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重返爱情(16) 抱怨归抱怨,但还得乖乖地交钱,不然就出不了境。每当这时我心里会很不 舒服,觉得自己果真像黑店里的刽子手。我和史青说这事。史青是我的搭档。照 理说,在这样的小机场,航班少,客流量小,负责建设费收费这项工作一个人足 以胜任。或许因为像我这样的“包袱”在机场比较多,这个坑里一直待着两个萝 卜。史青是位年近四十的女人,她喜欢用白粉把一张脸搽得白白的,脖颈则被白 脸衬托得发黄而憔悴。那时擦粉是一种流行,还有纹眉,纹眼线。走在大街上, 时髦女人的脸都有些白得不正常,两道深蓝色的眉毛和深蓝色的眼圈,给人的视 觉往往带来强烈冲击,但并非美感。有时候稍一活动出了汗,或者吃点东西什么 的,脸上的粉就会一块一块,仿佛伸手就可以剥下来。她的相貌不讨人喜欢,对 我倒是十分友好。最初她手把手向我传授工作技术,传授经验之谈。她告诉我, 做这个工作千万要细心,给顾客找零钱千万不能出差错。如果多找了,你就得自 掏腰包,反过来万一少找了,万一又遇个难缠的主儿给找回来,你就吃不了兜着 走了。当然啦,史青说,不出差错是最好,她在岗位上干了整十年,差错率是零 记录。 史青最初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亲切的人,与我说话时脸上挂着笑,很亲热的样 子。我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言传身教地教给我各种工作心得和生活经验。但一 旦进入工作状态,不知何故她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与我正相反,工作时她大部分 时间老是板着一张脸,所以我常笑称她为“老板”。有时候她的脸色还会铁青着, 十分难看,好像顾客欠了她的钱,又仿佛与这份工作有多大深仇大恨。然而她却 告诉我,她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没有压力,轻松,自在,又可以得天独厚换些 外汇,她热爱这份工作。之所以板着脸,是因为干这活太死板了。她说,对他们 笑什么?这工作能把人变成木头和机器,还有那些顾客,买了票就走人,谁看你 的笑?谁能记着你的笑? 我说:“笑是我自己的,干嘛要他们记着?” 她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工作时间太短。” 我说:“开心就行了,我可不想整天板着脸把自己闷死。” 她看看我,笑一笑:“天真的孩子。” 我望着她,心里是一种怜悯的感觉,觉得她真是可怜。我一直记得爸爸一句 话:要快乐,生命只有一次,你只能活一辈子。 谈到国际航班建设费外汇收费的不合理性,看我替旅客据理力争急赤白脸的 样子,史青说我,虹虹,你说你管这闲事干吗?吃饱了撑的?我问她,你觉得这 合理吗?史青说,不合理事儿多了,你是包青天?管得过来吗?我说,我们是不 是应该跟领导反映反映?史青说,你愿反映就反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