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卫无央 女主角:尹玉伶 第一章 "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春好飞也似地冲进苏州尹府千金尹玉伶所住的院落,直奔她的绣房,但偌大 的房间空无一人,她才打开窗扉,对着外边大喊:" 咱的小姐啊……大事不好了 ……你出来吧" 哪知外头还是无人回答。 春好不死心,撩起裙角便往后院跑,果然看到府里的丫环跟尹玉伶在那边玩 游戏。 " 好心的大爷啊,分我一吊铜板吧……" 尹玉伶仰着涂满黑炭的小脸伸出手, 可怜兮兮地跟大家要钱。 " 不要!" 春月癟起嘴。 她一个月的薪饷也才只有两吊钱,她们家姑娘学当乞丐,就跟她们要了一吊 钱,她才不要给呢! " 人家街上的乞丐都只跟人家要一文钱,你怎么比人家多那么多?这样谁会 给你啊?" 春风也两手插在衣袋里,死不把钱掏出来。 " 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尹玉伶把乞丐死巴不放的精 神学了十足十,就是缠着看起来比较有钱的春风," 给我一吊钱吧?给我一吊钱 吧?" " 小姐,你不要把脸上的黑炭粘到人家身上嘛!" 春风拍拍粘在衣袖上的黑 炭,嘟起嘴抗议。 " 我不是故意的嘛!分我一吊钱啦……" 尹玉伶抬起脏兮兮的小脸,大大的 眼睛已蓄满水气。 " 小姐!" 春好在一旁猛跺脚。 尹玉伶眨眨眼,眼眶的水气瞬间收起," 你回来啦。要一起玩吗?" 看到自家姑娘这副样子,春好的头都痛了。怎么她才到前头去晃一下,回来 就变成这样了?要是让老爷、夫人的奴仆看到,她们又有一顿排头吃了。 " 春好姐姐。" 几个小丫环看到春好回来,都像看到救星般,全跑来围在她 身旁告状," 小姐跟人家要一吊钱……" " 小姐跟你们闹着玩的啦!呵呵……" 春好满脸黑线,还要替主人辟谣。" 真的吗?" 大家转头望向尹玉伶,哪知她却像无事人一般,两手枕在头后,无辜地听着 大家的讨论。 " 我说的没错吧?你们不会玩这种游戏,就不要玩……" 春好抹去额上的汗 水,因为每次尹玉伶都会惹些麻烦让她善后," 全城都知道小姐贤德的美名。她 人和气、绣工又好,怎么可能会跟你们要这种小钱?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工作吧! " " 喔……" 想想也是,她们家小姐可是苏州城内有名的贤德闺女,平日除了 学习琴棋书画外,最重要的是她还很好相处,又非常擅长厨艺及刺绣。这么完美 的贤德女子哪儿找? 不到十五岁,她就成为城内众多公子心目中的说亲对象呢! 这样的小姐怎可能真的跟她们要银子? 小丫环们这才摸摸头,跟尹玉伶道个歉,一哄而散,回到自已的工作岗位。 " 小姐,你真是……" " 就是你出来坏我的大事,不然一人一吊钱早被我要到手了!" 尹玉伶先声 夺人,白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春好一眼。怎么会有人这么扫兴呢?她才刚玩上 手的游戏,一句话就没得玩了。 莫名其妙被冠上坏人大事的头衔,春好只觉阵阵头疼," 冤枉啊!小姐。我 是来告诉你大事不好了" " 什么大事不好?请来听听。" 尹玉伶掏掏耳朵,准备洗耳恭听。心里却打 算着如果春好不讲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要去跟爹娘说把春好嫁掉,省得她老坏她 的好事! " 这回老爷官职高升,夫人打算带着你去白云寺还愿,谢谢佛祖保佑……" " 天哪!要去还愿?" 尹玉伶沾满黑炭的小脸马上揪成一团,两手抱着头哀哀惨叫。娘为什么又要 带她去念经?烦不烦啊! 上个月京城水灾才去住了三天,说要为受苦受难的灾民祈福,结果阿娘跟寺 里的住持喝了三天的老人茶,却把她这个小可怜丢在大厅里敲木鱼,还要整天吃 斋饭呢!现在爹高升,又要带她去啊?