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落尘记得,那天的自己仰头看了林绪好久,最后才说:“谢谢,我也没有办 法。”落尘的声音平静而略有哀伤。好像,曾经设想过,要是这个不可一世的林 绪终于有那么一天会示弱,终于有那么一天,也会在乎,自己要怎么反应。是为 了终于修成正果,感激涕零的接受,还是把他的在意砸回他的脸上,让他也尝尝 求之不得的滋味,或者,先狠狠的拒绝,然后再给他机会。却没有料到,这一刻, 就这样在已经放弃了渴望的时候,就这样突然的到来。而,本应该是带着幸福的 希望的他的在意,却在此时,显得那么的突兀。 落尘看着林绪,他想的只有他自己吧。别人水深火热的时候,他可以随时抽 身。他想要的时候,就毫无顾忌的表达。可惜,可惜,人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 易,可以随时控制的。失望了,失落了,或者就错失了那种感觉,那种爱的感觉。 现在对着他,拒绝的时候,还是有点点快意的,落尘也承认。毕竟,至少平复了 受伤很久的,在林绪面前都不怎么敢露面的那点自尊。 林绪似乎听不懂她的拒绝,“你没有办法,别人就更没办法了。你照顾好自 己的身体,别总让我在医院见到你,我自然少担心些。” 落尘闭上眼睛,她比任何时候,都不想见到这样的林绪。并不是他的关心不 够真诚,但,落尘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怎么好像他的关心,总是源于自己的弱势, 始终有种终极关怀的味道在里面似的。或者,是自己别扭吧,现在,真的是没任 何的心情去回应什么,也懒得配合林绪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戏码。 他们并没能沉寂很久,蒙蒙就手眼通天的杀过来了。她看到林绪,就眼红了 起来,蒙蒙也可爱得紧,她自己对于感情干脆得很,就觉得别人应该同她一样, 只有向前,断没有向后的道理。她以为落尘睡着,就用手比划着,想让林绪离开。 可林绪只是把手比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弄出声响,然后,自己坐在一旁,好 像也要小憩一样。 听到咣的开门声,落尘就猜到是蒙蒙来了,她果然不辜负自己的信任。还寄 希望于她,能让林绪快走呢。结果,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蒙蒙一个人气鼓鼓的站在那,狠狠的盯着林绪呢。落尘看蒙蒙的架势,就算林绪 真的戴着钢盔,恐怕也会被烧出大洞呢。 蒙蒙忽然发现落尘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什么困意。落尘轻轻的 坐起来,示意蒙蒙帮她拿正在吊的水。蒙蒙也反应不慢,马上心领神会,带着百 倍的小心,蹑手蹑脚的高举着落尘的药,扶着落尘,就在林绪的眼皮底下,策动 逃跑。 原本,以林绪的敏锐,她们这么做,断不会成功的。但,他在落尘平稳的呼 吸和他熟悉的那种气息中,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对于蒙蒙的盯视也浑然不觉,落 尘就在身边,这已经是需要在意的全部,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连他自己 都没意识到的,就这么睡着了。所以,蒙蒙和落尘,就这样,在他的身边溜走了, 落尘,就这样,在他的身边离开了,让他连再次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蒙蒙带着落尘,也没敢走远,针还没打完,得等着拔针啊。她们随便去了一 层,坐在靠近护理站的地方。蒙蒙的手始终高举着,这让落尘很不好意思。但蒙 蒙满不在乎,“这算什么,军姿站过吧,我一个姿势能保持两个小时,任意姿势!” 落尘看着蒙蒙,所有的本事后面,不都是辛苦和辛酸么,她究竟是在什么环 境下长大的啊。 忽然,蒙蒙有些忸怩的开口:“落尘,林绪要干吗?”她是不想刺探什么的, 但还是太过担心落尘了,支持她的决定归支持,但总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落尘拍了拍蒙蒙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他让我住院,嗯,好像他有些搞不清 楚状况,忘记了我们已经分开。” 