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敌人的敌对? 是夜,同样混沌的夜。 我一个人坐在“蓝月”的包厢内,脑袋一直回放着昨天的情景。 我的生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生日。回忆和感觉都一片凌乱! 好像现在什么都,一塌糊涂! 我记得在回程的路上,千翔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我的态度,他的神情,都 跟没有了山上那一段记忆一样,若无其事。 但是若无其事,本身就是有那么一回事。 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在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第一次,我发觉原来千翔也是一 个可以藏得这么深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那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即使,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绝对不会是他表面那么的轻松,但是我还是像想找点 什么来证明一样,一直猜测着,不安着。 可是我不敢一直看着他。 第一次,我不敢面对他。 第一次,我害怕面对我的罪孽。 是的,罪孽,我的罪孽! 其实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去深究,不敢去承认,这是我的罪孽,我带给他的罪! 那样的一个男人,我给那样的一个男人带去了我的罪。 可是始终,我必须得承认。因为这世上没什么是你可以逃避的,除非你根本不 在乎,否则,你逃不掉,这样的天罗地网。 所以,在我下了车,走进公寓的时候,我忽然回头,看见了他一直凝视着我的 背影的眼神里,那破碎的疼痛。那就是我的罪,我给他带去的罪。 而我却逃一样地移开我的视线,转身离开。 我伤害了那样一个温柔清澈的男人,我给他的眼神带去了裂痕,让他逐渐习惯 了昏暗的气氛,给了他一个下坠的位置。 我告诉他,我们不是同一边的人,可是我却把他拖了过来,用我的混沌把他逐 渐吞没。 我害怕,害怕他会失去他的清澈,害怕他的堕落,害怕我会失去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偏偏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那是无法洗脱的罪孽! 一口气喝下手中的烈酒,热气从我的喉咙到胃一直蔓延,可是我的心却在这样 的对比下,越发寒冷。 “喝酒也不叫我,沧儿你太狡猾了!” 我抬眸,看见老板和千麒走进包厢。 他们坐下来,老板嬉笑着抢走我手中的酒,径自喝了起来。千麒还是面无表情 地看着外面,可是我却知道他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从进来到坐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想了想,却笑了! 我叫了服务员又开了一瓶酒,是老板的珍藏。 “啊啊啊!沧儿,你居然开这瓶!很贵的!” 我笑了,说:“酒再贵也是要来喝的。” 老板斜了我一眼,说:“沧儿,你的笑容该死的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我大笑,“当然啊,又不是我买的。” 说着,我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喝尽。 老板皱了皱眉,说:“会醉的。” 我朝老板娇娆一笑,“那就醉啊,我又不是没醉过。” “你已经醉了。” “是啊!也许,我一直都在醉。不过没关系,要醉就醉去,要醒就醒去。” “沧儿,太无所谓了,会堕落的。” 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着,看着老板说:“我早就堕落了不是吗?” 老板耸了耸肩,说:“我以为我把你给揪回来了,真是伤我心,我还一直以我 人生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为荣。” 我凝视着老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回我的错误,可是我知道,现在的我 说什么都是错。 我一直在伤害着他们,一直……一直……我都在这么做! 所以我不再说话,只是喝着酒,看向舞池。 老板凑前来,在我的耳边说:“看,外面那个世界是不是象征着堕落?他们的 醉生梦死,他们的疯狂,这一切,你要把它们都叫做堕落,我都不反对。可是沧儿! “老板扳过我的脸,让我面对着他。他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记住,‘蓝月’可 以是任何人堕落的地方,唯独对于你,不是!‘蓝月’不会是你堕落的地方。” 我看着老板难得认真的脸,湿气涌上了我的眼睛,可是我却闭上它,咬着唇, 转过我的脸。 老板放开手,坐回他的位置。 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酒,说:“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这么做,你会逼我 吗?” 老板看了我一眼,说:“不会,无论怎么样,‘蓝月’都是你可以避风的港湾, 它不会让你受到逼迫。但是我希望你能对我保证,你不会轻易的让自己有那么一天。” 我保证! 这一句话到了嘴边,可是却出不了口。 一句话,一个承诺,我不敢轻易给予。 我看着老板,终究还是一咬牙,转过脸,拿起桌上的酒杯,却被老板抓住了手。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彼此的眼里都是坚持,互不退让。 