审问嫌疑犯,刑警队的人让安嘉和与梅湘南等一会儿。安 嘉和就坐在刑警队办公室里安嘉睦的位置上,他看到弟弟台上的卷宗,随手一翻, 是有关叶斗谋杀案的。安嘉和的心突突地跳着,卷宗里面贴着现场的许多照片,安 嘉和迅速地翻看着,忽然他的脸发白了。这是一张冰箱的照片,冰箱后面有一个血 手印,旁边注明:O 型血。 新线索。 安嘉和的脑子里闪出那天在叶斗家听到外面有女人喊叶斗的声音时,自己就是 躲在冰箱后面的,他的手也搭在了冰箱上。 安嘉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你来了,帮个忙。”安嘉睦推门进来,他没有注意到安嘉和脸部的表情, “充充数,让证人辨认一下。” “不行,不行。”安嘉和连连拒绝。 “辨认嫌疑犯,人数不够。”安嘉睦拉着哥哥的手臂,“帮个忙吧,一会儿就 好。”安嘉睦对坐在一旁看报纸的梅湘南说,“嫂子,你先坐一会儿啊。”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另外一个刑警边说边换着便衣。 梅湘南放下手里的报纸,好奇地说,“嘉睦,我也在旁边看看,好吗?” 安嘉和的表情复杂起来,他瞥了一眼坐在另一个房间里的证人,觉得眼熟。安 嘉和迅速地翻动着记忆,想起来了,就是那天自己从叶斗家下来,在楼下搬面粉的 老头。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今天我什么地方不能去,偏偏要来刑警队呢?安嘉和也 不知道自己是主动走进辨认室的,还是被安嘉睦拽进去的。 果然,那个老头,先把站在那里的一排人看了一遍后,眼睛盯着安嘉和。 “没有吗?”安嘉睦在一旁问。 “好像没有。”老头的眼睛还是盯着安嘉和。 “真的有没有?” “都都都像,又都都都不不像。”老头急得结巴了。 安嘉睦看着满头是汗的安嘉和,问,“哥,你没事吧?” “紧张,就是紧张,一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安嘉和强装 着笑容,打趣着。 安嘉睦正要和安嘉和说话,手机响了,是妮娜打来的,说她又有新线索了。安 嘉睦耐心地听着妮娜在电话里那没完没了的解释。而安嘉和也只能站在一旁,等弟 弟通话结束。 安嘉和要离开刑警队办公室时,发觉梅湘南不在了,他慌忙走出,看见那个证 人老头正和梅湘南站在门外说着话呢。安嘉和想起刚才站在辨认室里的一幕,顿时 紧张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后,在走廊里来回地走着。 见老头离开了,安嘉和才从走廊里出来。 梅湘南闻到安嘉和身上强烈的香烟气味,便说,“嘉和,你怎么抽烟了?” 安嘉和阴沉着脸朝前走,走出刑警队的院子,来到街道上,“你知道那个男人 是什么人?说起来没完没了,我以前跟你说的话是放屁啊!” ‘你怎么这么说话!“梅湘南也生气了,”我刚听说叶斗被谋杀了,我认识那 个人,他帮助过我,我能不关心吗?“ 梅湘南的回答恼怒了安嘉和,“我跟你说过一千遍了,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 你怎么就喜欢多事?是不是你遇到陌生男人不说话,就觉得难受?” 梅湘南看着安嘉和,痛苦地摇摇头,“叶斗帮助过我,可人家被杀了,我问几 句都不行吗?” “别说得那么高尚,帮助帮助,他究竟帮助了你什么?他帮助你离婚,帮助你 如何背叛自己的丈夫,帮助你怎样逃跑!” 梅湘南愣住了,“你认识叶斗?” “他是混蛋,该死。” “你知道叶斗帮助我离开你,帮助我离婚?” “你给我住口,你管得着吗?” 梅湘南走近安嘉和,“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害怕什么?” 安嘉和上来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梅湘南的脸上。 “你” “你他妈的贱。‘安嘉和骂着,又是一拳。 梅湘南忽然发觉了什么似的,双手护着肚子,掉头就跑。 “你他妈的还敢跑,上次能跑到福州去找个男人,这次看你往哪里跑。”安嘉 和紧追上去,一把扯住梅湘南的头发,拼命地扇着耳光,使劲地晃动着梅湘南的身 体,“看你还跑?你说,还跑不跑?” “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梅湘南哀求着。 安嘉和已经疯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抬脚端着梅湘南的腰。梅湘南摔了下 去,安嘉和还不住手,上前用脚踩着梅湘南的脖子,“跑啊,你他妈的倒是跑啊?” 几个行人走过来,安嘉和抬起仇恨的目光,怒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老婆吗? 滚!”行人看见安嘉和眼睛中凶狠的目光,吓得转身就走。 安嘉和拍拍手,唾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梅湘南,满足地掉头走了。 