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成刚回到W 市,任静静就告诉他,香港黄氏集团一位叫阿秀的从上海打来电 话,问天成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说着递给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金成笑道: “才几天,就不放心了。”静静说:“谁家生的谁家疼,儿是娘身上的肉,况且又 是一位贵公子。” 金成他们到达上海时已是中午时分,阿秀早在宾馆大堂等着,看见他们走进来, 高兴地站起身打招呼,一边端详天成,一边问:“才几天,怎么就变黑了?” “海边风大,吹吹就黑了!” “海边?”阿秀瞪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金成。 “到我老家走了走,让他也接触接触农村生活,看看田园风光,这对他的成长 很有利。”阿秀“哦”了一声,未置可否。 下午,他们去了动物园。两个小家伙对长颈鹿很感兴趣,阿秀说:“金先生, 这次你很辛苦,来和天成合个影吧。”说着从不同角度拍了十多张照片。她又把小 鼎喊过一边,对金成说:“你看两人,不管身段长相,和亲弟兄没有两样,也让两 人合个影。” 吃过晚饭后,天成、小鼎又在下军棋。金成敲了敲阿秀的门,阿秀招呼金成坐 下,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阿秀,董事长没有来?” “她太忙了,实在走不开。怎么啦?”阿秀闪动着询问的眼神问道。 “前次在深圳开会,董事长也在那儿?” “原来是这件事!”阿秀笑了起来,“金先生一定是听阿成讲的。董事长是来 过,本来还想请金先生吃饭的,结果香港来电话,让她立即赶回去,所以只能向金 先生说一声遗憾。” “不过我听到的和阿秀小姐介绍的有些不一样。我总感到,董事长好像有意在 躲着我,所以很想弄清其中的原因。” “金先生多虑了,你们素昧平生,又从无交往,金先生的话就让人觉得有些费 解了。”阿秀的话不瘟不火,但有一股逼人的味道,金成觉得有些话必须挑明了。 “阿秀小姐,我们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也应该了解我的为人。从我们第一 次见面,我就有一种预感,陈文的影子总在我周围晃动,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让我和黄董事长见上一面,所有的疑团就会真相大白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现在就可以代表董事长回答你,完全可以。本 来这次董事长要来,临行前因事又耽搁了。你就是不讲这事,董事长也会主动约见 你——我们董事长姐妹情深,你毕竟是最后见到阿文的人,我们董事长十分念旧啊。” “难道你们董事长不叫阿文?” “你说对了,董事长名字最后也是‘文’字,我们有时也喊她‘阿文’。她们 的父母感情太深,约定生女孩后名字中一定带一个‘文’字,想不到给金先生造成 错觉,这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 “我想再问一件事,陈祥瑞先生现在何处?” “哦,你是问阿文姨父,他现在也在香港,有几次,我还听他提起过你呢。” 阿秀的话张弛有方,滴水不漏,一下子反而把金成弄糊涂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金成肯定地摇摇头,“可是,阿秀又说得有根有据, 让人不能不信。”金成第一次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 金成把两个小孩安排休息后,决定给黄瑞文写一封信。 “瑞文董事长阁下:也算萍水有缘,在茫茫人海中承蒙知遇之恩,鼎力相助, 得而能在商海中俯拾有加,全仰阁下之力也。金成虽愚钝,知恩图报还知道,只是 阁下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有报答之心却爱莫能助。不知阁下能否给一机会,让金成 有缘当面感谢,以尽犬马之劳,也让心中种种不明白能够冰释。金成沪上叩首。” 第二天,金成将他们送到机场。来到候机大厅时,金成掏出信交给阿秀,请她 代转黄瑞文。阿秀把信放好,说道:“金先生,请相信我们是真诚的,千万不要有 什么误解。”吩咐天成向老伯伯告别。金成摸了摸天成的面孔,爱怜地说:“你和 阿鼎真是一对好兄弟,老伯伯会想你的。告诉你妈妈,让你经常来看老伯伯,老伯 伯会像对待阿鼎一样看待你的。”天成答应了。 夏日的太阳下山晚,天未黑透,路灯却早已亮了。推开门,静静早已回来了, 正在灯下拆旧毛衣。静静说:“饭在锅里热着,你们先洗脸,等我把这件毛衣拆了 一起吃。”