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人的死 “你们能来太好了!” “现在好像很却人手啊。”漠漠环顾这四周,服务生地数量明显少了很多。 “是啊,刚刚开张,人手不够啊!”蒋卓名名是在回答漠漠地问题,眼睛却一 只看着阿瑞…… 漠漠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拉着阿瑞走上了歌台,台下一片掌声。阿瑞和漠漠唱 的是他们的代表作:“Tomb of punk”。阿瑞已经把这首歌的曲子练的很熟了,甚 至在间奏部分还加入了一段即兴。漠漠的声音还是那种不入流的美。一曲唱罢,场 下掌声骤起,很多常客喊着他俩的名字,不断的喝彩。 “阿瑞。”这是鸭子的声音。刚才在台上,阿瑞就看到鸭子了。 “鸭子!”阿瑞也向鸭子打了招呼,他们一起有坐到那个属于他们的角落的位 子。 “听说你和漠漠住一起?”鸭子为阿瑞要了一杯“切。格瓦拉”,为自己要了 一杯“夏威夷日出”。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阿瑞现在对这个问题很敏感也有些反感。 “噢,没有。我只是问问。我在想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和那种女生合租一间房子 吗?” “深了!什么意思?”阿瑞没明白鸭子的话。 “我的意思是,漠漠那么辣,你还敢跟他在一个屋檐下?是不是经常被虐待啊?” 鸭子说完,坏笑起来。但是他没有笑太久,因为他忽然发现,漠漠就在他身后,虎 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丫说谁呢!”没等鸭子解释,漠漠就爆扁了了鸭子一顿。 在鸭子地苦苦哀求下,漠漠才饶了他。“看你丫还乱说话!”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鸭子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漠漠的耳音比鸭子想象的要好。 “没……没什么!”鸭子赶忙躲到了阿瑞的身后,“可别误伤了阿瑞。误伤了 他可是有人会心疼的!哈哈哈哈!” “心疼?谁心疼他呀!”漠漠的脸有些微红。 “还用说吗?”鸭子盯着漠漠说。 “你看我敢不敢误伤!”说着漠漠真的打了过来,大多数都打到了阿瑞的身上。 “喂!干什么?”阿瑞一边闪躲,一边喊着。 过了好一会,漠漠累了,他们才算安静下来。 “我渴了!”说着,漠漠起身去了吧台那边。 “你小子害死我了!”阿瑞不满的对鸭子说。 “得啦,你肯定没少被她欺负,这算什么!”鸭子坐在阿瑞的旁边。 “对了,最近有没有看到浪人?” “他……”说到浪人,鸭子的脸色一下自变得很难看。阿瑞看到鸭子脸色的变 化,忽然心里一惊:“怎么,莫非浪人出事了?事情严重吗?他现在在哪?” “他……”浪人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 “快说啊!”阿瑞有些焦急。 “他……去了广州,……回不来了!”鸭子缓缓地说。尽管他的话似乎没有什 么逻辑,但阿瑞明白了:SARS,一定和SARS有关。但是,他还是不能相信,浪人会 这么霉运。所以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非典……” “是的。”鸭子没有等阿瑞说完,就接着说到,“浪人感染了SARS,他没能挺 住……” 阿瑞忽然感觉到呼吸很困难,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豁达乐观的浪人竟然就 这么死了!死得无声无息,如同一片叶子落地一般!然而,那不是一片叶子,那是 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年轻的生命!他本来是那么生机勃勃的,那么令人羡慕。然 而他竟然就这么消逝了,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这生命曾经存在过! 生命本该是多么伟大,可是现在它又是何等的脆弱和渺小!面对朋友的客死他 乡,阿瑞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他本来想找个方式宣泄,可是他居然没有找到。 现在,任何方式的宣泄都无法减轻哪怕一点点他的痛苦。桐桐的离开,使他刻骨铭 心;浪人的离开,却只能使他无奈。 “这个消息……漠漠知道吗?”阿瑞沉沉地说。 “不,她还不知道。” “不要告诉她……”阿瑞的口气像是命令,但鸭子没有反对。鸭子缓缓的从口 袋中拿出了一张CD,说:“这张Offspring 现在还给你,我听过了,是张好碟,可 惜浪人听不到了。” 阿瑞没有接鸭子递过来的CD,他冷冷地说:“这张CD我不能拿回去了,这是我 欠浪人的。有机会把它埋到浪人的墓旁边吧。” 鸭子踌躇了好久,痛心地说:“可是,浪人没有墓……” 是啊,浪人独自身死异乡,谁会给他造墓呢?阿瑞的心在流血,一个人生前被 人们排斥,被人们误解,在他死后竟也不能安然下葬。何等的悲哀! “浪人就是浪人,他活着的时候居无定所,死后也就不应该让他待在一个地方。 他说过,他是风,应该是自由。