走着走着,安嘉和停了下来,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身朝梅湘南跑了 过去,跪在梅湘南的身边,“小南,小南,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过了一会儿梅湘南才睁开眼睛,绝望地说着,“快,快,送我去医院。” 安嘉和伸手去一摸,梅湘南的下身都是血。他一把抱起地上的梅湘南,站在街 道当中,对着迎面来的出租车,大声地哭喊着,“出租车!” 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载着梅湘南,送到附近的友谊医院。 梅湘南还是晕了过去。 值夜班的医生见有急诊,立即投入了抢救。 安嘉和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他不时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泪水一串串流下 来。梅湘南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五个小时,安嘉和站在走廊里面流了五个小时的眼泪, 他不停地诅咒自己不是人,是畜牧。 做完手术后,梅湘南被送进特护病房,安嘉和一直陪伴着梅湘南,没敢合上一 次眼睛。他的内心承受着折磨,他悔恨已经造成了不能补救的后果了。安嘉和害怕 长夜消失,害怕黎明来临。如果时间一直在黑夜中运动,那么,安嘉和就可以不去 面对到了白天所需要面对的一切了。 梅湘南直到黎明到来的那一刻,才睁开了虚弱的眼睛。 梅湘南望着洁白的病房,望着坐在床头的医生,她本能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 肚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你冷静一点。”医生抓住梅湘南的双手。 “医生,我的孩子在哪里?” 医生沉痛地摇摇头,“对不起,孩子……没有保住。” “你骗我,是不是?医生,你说你是骗我,你是骗我!” 医生看着梅湘南,再看看站在角落里的安嘉和,闭上了眼睛。 “不!不!……”梅湘南绝望地喊着。 医生低下头来,抚摸着梅湘南的头,安慰道,“你不能太激动,你的腿骨严重 粉碎性骨折,刚打上石膏,不能乱动。” 安嘉和慢慢地走到梅湘南的床前,伏在床上,伤心地哭着。 特护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梅建刚搀扶着母亲走了进来。 “小南,你这是怎么了啊?”母亲扑到梅湘南的身边,泪眼汪汪地抚摸着女儿 的脸。 梅湘南只是哭着。 “孩子呢?”梅湘南的母亲看着伏在床前的安嘉和,疑惑地问。 “妈……”梅湘南伸手拽住母亲的手,连连摇着头。 梅湘南的母亲双手只会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建刚看着妹妹,然后逼视着安嘉和,“你是不是又打我妹妹了?” 梅湘南的母亲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情,朝安嘉和撞过去,“我这条老命不要 了,你还我外孙。”安嘉和站起来赶紧扶住梅湘南的母亲,“妈……” “你给我闭嘴!”老人敌视着安嘉和。 梅建刚看着头上裹着纱布的妹妹,伤心地摇摇头,一步一步地走近安嘉和,一 把拽住安嘉和的衣领,向病房外拖去。 “建刚,建刚,你放开我,你听我说,听我说啊。”安嘉和求饶着。 “啪”的一声,梅建刚朝安嘉和的脸上扇去。 “你放开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 医院的医生伸出头来,看着梅建刚打安嘉和,却没有人上来劝阻。 “你……” 梅建刚哪里能容安嘉和说什么,一脚把安嘉和端翻在地;安嘉和刚想爬起来, 梅建刚上前又是一脚,安嘉和被踢得撞在墙上,双手护着脑袋。梅建刚跨上前,又 是一脚…… “你忘记是谁把你弄出来的,你再打,我就把你再送进去。”安嘉和的嘴又硬 了起来。 梅建刚一把抓住安嘉和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说,“我告诉你安嘉和,为了 小南,我不在乎进去,我也不怕杀头,今天我打的就是你,你别以为自己做了事情 没有人知道,我明天就把录像带送到公安局去。”说着,又是一拳。 被打倒在地上的安嘉和忘记了疼痛,惊恐万状地看着梅建刚,“你、你看过录 像带了?” 安嘉和填写好住院手术,把圆珠笔的笔尖狠狠地戳进自己的手掌里面,脸上一 副狰狞。他走出护士值班室,身子靠在墙上,把手伸到嘴边,吮吸着手上的血,他 的眼睛盯着梅湘南住的病房,然后下了决心,走了过去。 安嘉和推开门,见梅湘南的眼睛盯着窗外,就在他靠近病床时,梅湘南转过脸 来,那仇视的目光止住了安嘉和的脚步。安嘉和回避着梅湘南的目光,间,“要喝 水吗!” 梅湘南伸出手来,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跑了进来。 “什么事?” 梅湘南看了看安嘉和,坚决地说着,“轰他出去。” 护士示意安嘉和出去,安嘉和无奈地走出病房,伤心地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看 着护士进出梅湘南的病房,他真的想走进去,为梅湘南做点什么。但一直到晚上, 梅湘南都不愿意见安嘉和。