为什么当姑娘家就要做这些这么无聊的事 情? 为什么男人都可以出去讨饭、卖东西,女人却要待在家里绣花、弹琴?好烦、 好烦、好烦喔 " 夫人还要你到大厅恭贺老爷呢!你还是赶快洗把脸,把衣裳换回来吧?" 春好以怜悯的眼神看着主子,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省得等会儿说出什么奇怪的主 意,自己可倒楣了。 原因无他,因为尹家小姐根本不是外边说的那个样!平时夫人交代的女书是 她在念,琴是她在弹,画是她在画,孝敬老爷、夫人的莱是她在炒,拿出去展览 的绣品是她在刺…… 而尹玉伶小姐只是坐在一旁嗑瓜子、睡觉、玩游戏,顺便试吃她炒好的菜。 她春好才是众人口中的贤德女子。 什么都不会的尹玉伶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千金,只因为有贴身丫环帮衬,所 以大家都以为她是个贤德女子。 但她不敢吭声,因为替小姐做这些事还是比外头提水、端盘的小丫环轻松, 而且小姐体念她的辛劳,每个月多给她一倍的薪饷,还替她要了一间厢房放准备 好的绣品。有哪家的丫环比她好命?所以她当然是努力替自家小姐撑腰了。 " 好烦喔……" 尹玉伶垂头丧气。 " 脸记得洗乾净喔!" 春好在她的身后大声提醒,就怕小姐洗不乾净,露出马脚,那就枉费白己多 年努力经营的形象了。 " 呜……我好歹命啊……" 尹玉伶纤细的小手捂着脸,快步跑回绣房。 她真是太苦命了!谁来救救她啊? ※※※ " 无念,你倒替我想想法子啊……" 白云寺后院,一个身穿官家命妇礼服的老夫人坐在树下的凉亭,跟年轻的大 和尚说着话。 " 无央无意娶妻,替他急也没有用。" 年轻和尚脸上浮现安详笑容。 " 你们从小就有话说,你都不能替我劝劝他?" " 这……" " 别这呀那的!" 她焦急地打断年轻和尚的话头," 再拖下去,卫家的香火 就要断在我们这一房手上了。" " 无央的性子懒散、淡泊,您逼他娶妻只是适得其反而已啊!" 和尚苦笑。 " 大家都成亲了," 卫老夫人表示," 唯独剩下无央,总不是办法。你说是 不是?" " 我知道。" 面对俗家堂嫂的请求,出家多年的无念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人在寺里,但 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他也都听说了,当然知道所谓' 苏城四公子' 目前仅剩卫无 央单身。 但婚姻的确是强求不得啊…… 自从商颖与衣若尘定居江北、齐慕白与柳青风比翼双飞、步青云与水灵订亲 后,苏州有名的四位公子仅剩卫无央未成亲。 这四个世俗声名与叛经离道齐名的俊逸男子,已有三位难逃情网拦截,拥有 死生不渝的另一半,为什么唯独卫无央仍独自一人?这是卫家人根想问的问题。 当然,叛经离道也得有个底限。事业无成没关系,只要别喜欢男人……这是 卫老夫人心里最渴望的事。 " 最近……" 无念迟缓的开口," 尹府的千金会随同尹夫人过来寺里。" " 尹府?难道是最近高升尚书的尹老爷?" 卫老夫人亟欲确认。 无念点头," 对!就是那个尹府。" " 尹府千金不是苏州有名的贤德姑娘吗?" 作梦也没想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掉到头上,卫老夫人的嘴角微微颤抖…… 这是真的吗? " 是的。" " 这……这真是太好了!" 卫老夫人眼角泛着泪光," 我真是没白找你!我 也找无央来住几天。" 无念微笑," 就看他们俩有没有缘分了。卫老夫人请记得一句话……" " 什么话?" " 无缘见面不相识。" 语毕,无念转头就走。 " 人还没见着,你就知道无缘?" 卫老夫人可不相信这些," 我的央儿可是 个俊伟的好男儿,凭什么大家都有另外一个人陪伴,他却得一个人终老?我非得 帮他找个女人不可!" 基于女人的执念,卫老夫人握紧拳头。她一定会帮儿子找个女人共度今生的! 