他要我的承诺,我给不了他承诺。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不看我们一眼的千麒夺走了我的酒,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果然,他看向我,说:“我今天跟我哥吵了一架。” 我挑了挑眉,“哦?”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我扫了他一眼,“你平时说话不是很简单利落的吗?怎么今天这么个迂回?是 我已经轮落到你需要迂回说话的地步了吗?” “是因为你!” 我嘲弄地一笑,“因为我?你会吗?因为我。” “你昨天跟他单独出去。” “怎么?不可以吗?”我挑衅道,“我只是跟他单独出去而已,你着急个什么 劲?” “他问我他的心分成了两半,该怎么办?” 我愣住了。 千麒看着我,一直以来僵硬的面具像是有了裂缝,透露出他的难过,懊恼与失 望。 “我打了他一拳,然后告诉他,把那一半收回来。” 我看着千麒无比认真与坚定的眼神,忽然间,一股一直被压抑的悲愤不受控制 地涌了上来。 他不爱我,也不允许千翔爱我。为了翠微的幸福,他可以践踏任何人的幸福, 包括他自己的。 可是这不关我的事,谁的幸福都不关我的事,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不怕失去 什么。我一直都这样,抢也好,拐也好,我不需要对任何人愧疚,是他们没本事, 关我什么事,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沧儿,别招惹他。” 千麒直视着我,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我笑了,哈哈大笑,笑 得绝望,笑得疯狂。 “因为她,千麒,是因为她,不是因为我,只因为我阻碍了她的幸福,只因为 你爱的人是她。所以,我活该什么都不去争取,我活该把什么本不属于我的都视而 不见?” “沧儿!” 老板抓住我的手,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知道他是要我冷静下来,可是这一刻, 我不想冷静。 我紧紧地反抓住他的手,因为我需要他的支撑,我怕自己会在千麒的眼前崩溃, 我不要他看到我的眼泪。所以我忍着,忍到眼睛都干涸。 我看了老板一眼,他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过头,手却更加用力地握 住我的手。 我笑了,有着驱散不去的悲哀。我转过头,看向千麒。 “每一次你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因为她,因为你要保护她, 你不想让她受伤害。所以你总是赶在我伤害她之前,先来伤害我……” “我是为了大家。你不该制造太多的牵绊缠着我们每一个人,你早就知道,这 是没有用的,不是吗?” 我笑着,越加发冷。 我不该制造太多的牵绊缠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的表情慢慢地改变了,从最初的愤怒到悲哀到现在的嘲弄。 我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会没有用呢?什么事情都会有改变的一天,牵绊多了, 改变机会就越大。” “但是如同你所说的,我不会,你很清楚我是一个没有余地的人。” “他有就够了。” “我不会让他有转变的余地!” “只可惜他已经在转变了,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你能控制吗?心是谁都 控制不了的,你是最清楚的不是?” 千麒紧盯着我,他说:“沧儿,你别逼我!” 老板惊讶地看着千麒,我却笑得更加灿烂。 他说,沧儿,你别逼我! 好狠的心啊!耿千麒,你好狠的心啊! 我问:“千麒,你要对付我吗?” 千麒看着我,没有回答。但是我却在他那透露着难过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忽 视的坚定。 我想大笑,可是我发觉我已经没有力量了,所以我只是轻轻地笑着,说:“好! 原谅我,原谅我的犯贱,原谅我明明知道结局不会改变,我还要去搅和它。以为会 有希望,以为只要有裂缝,就可以供我钻进去寻找机会。但是我本来就是卑鄙的, 在这之中,无奈的人不会是我。我知道你总会点头的,不是吗?” 不知道千麒是看到了我眼中的绝望,还是他也认同我的话,他叹了口气,语气 软了下来。 他说:“沧儿,你还在矛盾,其实你也一样难过,为什么你还非得这么做?他 们都是会为你好的人……” “可我不要!我早就知道这里不会是我的归处,因为……”我伸手指着千麒的 心,说,“这里不愿意成为我的归处。” 我收回手,自嘲道:“没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是我不甘心。千麒,我 不会甘心的,勉强不会有幸福,但是我不勉强,我连追寻幸福的资格都没有。那么 我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活着又该为了什么。你要知道,一旦爱上了,女人 是可以把任何东西都踩在脚下的。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不知悔改的女人。” 说完,我站起身。老板也像是预知到我的动作一样,把手给收了回去。 在两道不一样的目光下,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包厢。 第一次,我因为自己的情绪,没有登台。 第一次,我在这种情况下,走出“蓝月”。 站在“蓝月”的门口,我回头看着“蓝月”的招牌。 哪里,都不会是我的归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