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由于宋辽两国情势逐渐紧张中,耶律宿几乎每天都在议事厅里与众臣商议对策, 同时加紧追查下毒凶手。 若若的心情也不得轻松,虽然她与耶律宿的感情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但她有种 不祥之感,觉得好像有种阴影正逐渐靠近她。 奇了,以前身处大宋皇宫内,虽然国家局势不好常打败仗,可是她也没有这种 恐惧的感觉,或许是那时候的危险与威胁并没有这么逼近她。 她似乎能感觉到危险就在她背后伺机发难,但她就是想不出那种危险会是什么。 难道有人要行剌她吗? 小柳儿紧紧跟在她身后,见主子闷闷不乐她也开心不起来。苏艳还是像往常一 样,有时候不见她的人影,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又冒出来了。 若若曾怀疑苏艳会不会就是那个下毒的人,可是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就是她是凶 手。 小柳儿听见她的叹气声,不禁开口安慰道:“公主,您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成 天叹气呢?您别担心了,也许根本不会有战事发生,现在的消息只是旁人在捕风捉 影而已。” “你不明白,这回不一样。”若若苦笑一声,“倘若真打起来,你要我如何自 处?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夫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别苦恼了,我看大王对您还是极好,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你不懂的,虽然大哥对我一片深情,可是父皇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该帮哪一 边呢?就算都不帮,我也极不愿见到他们互相残杀。”若若忧愁道。 “唉,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原本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去问父皇,说不定又是那疑班 谗臣胡乱进言了,才会有军事行动的。” 小柳儿一拍掌,附和道:“对啊!公主可以赶回去呀!” 若若斜睨了她一眼,愁眉苦脸地说:“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在这么敏感 时刻回去,那不就表示真的要打仗了,所以我这个大宋公主赶紧逃命回去了?” 小柳儿一怔,“对喔!” “我现在才知道苏姊姊以前说过的话,有些事在没有涉足其中时,都可以想得 很简单,可是一旦身陷其中,却是怎么也抽不掉这烦恼丝。”说着,她低叹一声, “唉,世事果然无常。” “您也别难过了,天塌下来有大王替您顶着,您就不用愁了。”小柳儿乐观的 说。听到小柳儿的安慰,若若也只得打起精神,对着她微笑。 “你说得对,那我们去看看水兰,她这几天不知道住不住得惯。把她带回来这 么久,都忙得没有时间去探望她。” “公主对她已经够好了,还安排她弟弟读书,也让她在绣坊那儿做事,他们现 在能安定的过日子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若若还是充满歉意,“可是再怎么说,我还是该过去看看他们。” “那小柳儿陪您去。” “对了,苏姊姊呢?” 小柳儿耸耸肩,“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就不要理会她了,成天不见人影的,真不 知她跟来大辽是做什么的,还说要保护公主您呢!” 若若心底暗自一叹,“算了,咱们去就好,也许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说不定是动了春心了。”小柳儿不假思索的说。 “咦?”若若眼睛倏亮,“怎么说?” “噢,那只是我自个儿想的,因为我在花园里看见她与拓跋护卫在说话,觉得 有些奇怪。不过枉费拓跋护卫对她好声好气的,她还是那副冰霜脸。”说完,小柳 儿撇了撇嘴角。 若若好奇心大起,“真有此事?” “公主您又想做什么了?”小柳儿戒心大起。 “你那是什么表情?”若若斜睨她一眼,侧头沉吟道:“我在想,或许……” “公主要当红娘,把他俩凑成一对?” “你怎么知道?” “跟在您身边那么久了,若连您的心思都看不明白,怎么能随侍公主多年呢?” 小柳儿洋洋得意的说。 若若失笑,伸手敲了她的头一记,“你这丫头,倒挺聪明的。” “跟在公主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总会变聪明一点。” “嘿,你的嘴变得更甜了。”若若斜眼睨着她,“这可不是我教你的吧?” 