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命之轻 1 平静的日子很快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案子打破。 那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正在房间里看一本张平写的《十面埋伏》小说,里面跌宕 起伏、曲折离奇的情节令人爱不释手,我正沉醉在小说惊险之处,忽然,听到外面一阵 喧嚣声和击打派出所铁门的响声,虽然干警察没有白天黑夜我已经习惯了,可我还是有 些不很情愿地跳下床打开房门,看见有几个神色慌张的村民在外面大叫:“快!快!曲 塘村杀人了!” 杀人?!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在沙溪派出所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接到杀人的 报案。 这时,周所长也从隔壁房间里急忙走了出来:“不要急,慢慢说,说清楚,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 一位瘦瘦高高,年纪在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样子见过一些世面,他制止其他人的慌 乱,将事情的缘由讲了出来。 就在三个小时前,曲塘村村民肖芸来到同村的村民肖木根家里打麻将,一起打麻将 的还有肖木根、肖八生、肖志儿,都是本村的,打了一会儿,同村外号“老七”的也进 来了,起初在旁边观战,可能肖芸在打麻将过程中说了“老七”什么,不知怎么的,过 了一会,肖芸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菜刀,发疯似的冲进来,朝正沉浸在麻将中的肖芸就 是一菜刀下去,肖芸被砍中头部,但当时并没有倒下去,他忍痛夺门而逃,“老七”还 不罢休,追了出去。待肖木根、肖八生、肖志儿三个人回过神来,两个人的人影都没有 了。 整个村庄都被突如其来的恶行惊动了,人们纷纷从家里跑到案发现场,但搜遍了现 场周围,都没有发现“老七”和被砍到头部的肖芸。 人们对整个村庄的每个角落发起了过筛式的搜索,最后还是在村口的池塘里才发现 了肖芸的尸体。 从发案到找到尸体,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而且曲塘村属于沙溪乡偏远的“三角 地区”,交通不便,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待到肖芸的亲属赶到派出所报案,时间已经 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周所长皱紧了眉头。他一方面向县公安局吴局长作了案情汇报。吴局长指示说你们 先到现场去,看能否抓住凶手。 因为派出所只有我和周所长在所,要等其他两个同事已是来不及了,周所长马上来 到乡政府要求派人支持,乡政府分管政法的王副书记一听说此事,立即叫了一些年轻力 壮的乡干部。那些乡干部一听说是去抓杀人凶手,立刻群情激奋。 鉴于凶手是持刀杀人,为了防止凶手狗急跳墙,周所长要求大家随身携带一些防身 的铁棍、木棒什么的。 前文说过,派出所经费奇缺,连根警棍都没有,周所长配了枪,但已经上交至县局 的枪库里。没有办法,正好前不久在收枪制爆行动中缴了几支汽枪,我随手就抄起一把, 心想那家伙要负隅顽抗,这把汽枪还可以当作搏斗武器,虽然练过两手,可毕竟面对的 是杀人凶手,总不能让我去空手夺白刃吧! 带上被害者亲属,包括乡政府的十多名拿着不同家伙的干部分别钻进三辆汽车,几 道雪亮的车灯剑一般地撕开了夜幕,急速地驶向案发地。 警车在坑坑洼洼的乡下土路上颠簸着前进。我神情凝重,“严打”期间发生如此杀 人惨案,不抓获凶手,如何交差?可案发至今已过去几个小时了,他会不会逃了? 2 据被害者亲属介绍,凶手“老七”,名叫肖大胖,因家有七兄弟,其是老么,故小 名为“老七”。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均已出嫁。以前常到大姐夫家去玩的“老七”会不 会躲到那里去? 周所长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果断制定作战方案。第一个方案:不去现场,直扑凶手 的大姐夫家。 警车悄无声息地在和永乡周家村村外停下。我们蹑手蹑脚地完成了对凶手大姐夫家 的包围。经搜查,没有凶手的下落。凶手的大姐夫周某矢口否认凶手来过。 实施第二个方案!警车载着我们立刻扑到和永乡龙山村凶手的二姐夫家,也没有凶 手来过的迹象! 莫非凶手仍在油榨村他自己家?不,不可能。