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袁枚 袁玫的企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她加入了省工商联女企业家协会,和一些知 名企业经常在一起活动,并先后参加了捐助岭南灾区、女子监狱帮教等活动。帮教 活动上,一批白手起家的女企业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犯人证明:只要愿意努力, 凭借自己的一双手,每个人都会成功的。她们之中多为下岗女工,有做凉皮起家的, 成立了全国最大的“凉皮集团”;有靠擦鞋起家的,建立了自己的连锁经营网络; 有靠一台缝纫机起家的,组建了省城著名的服装品牌企业……袁玫作为成功女企业 家也讲了话。茂生那天也参加了活动,看着台上的袁玫仪态端庄,侃侃而谈,有条 不紊,显得涵养很深,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这个从小没娘的女子,二十多岁又离 开了父亲,靠一个人打拼走到现在,不容易呀! 回到家里,袁玫说我今天表现咋样?茂生说很好呀!没想到你上台后镇静自如, 比那几个都强!袁玫很高兴,搂住他就亲了一下,茂生慌忙躲闪,她哈哈地笑了。 “茂生,给你买套房子吧。”袁枚说。 “不要。等有了钱我自己会买。”茂生说。 “要不把这套给你,我想买一套复式的。”袁枚说。 “我不要。这么好的房子你不住,还买什么呀?”茂生想不通。 “这房子算啥呀!人家都住别墅哩!最不行的也是复式错层,装修的很有情调。 你看我屋里的装修都落后了!”袁枚很不以为然。 “反正这房子我不要。”茂生说。 “你咋把啥都分的那么清楚?跟我就那么生分吗?”袁枚有些怨艾地看着他。 “没有呀……”茂生说。 这个外表刚毅的女子,回到家里却是那样的脆弱,像个小孩似的。 “——茂生。”袁枚从沙发的那头靠了过来。 “——嗯。”茂生正在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不停地按着。 “……我想要个孩子。”袁枚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头一偏,枕在他的身上。 “早干啥去了?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现在才要孩子!”茂生觉得有些可笑。 “其实我一直就有这个想法。我喜欢孩子,可是没结婚,我跟谁要呀!”袁枚 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抚着,仰起脸痴痴地看着他。 “我咋知道你跟谁要呢!”茂生笑了。 “跟你,可以吗?”袁枚笑嘻嘻地望着他。拿过遥控器一把关了。 夜深人静,保姆已经睡了。屋里静极了,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怎么可能呢?!”茂生也笑了,把那只手从胸前拿了开来。 “——那你让我怎么办?反正人家想要一个孩子嘛……”袁枚突然变得任性起 来,展开臂膀把他揽在怀里,一如二十年前那个天真纯净的少女。 “这么大年龄了,要小孩很危险的,对身体不好。”茂生被搂得快喘不过气了。 “——那你说该咋办?”袁枚盯着他看,痴迷迷的,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 “……实在想要,现在医院可以人工受精,搞一个试管婴儿……”茂生红着脸 说。 “你说的屁话!要试管婴儿我早就要了,能等到现在?——跟你说命哩!”袁 枚生气了,推开他坐了起来,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到最大,阿姨慌慌张张地跑了出 来:“咋啦?声音这么大,吓死我了!” 袁枚“啪”地一声关了电视,进卧室后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茂生灰溜溜地坐在那里,愣了很久。 第二天袁枚起来的很晚,眼睛有些红肿,看样子是哭过了。