现在他真的是风了……”这些话是漠漠说的。 “你……你都听到了?”阿瑞惊讶的看着漠漠痛苦的脸。 “你们应该让我知道。浪人是我的朋友,活着是,死了也是……”漠漠的眼泪 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在这个喧闹的酒吧的角落,三个年轻人沉默的坐着。喧闹的 世界此刻似乎已经与他们无关了。其实这个喧闹的世界与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大, 百年之后,他们也都会无声无息的离开。不仅他们,我们很多人都会这样离开。后 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我们。有人说人的一生只是宇宙的一瞬,但 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而言,我们的生命连一瞬都不是,至多是一粒小到可以忽略的 微尘而已。生命的孤寂与无助让我们很多人麻木了,而阿瑞他们没有麻木。麻木的 人是没有痛苦的,而阿瑞他们怎痛苦万分…… 第二天,在香山的山顶,人们看到三个年轻人在迎着风唱歌,放音乐。人们纷 纷看着这三个怪人,嘲笑他们是神经病。这三个人却根本没有理睬人们的意思,只 是自顾自的做着祭奠一样的仪式。 “人类不能收留他,希望上帝可以收留他。”三个人中的那个女孩说。 “人们永远不愿接受与自己不同的东西,未知的永远是可怕的禁区……”一个 男孩说。人们听着他们的只言片语,更加坚信这些人脑子不正常,更加放肆的嘲笑、 然而嘲笑往往是因为无知,无知的嘲笑反而更应该被嘲笑…… 从那以后的半个月中,阿瑞和漠漠都一直再唱着怀念的歌曲。这些歌曲与酒吧 的气氛不是很融合,对于招揽客人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好在客人大都是常客,他们 和酒吧里的人或事都有着一定的联系。他们明白,阿瑞和漠漠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 因的。所以他们仍然照顾酒吧。 时间似乎真的可以模糊一切,一个月后,一切又趋于了平静——漠漠和阿瑞仍 在唱歌,蒋卓依然辛苦经营着酒吧和家庭,鸭子依然用“鸭子嗓”强奸着听众的耳 朵。似乎一切仍然继续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阿瑞和漠漠感觉到彼此在这 一个月中都有了一些变化。 得知了浪人的死讯后,漠漠更加尖锐的看待着周围的一切。她似乎将一切的不 幸都归结于社会的不公和人们的无知。她会责备人们对他们这些叛逆者的指责和唾 骂,说人们这么做实在是非常的愚蠢。因为他们也许正在扼杀着下一个哥白尼或着 曹雪芹。她会嘶吼地谴责人们的世故和虚伪。她甚至会恶狠狠的咒骂自己为什么要 上大学,为什么要去学那些也许一辈子都用不到的东西。这么说吧,漠漠变得有些 歇斯底里了,她把对周围人们排斥的恐惧转化为了自己的愤愤不平,把自己对命运 的无奈转化为了对人生的斥责。 虽然浪人的死同样也让阿瑞的心受到很大的震撼,但是阿瑞却从中看到了事情 的另一方面。阿瑞隐隐觉得,他和漠漠走的是一条正确但不幸的路。他们追求的自 由也许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而他们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阿瑞的父母因 为阿瑞考试挂科而严厉的谴责了阿瑞,阿瑞的挚友老大因为他与漠漠合租房子而视 他为罪人,阿瑞的其他朋友则都变成了阿瑞的敌人,阿瑞曾经拥有的头上的种种光 环也都消逝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却是种种骂名。 在酒吧,或是在漠漠身边,阿瑞并不在乎这些。但是,阿瑞明白,他迟早要走 上社会,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命运。那时的他将必须依靠这些他不在乎,甚至是不屑 理睬的东西度日糊口。如果是一个人,他可以学浪人一样四处流浪最后甚至客死他 乡,但是现在他毕竟还爱着漠漠。他也知道,漠漠不会在乎甚至很讨厌这些。但漠 漠可以不在乎,阿瑞却不能了!最简单的,他不能让漠漠和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啊! 阿瑞的心里极端的矛盾,他对社会的恐惧和对凄惨人生的恐惧同样强烈!在夹缝中 生存的感觉,阿瑞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太累了!”阿瑞经常这样对自己说,但说完不久,他又 开始想了。也许因为浪人的惨剧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们彼此的心事彼此都知道,所以漠漠就努力的安慰阿瑞,所以阿瑞就拼命的 安抚漠漠。无论如何,他们至少还有彼此。漠漠相信,只要有阿瑞在,多么不公平 的生活也会变得美好起来,阿瑞相信,只要有漠漠在,多么呆板的生活总会有一缕 阳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