一定会! ※※※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 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鸩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 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 宋秦观千秋岁] " 唉" 靠在软榻上,卫无央日中发出淡淡的叹息。这日子过得可真无聊啊!自从死 党带着心爱的小人儿到江北,独留他一个人在苏州后,他就觉得生活真是无趣极 了。 怎么不再来一场情杀啊? 两个男人在大喜之日抢另外一个男人……这么精采的事,依他懒散的个性, 这辈子大概是做不出来的。唉,商颖走了,害他也感染起骚人墨客的忧愁,而且 还愁深似海…… 真是无奈啊! 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连我歌伎来唱曲儿也没办法解闷;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 太好了!你今天在啊?" 卫老夫人大老远就听到儿子住的院落里传来的歌 声,赶忙走进来。 " 娘找我有事?" 卫无央让出软榻,请娘亲上座。 卫老夫人干笑," 没事就不能找你?" 卫无央扬起眉,娘亲这句话有古怪……该不会是找他相亲吧?心底的疑问直 接脱口," 您该不会是要找我去看哪家的姑娘吧?" " 当然不是了。" 卫老夫人连忙摇头。即使她有这个想法,也绝对不会跟独 子开口。 因为上次一提,他就说如果家里逼他娶亲,他就效法商颖,也去找个男人过 一辈子! 天哪!没想到宝贝儿子居然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打算!他们卫家一脉单传,她 没帮老爷子生第二个儿子已经够对不起他了,怎么可能为了讨媳妇,就把独子逼 上那条不归路? 她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老爷子的事! " 不然您找我干嘛?" 看到娘亲吓白了脸,卫无央俊逸的脸上不禁露出得意 的微笑。 呵呵!真多亏商颖的榜样。 早知道他就干件轰动全苏州城的事,爹娘也不会烦到现在。他娶妻如何?不 娶妻又如何呢?为什么非要干涉他的人生? " 你陪我去庙里礼佛,跟你的和尚叔叔讲讲禅……他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卫老夫人把准备好的理由提出。 " 堂叔想见我?" 讲到在白云寺出家的堂叔,卫无央倒是难得的端起正经的 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叔叔出家以后,他们就好久没见面了。没想到娘会 说要去看他…… " 你要不要一起去?" 卫无央点头," 嗯,去见见他也好。" " 这才是乖孩儿。咱们要在那儿住上好几天,你收收衣裳啊!" 迅速交代完 毕,卫老夫人转身就走。 " 干嘛这么着急?怕我不喜欢吃斋饭,反悔说不去吗?" 卫无央摇摇头,搞 不清宝贝娘亲到底在想什么。堂叔都可以天天吃斋饭了,他偶尔吃个几天有什么 关系? 他可没那么贪图享受。 想起以前两人在一块儿什么都玩,这回去白云寺见他,必定要跟他下上几盘 棋,好好讨教讨教。 ※※※ " 小姐,快来看啊……" 春好朝尹玉伶休憩的地方使劲摇晃着手,要她也走入平日少逛的树林这儿真 是太美丽了! " 去那里干嘛?" 嘟起小嘴,尹玉伶浑身不甘愿。 春好不知道她为了应付臭和尚跟娘的要求都快累死了吗?干嘛教她去逛那个 林子啊?再怎么好看也不能拿来吃!况且春好又不能代替她在大厅敲木鱼,既然 如此,就别来烦她 " 真的很美耶!以前来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风景……" 春好拼命跟主子招手, " 你一定知道的啦!