他肯定不愿坐以待毙的,会到哪里去 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亮前未抓到凶手,缉捕的难度就更大了。所长和我商议 了一下,立即掉转车头——突破凶手的兄弟!从他们口中了解凶手的去向。 凶手的四兄对警察的到来似乎在预料之中,他装着睡眼朦胧故作镇静地说:“老七 没来过。” 经搜查,没有可疑之处。 “真的没来过?”所长声色俱厉。 “真的没来过。”老四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但其闪过的一个慌乱眼神被我捕捉到了。 我胸有成竹地走到老四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肯定,老七已经来过你这 里。如果你要心存侥幸的话,你知道要负什么法律责任的。这不是一般的案子,人命关 天,而且你要知道,老七是逃不掉的,你肯定听说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如果 一旦他被我们抓住交代到了你这里的话,我到时来找你,可是要追究你窝藏和包庇罪, 到时你可是要到班房里吃二两米饭了…” 犹如打蛇打到了七寸,老四支撑不住了,终于有气无力地交代:老七在杀人后跑到 他家换了衣服,然后由老六送到一个地方去了,什么地方,他不清楚! 从老四身上打开了突破口,老六想瞒也瞒不住了,他供出了凶手的落脚点:桃溪村 ——离油榨村不足十里的一个小山村。 所长沉着地将参战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抄小路步行到桃溪村,以免凶手亲属抄小路 去通风报信;一路走大路直扑桃溪村。来个两面夹击! 吉普车在黑夜里狂奔,夜风呼呼地灌进车内。大家摩拳擦掌,虽说有些乡干部也配 合派出所开展过一些行动,但从来没有去抓过什么杀人凶手,看得出大家都有些心情激 动。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凶手是否还在桃溪村,要知道,发案到现在已经过去7 、8 个小时,凶手说不定离开了都难说,能否落网就在此一举了。 警车在通往桃溪村的山路上疾驰,周所长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我警惕地望着窗外, 窗外一片黑漆漆的。 突然,在雪亮的灯光映照下,一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迎着车灯走来,他浑然不知警 车的到来,只不过本能地尽量往路边靠…… 这么晚了,还有人两手空空的在荒郊野岭干什么?况且这个人神色呆滞,形迹可疑。 我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缉拿的凶手。我厉声喝问被带在车上的老六:“是 他吗?” 老六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周所长立即来了个紧急刹车,没等车停稳,我一跃跳下车,手持气枪冲向年轻人: “站住!举起手来!” 老七这才反应过来,抬脚想逃,一看有把长枪已对着他的胸口,抬起的脚步又停滞 了。 所长也马上扑了过来。我俩合力将其双手牢牢扭住,接着戴上了手铐。 在车上,我从老七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数百元人民币。 据其交代,他已离开桃溪村三四里路,再往前走三四里,他就要经过山南村进入祥 宁县境内,再在天亮前走到祥宁县城搭上汽车逃往广东。 好险!晚来一步,凶手就要脱网了。 “你见到车来了为什么不往路边树丛里躲?”我问出了存在我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凶手懊悔不已:“这条路是通往油库的,平时晚上装油的车也多,我没想到你们来 得这么快!” 我笑了笑,运气! 其时已是11月17日凌晨2 时50分,自接到报案到凶手落网只用了四小时! 3 派出所审讯室。“老七”耷拉着脑袋,脸如死灰。在铁的事实面前,他知道狡辩已 是无济于事,所以倒也挺“爽快”,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他交代说:“昨天晚上大概七点钟左右,我吃过晚饭来到隔壁邻居家里玩,发现肖 芸正在和村上三个人围在一起打麻将。” 肖芸就是死者。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些手痒痒,便说了句:哪个下来,等我上。没有想到的 是肖芸头都没抬,还说了一句:走开走开不要吵。我一听,立即产生一股无名火,一下 子就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的什么事情?”我诧异地问,这可能就是这家伙行凶杀人的根本原因了。 “那说来话长了,那是1994年元月份吧,因为在河堤上修防护堤的事情,我跟肖芸 的父亲肖建生的发生了矛盾,我俩开始吵了起来,吵到后来,我便操着卖肉用的大砍刀 朝着肖建生的头部、胳膊就是连砍三刀!就在那个时候,距离肖建生两米远正在卖肉的 肖芸,看到我在砍他父亲,就冲了过来,也操起手中的卖肉刀朝我肩膀上砍了一刀,我 本能地痛得一回头,脸上也被砍了一刀。肖芸这两刀过来,救下了他父亲的命,但在我 脸上却留下了一块疤痕。” 我仔细一看,果然脸上一块面积很大很恐怖的疤痕。 “派出所没有处理这件事吗?”周所长问。 “没有,派出所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们双方都没有报案,后来私了啦,谁都没有 沾便宜,医药费各自负担。” “法盲。”我摇摇头。如果早处理了这个事情,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其实那件事以后,我们两家的仇算是结下了。说实在话,后来我就一直想报一刀 之仇,你看我脸上的那块疤痕,一摸到它我就想起了我的仇恨,是它,让我已经在谈的 女朋友都跟我吹了,是它,之后多少女人看到我就跑,我很孤独,很寂寞,心理上也一 直在渴望有一天能够干掉肖芸。” “你为什么就没有从自身找找原因呢。其实当时以故意伤害罪将你抓起来都可以, 你已经砍了三刀过去,如果肖芸不冲过来砍你的话,你恐怕早就把人家肖建生砍死了。 我告诉你,肖芸砍你可以说得上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懂吗?”周所长呵斥。 “不懂。”肖大胖有些茫然。 “你懂,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叹口气,“说下去。” “当我看到肖芸那种说话的口气,终于勾起了我几年的仇恨。我当即就起了杀掉他 的念头,我立刻悄悄离开,回到家里抄起一把菜刀,因怕其不锋利,我还在家门口的磨 刀石上磨了一会儿,当时我的母亲都看到了我在磨刀,还问我磨刀干吗,我骗她说无聊 磨磨刀好玩,磨好刀之后,就冲进肖木根家里,也没有说什么,举刀就朝一心玩麻将的 肖芸头上猛砍了过去!”老七语气平淡,居然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好像就是砍了两刀,只听到肖芸一声惨叫,捂着头就朝外面跑出去。我手 中的菜刀被肖木根拖了一下掉到地上去了。我岂能罢休,我挣脱了他们的拉扯,追出屋 外,在村口池塘边追上了肖芸,我三下五除二将已经受伤的肖芸打落在池塘中,并跳进 池塘中,按住肖芸头往水里压,直到肖芸咽气停止了动弹。我才将尸体拖至池塘边草丛 中隐藏起来。” 难怪村民找尸体都找了好久。我不寒而栗,这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之后我赶紧逃回家里,拿了我母亲放在抽屉里的几百元钱,带上身份证,在我家 老四、老六的帮助下,逃到了桃溪村。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桃溪?”我还是有些疑问,因为从报案到抓获他花了四个 多小时,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唉,我也不知道,这可能是命中注定要被你们抓,其实我逃到桃溪后,在村后的 山上坐了半天,当时我的脑子都是懵的,也吓得要死,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也想了去投 案自首,但最后还是想起了逃跑,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必死无疑,还不如逃到外面去, 能多活一天算一天。没有想到还是…” 我盯着肖大胖脸上那块很明显的疤痕,还是有些费解:“就因为死者打麻将的时候 说了一句你走开,你就…” “是的,我认为,这一天今天不来,明天终究要来。今天我把他杀了,算是省心了。” 我骇然地望着他,这就是一个动不动操刀弄斧的家伙吗,“难道就没有想到这样做 会受法律的制裁吗?” “我没管那么多,现在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并不后悔…” 我眼睛盯着肖大胖半晌没有作声,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怜。 由于肖的配合,笔录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就做完了,在最后,我先叫肖大胖看一遍材 料,然后在材料上签字,肖大胖拿过已记了好几页的材料,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颤巍 巍地握起笔,用迷惑的眼光看着我,我指着材料纸上的位置:“写这里。” “写什么?” “写以上记录我已经看过,与我讲的一样。” 