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胖子和苏惠曾经是我们系最奇怪而又登对的一对,苏惠比胖子高半头,胖子比 苏惠宽一倍,两个人感情却很好。苏惠经常一勾胖子脖子,“走着!”胖子便趔趔 趄趄被老婆拖着走。胖子也公开承认怕老婆,很自豪地说:“怕老婆是一种美德, 我要是真打她能打过我吗,老婆是用来疼的呀!”当即赢得了全班女生的好感。 眼下的胖子却形容枯槁,想想也真奇怪,连一只不吃腥的猫儿都没有。不管胖 猫瘦猫,就是没有不偷腥的猫儿。 在苏惠第四次来访后赵雅终于做出了反应,她收拾了东西,低着头对我说, “陈默,我要走了。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你想错我了。” 我笑笑,“一个人搬得动吗?用不用叫他来帮你搬?” 赵雅没出声儿,拉着箱子打开门走了。 我和赵雅认识三年,只闹过一回别扭,那是大二上的时候大家参加全国高校数 学建模大赛,文学院是领奖大户,平时文艺比赛都是艺术学院出风头,只有这时候 才显出理学院的厉害。那一次我们班参加的几个小组几乎都有奖,门口的大红榜足 写了六张,我和魏臻莫绍聪他们几个搭的小组一举夺魁拿下了惟一的一等奖。我游 手好闲惯了,这次喜从天降,忙不迭地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喜,赵雅在我下铺一声没 吭。正打着电话,楼下魏臻他们就喊我名字叫我下去吃饭,我手拿着电话走不开, 匆忙中打手势让赵雅到窗口去帮我应一声。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据魏臻说赵雅当 时脸色铁青,瞥了他们一眼就狠狠摔上了窗户,当时楼下一堆女生看着,魏臻很没 面子,讪讪地走了。 后来我知道赵雅的小组在比赛中落马,连个优胜奖都没有,但我还是很长时间 不能释怀,女生小心眼的多了,可是怎么说也是朋友,赵雅实在让我觉得不爽。魏 臻从那一次以后再没主动跟赵雅说话,背后一提起来就很不屑地说赵雅“吃屎也要 抢个屎尖儿”。 赵雅走后我搬回了宿舍,从此再没有来往。 宣桦一直没有回音,这是最让我难受的。我有几本书落他宿舍里,一直没取回 来。我想,有这些小零碎,就说明我们之间还有联系。我想着某一天,宣桦会来找 我,跟我说:“回来吧。”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 我像一棵向日葵一样不辞劳苦地有说有笑———在白天我是绝不低头,怕的是 晚上。 不要夜晚,也不要阴天。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儿,我的那点阴暗的心思躲在绚烂的花盘后面,谁也看不 见。他们以为我已经把你忘了,就像你忘了我一样。 晚上,那点疼就出来了,先是失神片刻,然后五脏六腑的神经才一齐苏醒过来, 万箭穿心。 原来,心真是会疼的。先是麻木,胸腔憋闷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像压了千斤大 石。很久,很用力地深呼吸一下,再吐出来,脑子里像有一个蜂窝,不停地嗡嗡作 响。从喉咙到肩膀,酸痛。 有时候在书堆里泡一整天,脑子都累麻了,却总有点星星点点的向往:他要是 在,多好?我怀疑我大脑里已经建起个兴奋灶了,死性不改地犯贱。 如果是阴天,会突然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看书看到一半,望着窗外的雪地, 那点酸痛就像小虫子一样爬出来,把心蚀成一片一片的。 我无数次在半夜悄悄拨他的电话,我知道他每天十二点准时睡觉关机,在那句 冰冷的“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之前我有两三秒的喘息时间,我知道我打不通,但 是我想象着,我是在给你打电话了,你一会儿就来接了,这样可以给我一个幻觉, 好像我们还很近,好像我们还在一起。 只能指望黑夜快点过去,等到白天,我那点没有希望的挂念就可以蜷缩在心底 不为人知的角落,可以暂时不痛,我的那点爱情是怕光的。 苏惠告诉我,她看见过阿雅在外边上课,和讲台上的宣桦有说有笑的。下课后 宣桦的学生都拿阿雅跟宣桦开玩笑,阿雅并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