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 骆秋去解放军血站献血,云往也去了。骆秋去年来的时候没有献成,原来他还 没满十八岁,只好等到今年。云往本来也要献的,但是想起母亲叮嘱过,就有些犹 豫。 最近发生血荒,血库存量严重不够,无偿献血的车子已经开进校园了。云往听 到许多质疑,有说无偿献血者用血优惠政策兑现起来十分麻烦,也有说完了最后能 够最先用血的还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还有说鲜血无偿用血有偿医院从中赚钱的。 他把这些说给骆秋听的时候,骆秋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样,我只知道我献的血 能够救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你说对吧?” 云往给家里打电话征询母亲的意见,母亲急忙劝阻:“你不记得那年疾控中心 来村里测那个微量元素吗? 你的头发测的你有轻度贫血,钙几乎差了正常人的一半, 你赶快别献,听到没,不要去献血。” 云往说:“献血有利于健康啊……我没献,我陪同学的,我顺便去验一下血型, 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好……晓得晓得……嗯……”他答应母亲不会献血, 等亲眼看到针管从骆秋的左手臂血管里抽出了四百毫升深红色的鲜血之后,他才真 的彻底打消了献血的念头:他怕打针;他也怕这种血淋淋的场景。同时,那种挥之 不去的医用消毒水的气味使他全身不舒服。 骆秋领了无偿献血证和礼品,与血站的医生告别,两人就回学校了。 几天后,樱花开了。 云往与秦龙到樱山看花。 樱花儿跟杏花儿很像,不凑近难以分辨。山的小径铺满了细碎的花瓣,这个时 候早樱已经渐次开了。站在树下,望着朵朵樱花,像一把把小伞,似乎转起来了, 花蕊小巧玲珑可爱,花瓣洁白薄如轻纱。远观则像白云。 盛开的那几天,他俩没有来看,因为游人太多。 花期最后那几天,他俩又来看花。风经过春晓湖来到这里,已经变得甜腻而潮 湿了。樱花随风大片飘洒。纯洁、热烈。最美丽的时刻谢下,是它独特品质。它在 绝美中零落,拒绝老化。圣洁、高贵。漫天樱花雨斜斜,风吹起男孩长发。 秦龙说:“叶葇谈恋爱了。是她桦北的同学。” 云往并不诧异。他已经能够分辨,他跟叶葇之间,不是爱情。 他跟秦龙之间,也不是兄弟。 他们三个人的感情,更接近于亲情吧,彼此牵挂、远远关心。 秦龙继续说道:“我去桦北看过一次,对她男朋友的印象还行。” 云往只是说了一句:“哦。” 过一会儿,秦龙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富士跳楼事件吗?” 云往知道一些,富士公司是全球知名的电子产品生产加工企业,近日有富士工 厂员工在工业园区内跳楼自杀,连续发生三起,自杀者都很年轻,跟云往他们是同 龄人。 云往跟秦龙一样,为逝去的生命感到难过,但更多的是愤慨:“有南方的记者 潜伏调查,发现这些员工都是生产流水线上的操作员,他们每天重复同一个动作达 几千次,像机械一样,工资待遇却很低,他们看不到希望。专家说要对这些员工进 行什么心理疏导,简直扯淡。资本越滚越厚,劳工却被榨干。富士工厂的这些年轻 员工,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加班费比工资还高,不加班根本挣不了多少钱;每 天机械地重复、重复、再重复,他们又不是机器的附庸!” 秦龙也很愤怒:“村里没上大学的,也都是出去打工去了,幸好他们没去富士 工厂,太他妈万恶的资本家了!还有政府,政府不管这些,只要GDP ,替富人掌管 穷人!” 云往这时冷静了下来:“我们不要做愤青。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一定要把握好 自己。” 他这么淡定地说着,心里却泛起波澜。 他想到跳楼自杀的场景,就忍不住惋惜。他想到一个词,「青春」。但是这一 个词,却被社会的残酷部分一笔抹杀。如此短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