肖大胖便用出吃奶的力气在材料纸上歪七歪八地写下了这段话。我看了看,叫他按 手印,他一一照办,一副很驯服的样子。 “喂,警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为什么不打我?”突然之间,肖大胖莫名其妙 问。 我嗤笑了笑,“你希望我打你是吗?” “不是,我开始做好了准备挨打,毕竟我犯的是一个很大的案子,我估计你们肯定 恨死了我,而且我听说到了派出所一般都要脱一层皮。” “乱讲。”我正色道,“如果把你丢到死者家属面前,我估计你是要脱层皮的。” 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我走出审讯室,天已经放亮了。 4 上午,我们将肖大胖送至县局看守所办好了有关刑事拘留手续。然后与刑警队的法 医、侦察员驱车到曲塘油榨村的案发现场,一来勘验尸体,二来搞旁证人的调查,并为 调解死者安葬费一事又忙到晚上九点才返回。回来后,我草草地洗刷了一番就睡觉了, 连轴转了一天一夜,还真有些累… 这件事之后,周所长到县局将配发给他的那支LS式手枪领了出来,他说那天晚上其 实也怕凶手会狗急跳墙。我便把要配枪的想法也跟他说了,周所长就打了份报告要求配 发枪支,但久久没有下文。 我便有些埋怨:“周所长,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连配枪都要讲究什么资历,为什么 不是从工作出发呢?” “鬼晓得。”周所长摇摇头,“像我们这个地方形势这么复杂,又是在国道旁边, 车匪路霸又特别多,而且经常要上路设卡。天知道哪一天不会碰上亡命之徒,靠我们赤 手空拳的确不行。” 我想起了前不久一次局里紧急通知我们上路设卡,新安市刚刚发生一起持枪杀死出 租车司机案,据说凶手已经驾车逃跑,逃跑的路线有可能是115 、326 国道以及几条省 道。其中115 国道是一条重要路线! 听到通知,大家心里有些紧张,当时只有罗建华一支五四手枪,但紧张归紧张,我 们还是拿着停车牌上路了。但拦停了不少车子检查,都没有发现要找的对象,直到半夜 才听说那家伙从326 国道逃窜,落入了兄弟县公安机关布下的网里。据说当时那歹徒想 负隅顽抗,掏出手枪就要开枪,一个眼疾手快的民警抢先开枪,那一枪打得也准,一枪 致命。至于具体细节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大家闻讯后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 遗憾,我却有些失落,要是到我们这边来就好了,那歹徒不就可以撞到我们的网里?这 下可以立一大功了,但又一想,如果真的来了,靠一支枪,而且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说不定还会不明不白的就此光荣都难说呢。唉,作一个英雄还真不容易呀。 枪是民警的第二生命。我只好继续做着配枪的梦。 5 接踵而来的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案子。 那天上午,我们正在所里集中学习,不外乎是局里下发的一些通知以及其他文件, 苍下村委会的治保主任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出事了。” 原来,田社村村民谢春英于早晨进入母亲房间,发现放在皮箱上的旅行包被翻动, 藏于其中的600 多元钱不翼而飞。正准备用这些钱购买嫁妆择日出嫁的谢春英急得大哭, 以为是16岁的弟弟谢新根拿走了,便不问青红皂白地责骂小弟,谢新根再三辩解,谢春 英就是不相信。谢新根一气之下,竟趁人不备喝下农药,待家人发现时已气绝身亡。突 然的变故使谢春英家人悲痛万分,方知错怪了谢新根。便愈发痛恨那可恶的盗贼,遂委 托治保主任来派出所报案。希望能把案破了,也好让死者瞑目。 “走,看看去。”周所长把治保主任一并叫上了车。 “这段时间怎么案子一个接一个的?”前一段时间,案子比较少,弄得大家都有些 松懈了。肖大胖的案子刚结束,这下又来了这种事。为了600 元钱去自杀,真是闻所未 闻。 在车上,我心里有些打鼓。在各类违法犯罪活动中,一般的盗窃案是最常见的,也 是最难破获的。盗窃案中又因被盗的是现金或物品而有所不同。盗窃现金案又属于盗窃 案中的高难度案件。一是它几乎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二是人民币到处流通,从抓贼抓 赃这个角度来讲也失去了意义,三是即使圈定了犯罪嫌疑人,如果他来一个“保持沉默”, 那让你简直是无计可施,到后来还是将案件挂着悬着。盗窃物品案略有不同,假如被偷 一彩电,即使过一年两年三年,只要这个物品不从地球消失,就还有“人赃俱获”的可 能。