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有一天,环艺老师跟我讲了一个笑话,说他原来有一个同学苦思冥想画不出好 画就撞车死了。我陪着笑了几声但实在觉不出有什么好笑。我也有个同学半夜心脏 病发作死了,别人说给我听时我始终不相信,直到看到那个同学的桌椅被人撤去时, 才知道这是事实,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是诧异老师的冷漠。直到我的第三次 改稿又被老师驳回后,才有些领悟,老师是在担心我。老师是太过虑了。学画六年, 上大学四年,我听到的称赞的话实在是寥寥可数,少到我可以把它们都背出来。为 此,同宿舍的程尚一直夸我的记性好,其实他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挨了骂,心里自 然记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齿地重复几遍加强记忆,好话又只有那么几句,当然记得 清楚。这个混蛋,每次看到他羡慕的眼神时,我都想狠揍他一顿。那时,他的作业 就要大功告成,而我的构成老师则拼命地让我找感觉。我不知道感觉这个东西到底 是一个什么玩意儿,总之我们俩是有你没我的一对儿。我的大脑惟一能感觉到的就 是痛和烫,前者保证我不至于让自己受太多委屈,后者可以让我去吃饱了饭再去受 委屈。我经常为此给自己鸣不平,人都是这么活的,为什么只有我感到这么苦?或 者是只有我把苦又重复了一遍,结果苦上加苦吗? 我拥有一个自己也知道是不太聪明的脑瓜。小时候人们就开始提醒我了,一直 提醒到现在,所以我也自以为心脏锻炼得无比坚强,听到任何嘲讽批评都再不会无 地自容。所以开始准备考研的时候,有好心的朋友告诉我考研的三个心理阶段:第 一段,准备开始考研的轻微的精神分裂期;第二段,考研冲刺时严重的歇斯底里期 ;第三段,考上或考不上的精神复归于平静期。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结果现在遭 到了报应,对待什么都是歇斯底里。有一次,程尚用一台32M 内存的电脑去做效果 图时,因为机子太慢转不过来,程尚急得用手砸桌子。我在旁边却莫名其妙地着了 急,因为我觉得程尚那台“吱吱”乱叫的机子就是我的大脑。我咬牙切齿离开了教 室后,秋风一吹,我的心里猛地一凉,这不就是歇斯底里吗?我怎么会这样?死机 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大脑,再想想就更悲凉,机子可以死掉,赖账不干, 我却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考研班的同学问过我为什么要考。我答不上来,反问他。 他说只是为了执行一道人生的程序,执行了命令,至于电脑给你一个什么效果,那 只能看老天爷这个高级编程师怎么想的了。 我点点头,实在赞同他的说法。有些事情,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从理性上 说,是笨蛋,从感性上来说,是勇士。但混蛋的是我的大脑总是忽左忽右,我的心 情也是忽悲忽喜,这就注定了我从开始考研的时候就不会考上了。 有时静下心来,我会把我的未来分成欲望和希望两种。我的欲望就是做一些自 己想做的事情,比如看小说,听歌曲,画自己想画的画。而我的希望就是大家对我 的希望,比如考研。我的贪心和愚蠢就在于我努力地把希望和欲望合并起来,得到 快乐,其实大可不必。我曾见到一些没钱吃饭的艺术家用手拍打饭盒自己唱歌听, 也见到无数的人为了欲望而去奋斗,到最后各就其位。平平淡淡也很快乐,而我却 想着两者的好处去拼命努力,希望兼容并包,但包下来的却是两者的苦处,这就是 所谓的“贪”了。“贪既是苦”,佛祖没有说错。 沉重的包袱打在我平庸的脑袋上,没有打出牛顿,倒是打出了一个呆子。看来 天才不是砸出来的,如果没有那只苹果,牛顿会想到的更多。 我总是百无聊赖地去想这些事情,我觉得很乏味。我用我最宝贵的青春作赌注, 来压我后半生的幸福,我赢了,失去的会是青春;我输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活 着好苦,佛祖也没有说错。 其实最苦的莫过于同学的误会。记得爸爸常说:“同学有困难时要懂得帮助。” 这学期程尚交不上学费,学校通知,“十一”以前交不上一律除名。那时,我借给 他一千元交了学费。我的三维不好,想请程尚帮助。程尚说:“大家都是花时间和 金钱学来的,我可不能这么容易教给你。”我不强人所难,既然知识是人的私有财 产,学人的知识岂不是要人的私有财产?我理解了他。但他又问我:“你当初借给 我钱,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教你三维吧?”我无可奈何,当初一心帮人,结果被人误 解为私心。社会的无奈,恐怕就是这种无奈吧! 烦恼的事情想起来更让人心烦,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写出它来,自己一个人 苦还不够吗?狠狠心,忘掉过去,明天会是新的一天。过去的日子,虽然有欢笑也 有流泪,但,想想那些眼泪和笑声,我怎么忍心让时间化去他们,于是,写下来, 就看做是自己的一块墓碑吧!记着悲欢喜乐,即使石头迟早也会被风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