金成抬眼看时,顿时脸都急白了,埋怨道:“你怎么不问清楚就随便拆 衣服,这是张产山的,前几天他还提起这事。我一直记着要送给他,到头来又忘了。 ——这是小文送给他的那件毛衣,一直藏在箱底下,不知怎么竟让静静给找出来了。 静静不高兴地说道,别人的东西早就该给人家,藏在箱底下,还以为是那个女 人送的定情物呢。” 吃好晚饭,静静洗好碗,看一眼金成说:“和你说件事儿。”金成说:“那你 快说吧,公司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静静有些不高兴了:“就你事情多,好像别 人都闲着似的。”金成催她快说。 “楚楚中专毕业了,又安排不到好工作,妈的意思到你公司去,也好有个照应。” 一听任静静的话,金成在心底下叫苦,楚楚是任静静的妹妹,她到公司来工作,这 不等于给任静静安了一双眼睛?他不好明着反对,只是含糊地应着。 “你倒说话呀,吞吞吐吐的,我也好给妈有个说法!”任静静性急地嚷起来。 金成沉思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们是家小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现有的岗 位都有了人,你说让楚楚顶谁?都是签订了劳动合同的,而且,大家的表现都不错, 公司才能运转得如此正常。” “就顶那个小妖精,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你别搞错,顾小玲是正规财经大学的本科生,业务骨干,公司的财务差不多 全靠她。” “我就知道你要为那个小妖精说话。其实我早看出了,你心中有鬼,楚楚去了 你身边,多了一双眼睛,你心中不自在,才故意这样说的。” 金成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了,他说:“这样吧,我找徐红梅,看能 否安排一个岗位。” “总是去麻烦人家,也不怕人家厌烦。”静静不高兴,可她也实在想不出更好 的办法。 其实,金成找徐红梅,是为了开发房地产的事。这次去深圳,看到那儿房地产 开发如火如荼,脑海中萌发出投身房地产的念头,想不到徐红梅十分赞赏他的想法。 “这主意不错,上次就想和你谈这事。房地产市场是块肥肉,要想分一杯羹的 人太多,你现在下海为时还不晚,只是手续太烦。” 徐红梅说到了点子上。金成初涉房地产,人生地不熟,好在经营通讯业务时也 认识一些人,最后总算结识了市建委负责房地产开发和工程审批的副主任杨子臣。 金成很想和杨子臣拉上关系,有两次刚开口说请杨主任吃饭,就碰了个不大不小的 软钉子。他感到有些棘手,没敢把房地产的事提出来。经过多方打听,杨子臣不抽 烟不喝酒,惟一的爱好就是古玩字画。 这一天,金成正在办公室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搞到好字画,顾小玲悄悄推门走了 进来。 “看你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我?” “小玲,能不能搞到有价值的字画?”看到顾小玲,金成眼睛忽然一亮,知道 她有同学在省文化部门工作,应该有办法搞到上档次的字画。 “那可是很贵的啊,你要干吗?” “很有必要。”金成把开发房地产的计划简要讲了一下,“要尽快拿到建设工 程规划许可证和施工许可证,可是,我们无法接近杨子臣,只有这个办法了。” “如果杨子臣不吃这一套,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能孤注一掷。”金成双目闪光, 口气坚决地说。 “我试试。不过,你得陪我一起去!”顾小玲眼瞅着金成,等待他的回答。金 成明白她的意思,答应了。 顾小玲的几位同学实在有本事,他们联系了几家文物商店,找了省城最权威的 文物鉴定师,最后以最优惠的七十五万元的价格,买回了一幅明八大山人朱耷的真 迹。不过这次顾小玲精明了,故意多跑了几家,又推说文物鉴定不能马虎,做什么 全磨磨蹭蹭的,紧赶慢赶让金成待了一个星期,直急得金成叫苦不迭。可顾小玲的 话也有道理,毕竟是七十五万元巨款啊。 要把画送给杨子臣,金成很是动了一番脑筋。硬送,那是自讨没趣,还是顾小 玲脑筋快,给出了个主意。金成公司一位职工的家属和杨子臣爱人同在一家单位工 作。这一天晚上,杨子臣家的电话响了。 “是谁?”杨子臣的爱人拿起话筒,听到是自己单位的同事,声音变得十分热 情。那位同事说,她的一位亲戚得到一幅据说是八大山人的真迹,有人说是海内孤 本。听说他们家杨主任在这方面造诣很深,想请杨主任帮忙看一下。杨子臣一听是 不熟悉的人,很不耐烦地一口回绝,但一听是八大山人的真迹,马上又改变了主意, 吩咐她拿进来。顾小玲跟着那位家属进了杨子臣的家,杨子臣一看是一位漂亮女人, 心中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她们进来,但当他打开画卷时,两只眼睛都发直了。 “请问,你从哪儿得来这幅画?” “我表哥的一位亲戚临终时留给他的。他不太懂字画,让我找行家鉴别一下, 看是不是膺品。” “你表哥是谁?” “金贸公司的金成,本来他自己要来,临时出差了,让我来请杨主任看看,不 知真假如何?” 杨子臣沉吟片刻:“从画的用笔、着墨、手法,以及几枚印章来看,应该是八 大山人的真迹。不过,现在膺品描摹、仿制的手法极高,有些假画连专家都蒙混过 了,想要一下子判定真伪其实是很难的。” “杨主任,既然一下子无法鉴定真伪,是否先把画放在你这儿,等鉴别清楚后, 我们再来请教。”杨子臣一听这话连连摇手:“这断然不可,倘是山人真迹,那就 价值不菲,有个什么闪失,我是赔不起的。” 顾小玲笑道:“杨主任也太认真了,我表哥说,反正是赠送的,就像跑路捡了 个元宝,随便丢了,也就这么回事。” 杨子臣嘴上说着“话不能这么说”,两只眼睛早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画,目不转 睛地看着,顾小玲见状,悄悄跑开了。 过了几天,金成他们没有去电话,杨子臣也没有任何信息,金成估计事情差不 多了,带着一摞文件直奔杨子臣办公室。杨子臣见金成有些面熟,金成自我介绍是 金贸公司的,叫金成,杨子臣嘴里“哦哦”了两声,心中已经明白,很快,批件就 办好了。 金成计划开发的那一片老居民区,是一片低洼区,1986年一场并不太大的雨, 造成一百多户居民家中进水。按照市政府的要求,两年中必须完成这一片区的改造 任务。金成委托市建筑规划设计院完成了建筑图纸,得到了批准。他让顾小玲担任 拆迁办公室主任,这样,任楚楚作为会计被安排进了公司。 “楚楚当了会计,顾小玲外放在拆迁办,那可是个苦差事,风里雨里,特别是 拆迁户的工作最难处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任静静未置可否,这也是她的习惯了,如果她满意或赞成某件事,嘴里从不有 所表示。其实,金成是想看看顾小玲的能力,看她能否把拆迁工作办好,他知道, 开发小区,难度最大的就是拆迁了。 应该说,大部分拆迁户还是通情达理的,毕竟小区改造将使他们从此摆脱水淹 涝渍之苦,回迁后的居住条件也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善。同时,拆迁办还规定,凡在 规定时间提前搬迁的,将有各种优惠奖励,因而,百分之九十五的住户提前搬走了。 “怎么样,在规定时间前绝大部分居民搬走了,你该好好奖励我了。”顾小玲 的脸上露出不无满足和得意的笑。 “小玲,我不得不提醒你,在剩下的百分之五中,将有你很难啃得动的硬骨头, 他们的工作量将是你现在的几倍或几十倍,你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开始,顾小玲还不以为然,几天下来,还是被金成不幸而言中。这些拆迁户住 房面积狭窄,但人口很多,不少家庭是几代同堂。小区改造开发,得益最大的其实 是他们,不过提出要求最多的也是他们。 “不行,国家有拆迁政策,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已经给予最大照顾,你的要求 无法答应。”对一户家有三代七口、拆迁面积只有二十几平米的住户,顾小玲已记 不清多少次对他们这样讲了。但他们坚持,必须得到一个组房、一个中套和一个小 套,否则免谈。 “这简直是敲诈。”金成激动地叫了起来,“实在不行,只有通过法律途径解 决。” “可是,我们在时间上耗不起啊。”顾小玲显得比较冷静,“你看,法院从开 始立案、审理,到最后宣判,前后得需要多少时间。我们必须在明年年底完成全部 工程,这是我们向市政府保证过的。也许对方就是看准这一点,才这样要挟的。” “有没有办法暂时避开这一户,只要有工人进场施工,就能给对方造成心理紧 张和恐慌,最后让他们屈服。” “你别说了,我有办法了。”她的两眼由于激动而熠熠闪光。 “你别胡来,要讲政策的。”金成担心地补充了一句。顾小玲什么也没说,噔 噔地跑开了。 金贸小区开工剪彩的那天,可以说人山人海。金贸小区是市政府要办的十八件 实事之一,也是W 市城市整体规划的一部分,市委书记方海涛、分管城建的副市长 丘连江、人大副主任赵洪、政协副主席黄根贵等应邀出席。电视台、报社和电台的 记者全部来了。发给记者的新闻稿的要点是:金贸公司主动“为政府挑担,为百姓 解忧”。这是顾小玲的创意,得到了金成的首肯。应该说,半个小时的开工仪式是 成功的,当晚电视台新闻节目、第二天的报纸,全在显著位置报导了金贸小区动工 的消息,媒体还搞了专访,报导金贸公司总经理金成为了低洼地区改造,不惜投入 多年经商所得,为全市人民造福的事迹。电视画面和报纸的造势,让人们看到了总 经理金成和市委书记方海涛笑眯眯地站在一起,挥锹培土。应该说,新闻策划十分 成功。 其时,仪式正进行到高潮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