两个人都不说话, 阿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茂生每天无论早晚都回自己的住处,这样的相处是很危险的, 一旦感情失控,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他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 茂生回到榆城,把秀兰和孩子接了下来,结束了一年多的牛郎织女生活。 茂生退了在车家巷的房子,在桃园路重新租了一套两居室。因为那套房子是公 司给他租的,秀兰住在那里不合适。 房间有厨房和卫生间,每月一千多元的租金让秀兰很心疼,坚持要搬到民房去 住,茂生不同意。他不想再让秀兰和孩子跟着他受苦。工艺厂的单边楼听说文物馆 要拆掉,这段时间正在打官司,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保留下来。 每年一万多元的租金确实让人心疼。最难受的还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做什么事 都得看主家的脸色。他们住在三楼,房东住二楼,楼上一有啥动静他们就上来了。 人家有钥匙,敲两下门没反应便进来了。有一次夜里水龙头没关严,房东半夜跑了 上来,两人正在亲热,弄得很尴尬。房东今天说墙上不能钉钉,明天说窗户的玻璃 没关好,晚上看电视影响了他们休息。长安的夏天跟火炉差不多,屋里跟桑拿室没 什么区别。厨房很小,秀兰做一顿饭出来衣服都湿透了,人热得没处藏。茂生买了 空调,外面不让打眼。好不容易说通了,晚上正睡着被人叫醒了:原来空调排水管 出来的水都流在马路上,下面是门市,人家不答应,让他把水管接到别的地方去… … 茂生说咱买一套房子吧!秀兰说省城买房子谈何容易?动辄就是几十万元,对 于我们这些没积蓄又没有扶帮的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纯属妄谈。茂生说买一套 一百平米的多层,首付还不到十万元。他积攒的钱首付肯定够了。秀兰这才放心了, 高兴得不得了。那些天他们天天看报纸,关心房地产方面的广告。根据广告地址电 话联系,人家让他们过去。去了售楼小姐热情接待,滔滔不绝地大讲自己房产的优 越性,讲得口水四溅,天花乱坠。回来后她们便不厌其烦地打电话跟踪,茂生一天 能接几十个电话,弄得客户的电话也打不进来。 秀兰和孩子下来后,袁枚给他们在全市最好的饭店接风。酒席上,袁玫一直给 花花夹菜,秀兰很不自在。第二天她又带着秀兰和孩子给她们买衣服。秀兰不要, 她就生气了。回到家的时候秀兰说这衣服我不穿,她凭啥给我买衣服呀?茂生说人 家是公司老板,关心员工家属呀!秀兰冷笑了一声,说她为什么不给所有的员工家 属都买? 茂生这段时间忙着看房子,公司的事管的少了。袁枚说你最近忙啥呀?茂生说 那娘俩刚来,我带她们在公园走走。袁玫说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 一家人和在陕北时一样,买房的决心很大,长安差不多的楼市都去了,首付差 不多都是二到三成,但价钱很贵,让人很难下定决心。首付后每个月会有一千多元 的月供,按照茂生的年龄,贷款不能超过二十年。如果贷款二十万,二十年利息就 是十多万,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等于说在接下来的二十年时间,他们都得给银行 打工,做“房奴”。——房奴就房奴吧,总比人奴强!如果租房二十年,给房东二 十多万元,到时候什么也没有。住在里面还天天要看人家的脸色。提前消费也好, 等攒够了买房的钱,恐怕他们都老了,那时就是住上宽敞明亮的新房子,能享受几 天呢? 主意拿定,茂生便找了几个哥们商量,大家一致支持。于是在一家曾经多次看 过的楼盘上下了决心——黄金地段,绝版位置,郊区房子的价格。当机立断后茂生 就交了首付,看着已经高出地平线的砖敦分外亲切,想象着一年后的今天就可以住 进去,一家人高兴得整夜不合眼。从此,新房的进度,什么时候交工,怎样收拾, 什么时候搬过去,搬过去后怎样住,成了他们全家不变的主题。花花成天在纸上给 自己布置房子,里面安排了很多小动物,都快成狗窝了!想那明窗静几,有餐厅有 书房,冬有暖气夏有空调的日子就要不远,夫妻俩心里舒服得要命! 几个月后,开发商说贷款不好办,要求再交30%,否则退还首付,利息不付。 看着日渐增高的楼房,茂生心里热乎乎的,因为相对便宜,好多人作为投资,一次 性就付了全款,想想贷款多出来的那十多万,茂生一咬牙又交了几万元。过了些时 间,房子快成了,开发商又让交款,同前次一样。