小柳儿脸一红,“哎呀,公主您存心要取笑奴婢是不是?” “不,只是最近日子过得太沉闷了些,逗逗你也好。”若若拎起长长裙摆,莲 步轻移,“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水兰吧。” “是。” ☆ ☆ ☆ 由于水兰是若若亲自带进王宫,康婆婆不敢硬要她得日日上工,所以水兰可以 自由出入绣坊。 若若和小柳儿到绣坊便扑了个空,只得往她住的小宅院走来。 她们远远就见到水兰正站在小庭院内放出一只白色鸽子。 “水兰,你在做什么?”若若好奇地问道。 水兰脸色一变,随即以楚楚可怜模样掩饰惊惶。“民女参见王妃。” “免礼、免礼,快起来。”若若快步走向前,亲自扶起她。“你方才在逗鸟儿 玩吗?” “是的,住在这儿有一阵子了,一些鸟儿都会来这儿啄食我喂的粟米。”水兰 温柔地笑着。 小柳儿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水兰姑娘,你怎么没去绣坊呢?” “实不相瞒,因为今早我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就跟绣坊的姊姊告了假。”她 纤弱的身子像风吹就会倒似的。 “哎呀,那赶紧让太医来把把脉才是。”若若着急的说。 “不!”水兰察觉语气过于急切,连忙露出一抹笑容,“不用了,这是老毛病, 我已经吃过药了。” “真的吗?还是让太医过来看一下比较好。” “真的不用了。王妃要不要进屋来坐坐?我沏杯茶给您。” 若若点点头,犹不忘叮咛,“如果真不舒服一定要说喔!” “是,水兰晓得。” 小柳儿搀着若若走入收拾得干净清爽的屋子,和水兰闲话家常。 若若注意到水兰极有礼貌,看得出是出自书香门弟,谈吐极有教养,不知道为 什么会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境地。不过她怕勾起水兰的伤心事,也就强忍着没问。 ☆ ☆ ☆ 耶律宿离开御书房,他刚批阅完来自各处的军机报告,正要往回漠鹰居的路上 行去。 他边走脑子里边思考一些事情,其中包括若若带回来的那对姊弟的报告—— 纪水兰,父纪升平,弟纪水笙,母不详。三月前自大宛迁徙至上京,租赁柳条 大街上的老宅,父月前去世,积欠齐家丧葬费…… 那对姊弟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只要是待在若若身边的人,他都得仔细 调查一番,免得危及了若若与王宫的安全。 突然间,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钻入他的耳里。 耶律宿迅速抬头,敛眉凝眸,却见到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裳的人影。 极为眼生的面孔,不过他立刻猜出来者是谁。 “参见大王。”水兰恭敬道,柔柔地曲膝行礼。 他点了下头,“纪姑娘。” 水兰惊讶地看着他,“大王怎么知道……” “宫中的人我都熟识,唯有我小妻子带回来的姊弟我还没见过,你自然就是那 位纪水兰姑娘了。” “大王英明。”她盈盈起身,手臂上的篮子跟着轻晃。“对了,这是民女做的 玫瑰糕,不知道大王要不要尝尝?” 他凝规着她,“喔,你还会做点心?” “这是民女自小就学的手艺,不足登大雅之堂,不过口味还算特别,如果大王 不嫌弃的话,还请大王尝尝看。”她娴静地浅笑着,拿出一碟嫣红飘香的糕点。 “如此就多谢了。”耶律宿伸手取了一块放入嘴里,却发现出奇的美味。 “好吃吗?”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微讶道:“真的非常可口。” 水兰不禁脸红了,“多谢大王夸奖。” 耶律宿忍不住再拿了一块放入嘴中咀嚼着,“的碓好吃。” 他想起若若有一次险些把御膳房烧了,就是为了要做点心给他吃,不过她的技 术实在是…… 女孩该有的温柔娴淑她都不具备,却丝毫不减她动人的可爱。 她的温暖是发自内心的,不需假籍外物就可令人见到她的美丽。 “大王在想些什么?”水兰柔情似水地轻声问道。她实在是个风韵动人的女子, 可惜耶律宿整颗心都在若若那儿,因此面对她的温柔,一点感觉也没有。 “王妃虽然喜欢吃东西,可是却一点烹调的天分也没有。”他低笑几声,拍掉 手上的糕屑,“不耽搁你了,有事就去忙吧。” 水兰点了点头,正要举步时却不小心拐到脚踝,重心一歪,“哎呀!” 耶律宿本能伸手扶住她,见她疼得小脸泛白,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抱起她轻盈的 身子。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顺道叫太医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她乘机偎在他胸前,楚楚可怜地说:“西侧的小院落。大王,您还是放我下来 吧,万一被人见着误会了,那民女就万死莫赎了。” “你我光明正大,有什么好误会的?”他觉得好笑,抱着她大步朝西侧走去。 