那篇文章你有背!" " 是吗?" 尹玉伶白了春好一眼,因为已经有人被她的呼唤声吸引,特别注意她们在说 什么。于是她只好优雅地起身,端庄而娴静地摆足了架势,慢慢走到贴身丫环身 旁。" 小姐,你觉得这里像不像" " 哦!这个我知道。" 尹玉伶瞥了春好一眼,缓慢走进树林,发现人工渠道 旁除了桃树,也没有别的;而地上绿草青翠鲜美,满地都是落花。她注意到小溪 旁立了一个石碑,上面提了' 桃花源' 三个字,脑中便浮现仅背过的几篇文章的 内容…… " 真想不到白云寺后头有这个。" 春好口中发出赞叹。 尹玉伶抿抿嘴," 不过就是模拟陶潜笔下的《桃花源记》造景,需要这么大 惊小怪吗?" 这一篇刚好是她老爹最喜欢的文章,她曾背来当老爹的生日贺文,当然记得 罗! 偶尔她还是要在大家面前献献宝,证明她名不虚传的才德兼备嘛! " 很美嘛!" " 我知道啊……" 但她不要春好在她很累的时候来烦地啊! "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两人后方传来,尹玉伶和春好回过头,才看到一 个面如冠王的俊逸男子正抿着薄唇,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们。 " 啊……" 尹玉伶故作惊讶地拿高手绢,遮住自已半边的小脸,装作很害羞的样子,不 敢正视蓄意接近的登徒子。 其实她已经很习惯有人来偷看她了。 没办法,谁教她的名气这麽大? " 你是谁?" 春好立即挡在自家小姐面前。 " 在下卫无央。" 卫无央拱手抱拳,向两个受惊的才女主仆道歉。其实他看 到对方制式化的反应,又无聊地想打呵欠。 怎么女人的胆子都这么小? 他不过替她敏捷的文才拍拍手而已,没想到人马上缩成这样。哎,他还是比 较喜欢妓户的女人,反应自然正常多了! " 啊……卫公子好。" 这个男人的名字她听过,就是有名的' 苏城四公子' 嘛!表妹来找她玩时, 说来说去都在说这四个男人的事情,她想不知道也难;所以她稍稍放下手绢,看 了有名的男人一眼。 " 小姐!" 春好实在会被尹玉伶气死,她难道不知道大户人家的闺秀做出这 种偷看男人的动作很不雅吗? " 我没关系。" 卫无央摆摆手," 被借看一眼,无妨。" " 你看,人家也这么说……" 尹玉伶小声附和。 卫无央看着这对端庄又保守的主仆,想起堂叔先前提到城里尹家千金也在这 边礼佛……该不会就是眼前这胆小如鼠的女人吧?唉!大户人家的闺女就是这个 样 个性无聊,样子倒像尊观音像。 连看个男人也有丫环在旁边喊" 不" ,这种人生她们不会觉得无趣吗?像他 就顶大方,眼睛爱瞟哪边就瞟哪边,谁也管不着他!像这个个头娇小的尹家千金, 他可是大老远就相得很仔细了。仪态美、模样也好,可惜就不对他的味。 他得跟这尊观音像保持距离! 省得靠太近被他的宝贝娘亲发现,他就吃不完兜着走…… 嗯,说办就办!卫无央跟主仆俩拱一拱手,转身就走。 " 耶?" 尹玉伶诧异地望着不甩她的男人背影。 怎么回事? 他没打算跟她说话吗?他不喜欢她吗?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她是有名的好女 人耶! 他已经看到她的花容月貌,也听到她展现才华,居然不动心?天底下居然会 有这种男人?真是太奇怪了…… " 真神奇" 春好跟尹玉伶有同样的感觉。 依据她的经验,这个男人应该就紧巴着她们不放,直到小姐烦不胜烦,躲到 禅房里嗑瓜子,他们的相遇才算结束。怎么这男人会转头就走?还是有其他女人 比她家小姐好看?主仆俩站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下,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话题。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