因为许多人都交了全款,剩下的 人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交,没能力抗拒。一年下来,先后已经进去二十多万了, 付了80%的房款,楼盘也快要封顶,大家心想这回肯定能够住上新房了。突然有一 天,工地被封了,说是非法建筑,准备拍卖。售楼部新换了一拨人,说是所有的房 子都要重新出售,以前的开发商是骗子,早已被勒令停工了,弄不好要进班房。人 们如梦初醒,疯了似的找那个老板,有的说去政府打官司去了,有说到北京讨说法 去了,还有人说他携款外逃,早已没了踪影! 后来,那些房子陆陆续续都住上了人,但不是他们。朋友天天问他们什么时候 搬家,闹腾着要大贺一番,茂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袁玫知道此事后很生气,说这 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买房的时候开发商的资质证明你看了吗?五证齐全吗? 怎么不动脑筋想一想? 其实那个老板是无奈的。当初开发那片地方的时候是城中村改造,他奔波三年 才办下了手续,花了不少钱,安置拆迁户花了上千万。由于手续不全,银行不给贷 款,他只能给业主要。楼快封顶的时候区政府突然调整班子,新班子上任后立即找 他的麻烦,一切又得重头开始。有人头脑灵活,马上就钻了这个空子,他被蒙在鼓 里,扫地出门了!老板不服,到北京告状去了,几百户业主跟着遭殃! 茂生说上当受骗的不是我一人,因为房价便宜,位置又好,几年后肯定能升值, 许多人作为投资买的都不至一套。他们现在每天也在找那个老板,比我还着急。 袁玫说茂生呀茂生!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叫我说什么好呢! 茂生嘴上不服气,心里其实也很难受。 由于工作的关系,茂生和袁玫经常在一起,引起了秀兰极大的不满。 花花已经四岁了,每天在幼儿园,她因此很轻闲,一天除了接孩子就是做饭。 茂生经常不回来,两个人的饭不好做,也没信心做。 秀兰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想在外面打工。茂生不同意。秀兰打工只能做保洁员。 或者在饭店后勤上干粗活,每月四、五百元,累得半死。茂生上班忙,孩子没人管 生病怎么办?秀兰很固执,说让她试试。花花寄托在幼儿园里了。 秀兰所在的酒店是个新装修的饭店,还没开业。她们每天都要接受培训,无非 是洗菜、打扫卫生方面的知识,听得人都厌烦了。主管是从工人中选出来的,对她 们很苛刻,说话毫不留情。秀兰被分配到楼上开荒,每天要处理大面积的油漆污渍, 铲刀一点点地铲,几天下来手上都是血泡。茂生说你何苦来着,家里又不缺这几百 块钱!秀兰说她愿意,总比呆在家里让人养着强! 孩子送往了幼儿园,秀兰下班无论再晚都要去那里看她。有时老师不让见,她 就守在那里不走。她一去,其他小孩也哭着要妈妈,因此老师是不欢迎她去的。 酒店的后勤上都是女人,有的年龄比秀兰还大。一块熟悉了便无话不谈。她们 知道了茂生的情况,都让秀兰提防自己的老公:“他们以前谈过,现在每天在一起, 那个女的一直喜欢他,又没男人,不发生点事情才怪!” 秀兰早就有这个顾虑。奈何茂生从海滨回来也不容易,离开袁玫,让他做什么? 一家人要吃要喝,还准备买房子。袁玫给茂生的待遇一个月顶她干两年!但女人的 自尊心还是占了上风,她决定不能让茂生在那里呆下去了,否则有可能失去他!茂 生离开后哪怕要饭,两个人一起要,凭借一双手,干啥都行! 在工友的策划下,一番深思熟虑的盘算,晚上回到家里,她向丈夫摊牌了。 “茂生,你换家公司吧,我不允许你在袁玫那里干!” “为什么?”茂生问。 “这还要我问吗?你自己心里清楚!”秀兰冷冷地说。 “公司正在关键时刻,那里离不开我,我不能走。”茂生说。 “——是袁玫离不开你吧?”秀兰说。 “什么意思?”茂生说。 “没什么意思。你要是决定在那里就跟我离婚好了,人家等着你哩!我们娘俩 不要你管,饿不死的!”秀兰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出。 “别动辄就是离婚,拿这个要挟我!”茂生生气了。 “我不逼你。自己选择吧!要么继续在那里干,要么就不要再回来了!”秀兰 说得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