蒙蒙挠挠头,“于是你就用实际行动表示一下啊!” “这样不是很好,他的逻辑是,说一百句也顶不了做一件事。我不想再费唇 舌,也觉得,没什么可再说的。”的确,跟这个人,似乎把什么都耗尽了,连言 语的能力似乎都失去了。一直生活在沉默中,生活在自己的猜度与自我安慰中, 循环往复,没有尽头。现在,找到一个出口,怎么会还想回去呢,原来,只有流 动的空气,最是新鲜,闻起来,会有喜悦在里面。 蒙蒙很开心的喊了一声,然后收敛的小声说:“你不知道,我刚刚进去的时 候多担心啊。看那个林绪那么笃定的样子,以为你又被吃定了。”蒙蒙笑了下, “其实,你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但是,总觉得,他让你难过,不希望 他想怎样就怎样,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落尘也笑了下,虽然这个笑容只是在脸上掠过。能给林绪颜色瞧的人,估计 不多,但自己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先动心的那个,已经注定了局内的弱势,也 注定了将来的失败。所以,能抽身,已经很好。抽身了,他怎么样,就是他自己 的事情,给不给颜色,又有什么要紧。 这时,有个人操着方言,拿着电话很大声的在走廊里讲话,落尘才忽然想起, 自己的手机还在林绪手上。又得换电话号码了,嗯,还得给落沙打个电话,他联 系不到自己会担心。 等落尘终于打完针,回到家,联系到落沙,什么都安顿好,才忽然发觉,已 经好一会都没咳嗽了。原来,对林绪的警惕,竟然还有止咳的作用,或者,竟是 自己一直紧张的屏住呼吸。落尘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却也长叹一声,究竟什么时 候,林绪才只是林绪,而不是有特殊意义的一个他呢。 蒙蒙一个人在厨房里不知道在弄着什么,说是要让落尘尝尝她的手艺,据说 是得了楚荆扬的真传,但说什么都不让落尘去看,直嚷着怕她偷师。落尘明白, 蒙蒙只是想让她多休息会,也就不再坚持。即便蒙蒙做的不能吃,好像家里还有 些剩菜,热热就是了。 说到楚荆扬,落尘忽然惊觉,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这个人,自从重逢后, 好像从来没有在身边消失这样久。 “蒙蒙,楚荆扬呢?” 蒙蒙正对着食材奋战呢,闻言探出头来,“怎么,想他了啊,我叫他来啊!” 这真是求之不得,这个极其简单的炒饭,用楚荆扬的话说,就是只要会吃,就该 会做,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先放什么了,是先放米饭,还是放油,又或者,鸡蛋? 蒙蒙以为这么开玩笑,落尘一定会说她乱说,也不会让她真的找楚荆扬来,但落 尘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出声。可,这样的落尘真的很美,有点 淡淡的愁绪,但整个人还是那么温婉,明朗,或者,这些并不是一个人同时该有 的感觉,但在落尘身上,就是那么的熨帖舒服。 落尘出神,是因为惊讶于自己并不想阻止蒙蒙,虽然并没有一直想着,但既 然想起他,就发觉,真的是有那么些的惦念,有那么点的想见。楚荆扬什么时候, 也变成理所当然的存在了,怎么会以为,他会一直的就在这里呢? 她出神的功夫,蒙蒙电话都打完了,“呵呵,他说马上就到,”蒙蒙抹干双 手,“我决定把厨房重地移交给那些需要锻炼的人。来,落尘,你先吃点饼干, 垫一垫。我说我们都饿极了,你还病着,他会火速赶到的。” 落尘看着蒙蒙,怎么都觉得,她眼睛亮晶晶的,流露的都是一个讯息,眼巴 巴的馋。好像楚荆扬在她那里代表的就是美食。那么,楚荆扬在自己这里呢,代 表什么呢?落尘想了几个词,都觉得并不贴切,或者,是依靠?想到这里,连她 自己都意外得很,什么时候,那个恶魔一样的楚荆扬,竟然成了自己的依靠了。 但一个随传随到,时时关心,事事都努力帮你达成的人,要保持对他的恶感,似 乎并不容易。可是,究竟什么时候,就这么靠近了呢,是他陪着自己哭的时候么, 还是他照顾自己的时候?这个楚荆扬,原来,已经被自己划归到自己人里面。好 像心里想当然的以为,他会总在那里,总守候着自己。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