这次被盗的正是现金,案件肯定不是那么好破的。 田社村离乡里不远,很快就到了。我们远远看到村口搭了一 个棚子,有两个女人正在哀嚎。按乡下的习俗,村庄上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能进 祠堂的。想必棚子里就摆着死者的尸体了。 见我们的到来,正在悲痛之中的谢春英犹如见到了救星,她带我们来到了她家。 案发现场并不凌乱,只有那个旅行包被翻动,里面有个小坤包口子被剪烂,那600 元钱就放在里面。从家境来看,她家里很穷,这600 元钱对于她家来讲就是一笔大数目 了,何况要用来买点嫁妆? 这是一栋乡下的年代也比较久远的老房子,而且是土砖房,显得愈发破旧。房屋里 家徒四壁,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从现场来看,前门和后厅的门都没有被撬的痕迹,据她介绍,他们一般出门都会将 后门拴上,然后锁上大门。吃过早饭后,她和母亲出门到田里去干活,一回来就发现房 间里的包被翻动,里面的钱不见了,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内贼”作案,而她家就是母 亲、她、弟弟三人生活,母亲这边还在为她出嫁张罗,拿走她的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所 以她就怀疑是弟弟拿走了,哪里想到,谢新根如此想不开居然走上绝路! “这两天你们出门可以肯定锁了门吗,尤其是后门记得拴了吗?”谭秋水问。 “可以肯定。”谢春英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如此看来,盗贼从房门进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只有从窗户!我们前后房间都仔细看了看,那几间房间的窗户也没有被破坏的 迹象,而且窗棂之间的间距只有20公分,要想钻进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有传说 中的缩骨功。 在来到后厅的一扇窗户面前,我们都停住了脚步,这是这栋房子剩下的最后一扇窗 户了,也是我们破案的最后希望了。 周所长一声不吭,他仔细地盯着那扇面积不到一平方米的窗户。从表面上看,窗棂 之间的间距也不宽,但要比其他房间里的宽一点,可要钻进一个人好像也根本不可能。 见状,我几乎要泄气了。 “你们看这里。”顺着周所长的手指,我们看到了窗户的边缘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 划擦痕迹。而且很新鲜!这说明有人曾从这里爬出过。 峰回路转,大家很欣喜。 周所长果断地说:“可以肯定,盗贼是从这里进出,他应该年纪不大,个子很小, 而且是本村的,可能经常到谢春英家玩,对她家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侦破方向定了,接下来就势如破竹,数小时后,案情真相大白:案犯竟是邻居家15 岁的彭华平! 彭华平见到穿着警服的我们,吓得半死,很快作了交代:他平日常到谢家去玩,知 道谢春英准备出嫁且有一笔钱,便生了邪念,于是在上午乘谢家的人到田里干活之机, 利用人小个矮的“优势”,从后窗翻爬入屋,偷走钱款。可没有想到他这一下手,竟会 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让经常一起玩耍的伙伴白白丢掉年轻的性命! 由于彭华平只有15岁,他的行为构不上犯罪,我们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其予以 了教育、警告,责令他将偷盗的钱款退回谢春英。 谢春英后悔得差点要动手打人了,被我们劝住了。经过我们做工作,由彭华平家人 补偿谢家的丧葬费,这件事才算了结。 一切都处理妥当,大家才返回派出所。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笑,有些沉重。都在念叨这样的悲剧最好不要上演!为了600 元钱,谢春英不惜“冤枉”自己的亲弟弟,而亲弟弟也就为了600 元不惜生命来维护自 己的清白,600 元,对于他们来说居然是一笔财富,是谢春英人生最大喜事操办的希望 所在,600 元能够买什么呢?就连一台电视机都买不起呀,而600 元在富人的眼里是个 什么概念?半顿饭还是一条中华烟? 我不由得想起了年纪轻轻却过早老成的谢春英,想起了那经历了几个朝代的破旧房 屋,心里酸酸的。据说这里的农民辛勤劳作一年人平收入不足千元,还要上缴名目繁多 的诸如农业税、屠宰税、乡统筹、村提留、教育附加、集资等等就高达数百元。如果叫 那些达官富贵来看看这些村民那风霜雕刻日晒雨淋下麻木的表情,他们会怎样想呢?