那装着玫瑰糕的篮子跌落在地上,糕点掉了一地。 ☆ ☆ ☆ 苏艳纤细的身影从宫墙上落下,正好遇见笑吟吟的拓跋刚。 她柳眉一扬,不悦的质问:“为什么挡我的路?” 他的笑意顿时化作一声长叹,“因为不希望你一错再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冷冷地回道。 “你这几天都在广天居附近窥伺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深深望入她眸中, “广天居是军事机密卷宗的置放处,戒备森严,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有何证据说我在广天居附近窥伺?”她眯了眯眼睛,杀气渐露。 “艳艳——” “住口!谁准你这么叫我?”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暖,但下一瞬间乌云立刻布满 脸庞。 她不能有任何的感情,更不能对这个英俊挺拔的辽国男人有任何好感! 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就是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我很担心你。”拓跋刚语气温柔地说,眼底满是忧虑。 “你再这么放肆,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她脸上杀气腾腾,腰上短刀瞬间翻拿 在手。 他连动也不动,眸中漾满了关怀,“刺探军机是死罪一条,我不希望你——” “你找死!”她手上的短力迅速掠过,他却毫无动手或抵挡之意。 苏艳大惊失色,手中短刀收势不住,在他胸前划下一道血痕。 “你为什么不躲?傻瓜!”他的举动重重撞击了她的心,苏艳冷漠的表情刹那 间瓦解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沁出她的眼角,冰霜似的脸庞缓缓柔软了下来。 虽然那道伤痕不小,但是拓跋刚在看到她的泪水时,什么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他缓缓地走上前,难掩喜悦地低哑道:“我为何要躲?在你逃避了我那么久以 后。” “我没有逃避你。”她下一刻就被他搂入怀中,不禁惊惶失色地推开他,“你、 你做什么?” “是,你没有逃开我,可是我跟在你身边好久了,见到你不分昼夜在王宫四处 ‘晃’着,我就又生气又心疼。” 苏艳心一凛,睁大眼瞪视着他,“你都看见了?” 她的行踪已泄漏,那…… “你放心,我尚未向王上禀报你的行动。” 苏艳松了口气,却又扬起眉毛,“尚未?” “是的。我是王上的人,绝不可能纵容你夺取我国机密。” “那你为何还不捉我?”她挑战地看着他,又恢复冷淡的表情。 “因为你还没有探查到有用的机密。” 拓跋刚轻轻地碰触她的脸颊,她只是一颤,却没有移开,这大大激励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是敌对的立场,我这么做并没有错。” “难道你不乐见和平?” 她灰心地望着他,“难道你以为这些日子的平静就是和平了吗?” “否则呢?” “一点都不和平,我大宋是丧权辱国的一方,就连公主都要被迫来和亲,这叫 和平吗?这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奴的结果,唯有大宋重振旗鼓将你们大辽打败,和平 才有望。” “照你这样说,一旦大宋打败了我们,那我们是否就成为贵国的‘奴国’了? 如此说来,还不是没有达到你所谓的和平?你的说法一点都不正确。” “可是你们大辽每年扰我边境,杀了许多我国无辜子民。” “怎么不说你大宋驻边疆的士兵,每年又掳掠烧杀我辽国多少的善良百姓?你 曾看过被宋兵掳走的女人吗?她们有的惨遭凌辱,被放回来时整个人都疯了,要不 然就在宋营里被凌虐至死。”他忿忿道。 苏艳小脸瞬间刷白,不禁倒退了一步。 “这都是悲剧。无论是辽国或是宋国,都是仇恨与异族之说的牺牲者,而这造 成了无数的悲剧。” 她震动地看着他。 “唯一能避免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就是让两国的人民敌意尽消,才能够看见彼 此的内心,真正做到兄弟之邦。” “你说得简单,可是你大辽子民天性原就凶残——” “可是我们也有豪迈、善良淳朴与热情的优点,当然,辽人中不乏害群之马, 正如大宋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良家子民一样。”他凝现着她,“何况,和平已经开始 了,你看见了吗?”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妃的到来化解了许多辽人心中的结,他们都感受到王妃的好,所以他们开 始相信,宋人里也有好人。” 苏艳怔了半晌,低低道:“十二公主……” “是的!