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面,看着黑夜吞噬着一切,安嘉和 心中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安嘉睦打电话来了,安嘉和迟疑了一下,只好打开手机,说了声“我在友谊医 院”,就关了电话。二十多分钟后,安嘉睦急匆匆地跑进了友谊医院的病区走廊, 见安嘉和独自沮丧地坐在走廊里面,就觉得事情不妙。 “哥,嫂子呢?” 安嘉和抬起头,朝病房看了看。 安嘉睦推开病房门,看到的是一双敌视的眼睛。 梅湘南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是安嘉睦,把头转了过去。 “嫂子。” “别喊我。”梅湘南冷冷地打断安嘉睦的话。 安嘉睦看着梅湘南头上的伤和绑着石膏的腿,“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梅湘南转过脸来,仇恨地说,“问安嘉和去。” 安嘉睦愣住了,他的脑子里闪出的是安嘉和在他面前发誓的声音,他不敢相信 这一切都是他亲爱的哥哥造成的,“他又……” 眼泪从梅湘南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安嘉睦忽然注视着梅湘南的肚子,“孩子呢?” “你出去,你出去啊!我不是你的嫂子……”梅湘南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声,它撞击着安嘉睦的心。 安嘉睦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牙齿渐渐地咬紧,他的眉头上凝聚了怒火,他的 双手握紧了拳头。安嘉睦像个机器人一般,转动着魁梧的身躯,一步一顿地走出了 病房。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安嘉和看到弟弟那副模样,站起身来连连朝后 退缩着。 安嘉睦伸出手去,抓住安嘉和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顶在走廊的墙上。 “你说啊!你不是敢做吗?为什么不说?” 安嘉和拼命地掰着安嘉睦的手,“你放手,你放手啊,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 对我?我对她干什么事那是我的事,她是我的老婆,还轮不到你插嘴。” 安嘉睦的手还是一动不动地把安嘉和抵在墙上。 “不要在这里喧哗。”一位护士走出来,制止了一下,又回去了。 安嘉睦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安嘉睦放下安嘉和,“你是个混蛋!”他 伸手到口袋里摸手机。安嘉和整了整衣领,嘲笑着安嘉睦,“你算什么?你很心疼 她吗?”突然,安嘉和大声朝安嘉睦喊着,“有老子在一天,还轮不着你呢?你以 为我不知道你们两那点偷偷摸摸的勾当?别以为我的眼睛是瞎的!” 安嘉睦浑身的血凝固了,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安嘉和,“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安嘉和冷冷笑着,“我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了。你们两,你关心我,我爱护你,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我不是傻瓜,我只是忍着。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现在反 倒来教训我,她是活该啊!”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无耻的哥哥。”安嘉睦再也忍不住了,“我 真后悔当初劝嫂子回到你的身边,她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比在你身边好。我也明白 了,当初张小雅为什么要离开你了。” “你给老子住口。”安嘉和像是突然遭受了刺激,跳了起来。 “你打过张小雅!”安嘉睦肯定地说着。 “她贱,活该挨打!” 安嘉睦一把捏着安嘉和的嘴,一字一句地说,“不准你侮辱她!”安嘉睦竭力 控制着愤怒的情绪,逼视着安嘉和,“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打梅湘南,难道她也对 不起你?” “我们的事,你少管。”安嘉和边说边退。 安嘉睦又是一把抓住安嘉和的衣服,“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活着,你 就不准打一下梅湘南!”安嘉睦把安嘉和重重地推倒在地。 安嘉睦这一声怒吼,把安嘉和吓得倒在地上不敢爬起来。躺在病房里的梅湘南 一直在听着安家兄弟俩在走廊里吵架,她把头蒙在盖着的被单里面,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