你没发觉到吗?” “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子。”她低语。 “可是她最近过得很不好,因为宋军的蠢蠢欲动,试图破坏盟约的举动,又让 其他人开始用异样与仇恨的眼光看着王妃,若非她生性天真善艮,恐怕早就受不了 了。” 苏艳再次震动,她实在不忍心伤害心地善良、待人诚恳的公主。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中止挑衅意味浓厚的暗杀行为。” “暗杀?”她蓦然抬头,带着一抹讶异,“什么暗杀?” 拓跋刚被她的反应弄胡涂了。“连续几名大将与大臣遭人毒杀,难道不是你们 所为?” “我只奉命刺探军机,并没有接到命令要毒杀什么人。”苏艳看见他一脸讶然 之色,不禁面色一沉,“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批人奉令杀人啰?”拓跋刚脸色 微微一变,“难道与王妃有关?” “不可能!”苏艳不假思索的辩解,“十二公主是和平主义者,在皇宫内是出 了名的好打抱不平,行事绝不可能如此偏激狠毒。” “那就是另有其人啰。”他皱起眉头,“到底是谁呢?” 苏艳摇摇头,她也不明白。 “贵国皇上真的想要开战?”他突然问道。 “其实……皇上并不知道这一切。”苏艳略显犹豫地说。 拓跋刚闻言愕然,“那……” “我们是奉了卫国大将军的命令行事。” “卫国大将军?”他恍然大悟,“该死,难道你不知道沈鞍远早就意图不轨了 吗?” 她皱眉不解的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话。” “沈鞍远在边境暗中培植自己的兵力,并没有让贵国皇上知道,可是我们早就 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前几次的两军交锋,他非但没有亲自出马,还把自己的兵力隐 藏起来,没有派上战场,要不然你以为宋军为什么会连连败退?因为兵力不足。” 苏艳大吃了一惊,黑眸倏然睁大,“不!” “只有你们京城的百姓才把他当作英雄,其实他卑鄙到连边境的百姓都唾弃。 朝廷的军饷被他暗中扣了一大半,真正交给边境大军的粮饷少得可怜。”拓跋刚吁 了一口气,摇头道:“幸亏我们大辽没有这等‘英雄’,否则恐怕早就不堪一击了。” 她惊怒地凝视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眼神坦白率直地迎视着她,“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去问边境的老百姓,看我 有没有虚言蒙骗。” 苏艳再无疑问,她终于明白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例如为什么将军培养了一批 情报人员,其中还不乏江湖高手与凶残恶士。 原来他早就在储备自己的实力了。 “难道他想造反吗?”她话一出口,心下不由得一惊。 “看来没错。我能了解他的用心,就是要——” “挑拨两国情谊,两虎相争必然元气大伤,届时他就可以——” “坐收渔翁之利。”拓跋刚默契十足的接口。 “是。”她眼中浮现隐约的笑意,显然很高兴他们之间的默契。 “我们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必然还有其他人混了进来,比方说那个 咬舌自尽的宫女。” “那该怎度办?”苏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了大辽更为了大宋,她绝不能撒 手不管。 “倘若你事成之后,该将机密交给谁?” “柳条大街的……”苏艳老实的回答。 拓跋刚脸色一喜,“我们马上去见大王!” 她脸色有些苍白,有些畏惧道:“现在?” “放心,大王是明理之人,更是个英明君主,绝对不会为难你的。”拓跋刚微 微一笑,揪了好几日的心已经全数解开,“何况你已经弃暗投明。” “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宋,不是为了你们。”她迅速澄清。 她的眼眸坚定果决,可是却闪动着盈盈笑意。 “是。”他也笑了,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往漠鹰居奔去。 ☆ ☆ ☆ 他们的推论结果获得耶律宿的赞同,三人便开始拟定应对之计,试图揭开沈鞍 远的阴谋。 原本苏艳还有些担心耶律宿会不会趁这机会对大宋不利,可是耶律宿的一句话 却让她安了心。 “我是大宋的女婿,怎么也不能眼睁睁让人欺负我的岳父大人!”他低沉地轻 笑。 在知道若若的碓是真心爱他,并非是奉命而来时,心头的郁闷总算得以舒解。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拟订了引蛇出洞的计划,准备将幕后主使者一举成擒。 -------- 转自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